林秉直平日占著家裡權勢在這邊陲小城橫行霸道,實則外強中乾,內裡是個空心草包,比不上其大哥狠辣之萬一。
此刻,那冷森森的匕首在脖子上一架,頓時嚇得他兩股戰戰,口中隻不住地求饒。
因慣知其林秉直懦弱本性,平日他父兄從不將要緊事交付於他,隻任憑他日日遊手好閒。
此次林秉仁本是秘密獨居別院刑訊迫害俞行知,豈料遭遇山匪,走丟了從京都隱秘綁票來的俞行知。
情急之下只得調集城中老宅人手協同追捕,誰料到讓平日無所事事的二世祖林秉直誤打誤撞給逮到人。
林秉直見獵心喜,一來想遂了自己淫欲,二來想自己先拷問清楚,也好在父兄面前掙一把面子。
因此雖抓到俞行知,卻隱瞞不報,機緣巧合也因此便宜了周曉曉行事。
周曉曉將林秉直五花大綁,口中堵住棉布,方才解開俞行知的繩索,將他扶下地來。
俞行知一把握住周曉曉的手,口中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想說你不該來這裡,然而若不是得其相救,自己難逃奇恥大辱。又想說多虧你前來,可是讓她隻身犯險卻絕非自己所願。
周曉曉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說道:「幸好你沒事。我帶你走。」
「不,不可!」俞行知凝望著她,一字一句道,「你為我隻身犯險,解我奇恥大辱。此深恩厚德我銘感五內。只是我傷重難行,此地又戒備森嚴。請你聽我一言,速速離去,勿以我為念。」
周曉曉待要回話。俞行知將她向前一拉,輕輕在懷中擁了一下。
俞行知從小家教甚嚴,言行向來循規蹈矩,知法守禮。若是平日裡他無論如何做不出這等舉動,只是此時他心存死志,難免放縱的自己心底所願。
「你將這把匕首留給我,讓我手刃此人,我……也就沒有什麼遺憾了。」他在周曉曉耳邊輕聲道。
「你胡扯個屁!」周曉曉一把將他推個跌咧,氣得連粗話都冒了出來,「我這千辛萬苦,冒著風險地跑進來。難道就是為了給你遞把刀自裁的嗎?」
她不由分說給俞行知換上家丁的服裝,又掏出兩塊黑炭,把俞行知的頭臉摸得一片烏黑。
這時屋外漸漸嘈雜起來,有人隔著窗子喚道:「二爺,庫房那邊走水了。福瑞已帶人過去了。二爺休驚。」
周曉曉拉過林秉直,用利刃頂著他的後背,附在他耳邊低聲說道:「我說一句你跟一句。多說半個字,休怪我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唬得林秉直將頭點得似小雞啄米。
周曉曉拔出他口中破布,耳語一句。
林秉直便衝著窗外大吼一聲:「都給老子滾!」
周曉曉又悄聲說一句:「誰擾了爺的興致,爺讓他看不見明天的太陽。」
林秉直學著喊了一遍。
眼看著周曉曉隨即將一個水杯咣當一聲砸在窗戶上。果然窗外的人立刻散去,就連原先守在外面伺候的,也生怕被遷怒而離得遠了些。
林秉直心裡暗暗叫苦,這是哪裡來的賊婆娘,竟然對他平日裡訓人的口氣一清二楚。這下別指望外面的那些個蠢貨進來相救。
周曉曉堵住林秉仁口鼻,將其踩翻在地,一刀結果了他的性命。為那對死在他手中善良的醫生父子報了仇。
林府的管家福瑞覺得近日真是諸事不順,先是兩日前山裡的別院遭了山匪,別院遭山匪本也不算什麼大事。誰知道大公子偏偏不知何時,悄悄地帶人住在裡面,在匪患中受了傷。慶倖得是隻受了輕傷,不然京都裡的老爺還不摘了自己的腦袋瓜子。
不過在亂中大公子走失了一名要緊的犯人,現拿了名帖請府尊大老爺發下海捕文書,正以尋找逃奴的名義四鄰八鄉地搜捕。
小公子聽聞了此事,也來了興致,每日雞飛狗跳地打點人馬,說是要幫大哥找人。抓了不少無辜之人,鬧了幾次笑話。
今日不知又拿了什麼人,關在房內折騰,竟是連走水也不管不顧了,這府內也沒別的主子,只得自己拿主意。只是好好的庫房不知何由,竟然起來如此大火。
福瑞指揮滿院子救火的人忙亂得跑來跑去。
忽瞧見一個小廝背著一個頭臉都被熏得黑漆的傷患向著外院奔去。這個背人的小廝看似有點眼熟,卻一時想不起是哪個院子的。他背上之人被煙火熏得一臉烏黑,不知道死活。
「這廝是哪個?怎生傷得如此?」福瑞攔住了他們。
那小廝喘了口氣,托了托背上的人道:「回福爺的話。這是二門外李嬸家的老五,因見庫房走了水進來幫忙,被煙熏著了,小的正背他回去找他老子娘。」
「唉,速去,速去。」 福瑞揮手讓他們離去。
看著那小廝身量雖然不高,背著一個人卻毫不吃力,溜煙兒地跑了。福瑞心想:這小子說話伶俐清爽,力氣還大,不知是誰家的小子,等忙過了今夜再打聽著提攜提攜。看是否得用。
卻不知假扮成小廝正是周曉曉,此刻周曉曉大步狂奔,不敢回頭,手中緊握藏在袖中的尖刀。趴在她背上假做昏迷正是俞行知,也是緊張得一身冷汗。
好在有驚無險,周曉曉就這樣背著俞行知,堂而皇之地穿過眾人,因得著火,一片混亂,也無人再來詢問,兩人來到馬廄,周曉曉牽出一匹駿馬,攜俞行知上馬,打馬向東城飛奔而去。
兩人來到城東,有一處廢棄的城隍廟,此刻天色微明,街道上尚且空無一人,周曉曉帶著俞行知進入破廟,一把掀開佛龕下厚重的台圍。
只見地上原是周曉曉早先佈置的一床被褥,上丟著幾個亂七八糟的包裹。
周曉曉將俞行知塞進供桌底下,說道:「你在這裡等我。」說完轉身即走,卻被一隻手握住手腕。她轉回頭,看見俞行知拉住她的手臂。
俞行知輕輕喚了聲:「杜鵑。」
緩緩搖頭露出不贊同的神色來。
周曉曉笑了,她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說:「我其實還有個名字,叫周曉曉,你也可以叫我曉曉。」
她將俞行知的手掰下來,「你在這裡等著我,我很快回來,不必擔心。」
東城門方開不久,進出城的只有稀稀落落的三兩個人,守城的兵士正百無聊賴地打著哈欠,城內一姓鄭的通判親率兩個都頭並一二百士兵,疾奔而來。鄭通判在城門口勒馬站定,口中呼喝:「莫要走了強賊!」下令封鎖城門,許進不許出。當值的城門守備急忙迎向前來。
「不知發生何事?通判如此著急?」
「你卻是不知,今日淩晨有一惡賊,竟于林府中縱火行兇,傷了林小公子性命。府台大人震怒,下令封鎖四面城門,並令我等四處嚴查,限時捉拿兇手。」
城門守備頓足道:「這可怎生是好,方才城門初開之時,已有不少人口出入。其中一人便是騎著林府馬匹,出城去了。」
「確有此事?你可仔細看清了?」
「小人素來和林府二公子也有些往來,林府馬臀上的標記和林府僕役的著裝卻是識得。」
「那馬上是一人還是兩人?馬上人容貌幾何你可清楚?」
那時候城門初開,幾個守備都還在躲懶摸魚,只叫一小兵去開城門。這守備也只是遠遠看見林府的下人打馬出城,因林府素來行事張揚,也懶怠詢問。
這下因恐上官見責,只得胡掰道:「因那馬跑得飛快,小的們不曾看清容貌,那馬背上當先一個騎士,身後好似背著……對背著一個人。出了城門沿著官道一路而去了。」
這姓鄭的通判心中一喜,心道這緝拿賊人的功勞需得落在自家身上了。一面派人回去通告,一面打點起人馬快馬追去。
城門口正一片混亂中,一個年輕的農夫,拖著一輛空板車悠悠哉哉的進城來。
鄭通判等人從農夫身邊疾馳而過,無人留意這面色蠟黃平平無奇的莊漢。這莊漢回首看著滾滾而去的人馬,眨了眨那雙與面容不太相稱的靈巧的眼睛,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來。
原來周曉曉心知攜帶重傷的俞行知不易逃跑。是以使了一計,自己穿著林府僕役的服飾,背著一條卷起的棉被一早衝出城外。實著把俞行知藏在城隍廟內。到的城外不遠,換上自己早先藏好的服飾,喬做進城的農夫,再度混進城來。卻引得追兵出城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