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妤看向墓碑上的照片,低聲說:“媽媽,這張照片為什麽是黑白的呀?沒有我們家裡的好看。”
蘇瑤的眼淚再次刷地掉下來,卻還是耐心給盛妤解釋道:“這是爸爸的遺照,但這張照片是爸爸在大學畢業時拍的,是他的學位照。”
不過是給P成了黑白色調。
盛妤似懂非懂地哦了聲,然後正面對著墓碑,清脆的聲音響起: “爸爸你好,我是盛妤,我今年五歲了,是第一次來看你哦。我太好奇你的樣子了,可媽媽說我再也不可能見到你了,因為你在另一個世界,那你要在那個世界好好的哦。不要生病,也不要難過,最重要的是,你可不可以保佑媽媽,讓她不要再掉眼淚了?”
“還有。”盛妤頓了頓,鼓了鼓腮幫子道:“以後我去了另一個世界,可以見到你嗎?”
蘇瑤蹲在墓碑前,黑色的大傘將她和盛妤的身影籠罩住,像是自行隔離出了一個小世界。
她看著墓碑上的照片,忽然苦笑道:“明明都為你哭瞎一隻眼睛了,怎麽看見你的照片還會流淚呢?”
“盛清林。”蘇瑤溫柔又繾綣地喊著這個名字,“你在那裡要好好的啊,我最近總夢到你,你是不是想我了?”
蘇瑤兀自搖搖頭:“那我也不會去陪你的,我要照顧盛妤長大。”
“你還記得嗎?我們以前憧憬過,以後要是有個女兒,就給她起名叫盛妤,雖然這個約定遲了很多年,但我也兌現了。”蘇瑤說:“這可是我拚著命為你留下來的血脈,我差點就在產房去找你了。”
“不過你好像還蠻有遠見的,在國外冷凍了精子。你看,你女兒多像你啊。”
蘇瑤蹲在那兒,絮絮叨叨地說著:“可我總覺得我還忘了什麽。大哥說我恢復成現在這樣已經是很了不起了,我還能記得你,還能撫養盛妤。”
“但我總覺得我好像忘了什麽重要的人,重要的事,平白無故地也會在發呆時哭。你要是能聽見,能不能告訴我,我到底忘了什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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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清竹的一條手鏈落在了墓園裡。
車子都已經開出去幾百米,許清竹才發現,於是梁適又開車回來陪她取。
然後就看到穿著黑色風衣的女人撐傘將自己和孩子籠罩住,兩人蹲在盛清林的墓前。
隔得太遠,再加上下雨,完全聽不見在說什麽。
但許清竹站在那兒,表情木訥。
梁適通過身影,大概猜出來這是誰。
是蘇瑤和蘇玉。
但她沒有主動告訴許清竹。
許清竹也沒問,她只是平靜地看著這一幕。
“要不,過去看看?”梁適試探著問。
許清竹搖頭,聲音很輕,“不用了。”
她什麽都沒說,眼神卻很複雜。
梁適知道,她應該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件事。
良久,許清竹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體,似是給足了自己勇氣,但又在往過走的時候問了梁適一句:“可能是我舅媽的人出現,我可以過去問一句的吧?”
梁適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許清竹的手原本就涼,這會兒更是冷得像冰塊一樣。
梁適的手包裹住她的,堅定地朝著她點頭:“可以啊,我還在你身邊呢。許老師,走。”
說著就要拉她往過走,但許清竹沒邁得動腳步。
許清竹的手在顫,盡管緊緊地握著梁適的手,但又縮回來,“可是她有了新的小朋友,我是不是不應該去打擾她們平靜的生活?”
梁適安撫她,“怎麽會?你只是去問一問,或者見一見而已。”
許清竹搖頭,腳步退後,苦笑了下,“還是算了,人家說不準只是我舅舅的朋友。”
許清竹輕呼了一口氣,盡量平複自己的思緒,“走吧,我們回家。”
梁適卻看向她,“許老師,剛才還侃侃而談呢?現在怎麽就慫了?我們只是去看看,而且那個小朋友我見過的,打個招呼而已,又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事。”
許清竹仰頭看向她,眼裡水盈盈的,顫著聲音問:“是那個盛妤嗎?”
梁適點頭,“是咱們Rainbow的同學呀,我去和同學家長打個招呼。”
許清竹依舊搖頭,她閉著眼道:“梁適,不要。”
梁適看著她,好像知道她為什麽搖擺不定了。
真相好像就一步之遙。
但許清竹在抗拒著。
在沒有見過人之前可以侃侃而談,但在見到人之後,忽然就慫了。
內心一直緊繃著的弦猛然斷掉。
自己一直以來堅守的信念轟然倒塌,這大概是一件極為悲傷的事情。
梁適輕呼出一口氣,看她漂浮不定的情緒,忽然就明白,為什麽系統在發布任務的時候說,許清竹可能會因為知道親生父母的事情引發PTSD。
現在她沒了往日的淡定,也沒了來的路上,和她交流時的自信。
有的只是微微打顫的雙腿,和冰涼的雙手。
梁適捏了捏她的手,主要是捏著她虎口的地方,給她輕輕按摩,試圖讓她緩解緊張和不安。
“那我們就不去了。”梁適說:“回家吧,明天我再來給你撿手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