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則高很快就將南越的書信送到了廣州府,雖則主持和談是韶縣縣衙,但是這樣重大的事情,肯定需要向廣州報備。
此外,還要設一個底線,和談的底線。雖然和談什麽都可以談,但是不能漫無目的地談,總要談出點效果來,不然,要和談來做什麽?
這是韶縣府衙必要做的工作,對此,廣州富梅百川倒是很大方地放權了:一切由韶縣縣衙做主,廣州府不干涉此事,折衝府都尉在旁邊監看和談的順利進行,將和談的最後結果呈報至廣州府即可。
如今,沈則高和許茂豐正在韶縣縣衙內,就和談的相關細節進行最後的磋商。
許茂豐五十多歲了,長得濃眉大眼,是標準的武將長相。他就任廣州折衝府都尉一職,已經好些年了,再過一年多,就到了解任卸職的時候,是以位置也不想動了,隻想著順順利利到退的時候為好。
沈則高見到許茂豐的時候,態度很恭敬,這不僅僅因為許茂豐是從四品的折衝都尉,更因為自己的女兒即將嫁入許家,許茂封還比他長了一輩。有這三重關系在,沈則高和許茂豐的關系也很親厚。
“不必多禮,不必多禮。這一次我來。是為了公務,但私交也要敘敘的,不必客氣了。”許茂豐笑呵呵地說道,語氣豪爽。
沈則高也笑呵呵地說了,請了許茂豐在前堂坐下,然後才叫來縣衙的其他官員,前來拜見許茂豐,順便報告這一次的和談準備。
自從上一次南越有了回音之後,韶縣縣衙又和南越那邊有了幾次書信來往。最終確定了和談的時間和點。這一次和談,就定於三月底,在韶縣這裡舉行。屆時,南越那邊的首領會帶著部分族眾,前來參加這一次和談。
“南越倒是有些膽色,一個首領帶著族眾來到韶縣。倒不怕我們使詐了……”聽了沈則高的說話,許茂豐淡淡點評。這一點,倒讓刮目相看,覺得他南越一族不全是鼠輩。
以往每一次,他帶著士兵來到韶縣這裡的時候,南越一族總是退回南嶺深山了。這一次是有機會相互接觸接觸了。
“兩國交戰尚不斬來使,何況這一次和談。還是我們首先提出的,南越想必也清楚這一點,也沒有什麽好怕的。其實我本意,也想去南越聚居的地方看一看的,只是他們不樂意,也就作罷了。”沈則高也笑著說道。
這一次和談,只要有機會和南越一族接觸。那就達到目的了,不論是韶縣這邊帶隊過去。還是他們帶人過來,沈則高都覺得問題不大。
問題是,雙方要談些什麽,談成怎樣的結果。關於這一點,沈則高也有成竹了,此刻,也和許茂豐在通氣。
“只能在南嶺之邊,不能進入韶縣之地?還要繳納錢銀,這和朝貢差別不大。這些年來,南越一族都沒有妥協夠,這個要求,他們不會答應。”許茂豐聽了沈則高的話語,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這一次和談重要的事情,就是有關南越一族出山的問題,沈則高堅持的底線是:南越一族的族眾,只能出現在南嶺邊上,不能進入韶縣腹地。如果要在韶縣進行資源交換,還必須向韶縣繳納一定的錢財。不然,就當是南越一族惡意侵入,廣州折衝府和嶺南衛不會坐視不管。
“南嶺之邊,離韶縣腹地尚有一段距離。這樣,雙方能夠相安無事。也是我們能夠作出的最大讓步。若不是考慮到韶縣、廣州府的穩定,定要剿了南越一族的。”沈則高說道,語氣有些冷凝。
這個和談的底線,其實就是偷換概念,這是韶縣縣衙想要收歸南越一族了。名義上,南越還是南越,韶縣還是韶縣,但是南越需要向韶縣繳納一定的錢財,才能夠在韶縣這裡行走,韶縣才能承認他們的存在,這樣,其實和南越朝貢沒有太大的差別。
“南越的首領,想必身邊會帶著智囊的。這個事情,恐怕他們不會答應。“許茂豐重複到,他還是覺得沈則高這個底線設得有些兒戲。若是他帶領南越前來和談,根本談都不想談,就走了。
“什麽底線都不重要,這一次和談,只是一個由頭而已。晚輩已有一計,只要大人配合,這一次南越一族的問題,必定能解決了……”沈則高笑著說道,將自己的想法告訴許茂豐。
果然,在聽完沈則高的計劃之後,許茂豐不禁大聲笑道:“請君入甕,這一招不錯。賢侄隻管放心,這一次,折衝府定會全力配合,江南衛那裡,我也可以說服大將軍袁煥,來演這一場戲……”
袁煥,是嶺南衛大將軍,許茂豐和他的關系不錯。
“只是少不得,要做出一些犧牲了……”沈則高沉吟著說道。這個事情,早在他準備和談之前,就已經再三斟酌過了。三萬的南越之眾,不是一個簡單的部落,不然也不會這麽多年都無法解決。
這個計劃,還是冒險了。
“能夠成事者,總少不了犧牲。若是他們繼續壯大,才是嶺南之禍!想必這一點,朝廷也會這麽想的。”許茂豐說道。他雖然只是從四品的武將,但是殺伐果斷,不亞於三品大將軍,當下,就讚同了沈則高的主意。
在沈則高和許茂豐在商談的時候,沈開善和沈寧等人,也針對這次的和談計劃,作進一步的完善討論。
“已經和石就身邊的人聯系上了,石就對此事,十分熱衷。就等著石就來到韶縣的時候,再進一步商談細節。”沈余文說道。
“那就好,那就只等石就來到韶縣了。”沈開善點點頭,對這個結果表示滿意。要在南越一族安插棋子是很困難的,但是在南越一族有了回音之後,送幾封書信去到南盤首領的手中,還是可以的。
“南盤首領,看來,很想當大首領啊。想要借助折衝府和江南衛的力量,將趙嘉這個大首領拉下台來。只是,這個人,尚且不知道是否信任得過。”應南圖也在發表自己的意見。
“是否信任得過,就要看他的誠意了。只要他能夠將趙嘉引來,我們就可以將趙嘉活捉。到時候南越一族成了散沙,他正好趁亂而起。反正他要的是大首領的位置,縣衙要的,是趙嘉這個人,我們,要的只是那個山坳而已。”沈則學笑眯眯地說道,想到即將要做的事情,心情很舒暢。
只是沈寧有些沉默,而且蹙著眉頭,和平時出謀劃策的樣子不一樣。
“怎麽了?這個計劃可有什麽不妥之處?”見到沈寧這個樣子,應南圖出聲問道。
這個請君入甕的計劃,是沈開善首先提出的,又經應南圖和沈則高等人潤飾過的,應該不會有問題才對。早前,沈寧也是一力讚成的,為何她這個時候這樣沉默?——應南圖不覺有些好奇。
“沒有什麽不妥……總覺得,南盤的首領,似乎答應得太過順暢了。他怎麽都不疑心叔父的呢?真的就那麽相信叔父想要立下平亂的奇功,以便升官?”沈寧沉吟著說道。她總是覺得,這一切似乎有些順利了,她怕忽略了什麽。
“南盤首領,為人足智多謀,這些年在南越一族中的威信越來越盛,對於趙嘉就任大首領,他一向是不服的。這個事情,是我們之前就知道的,所以才會讓人送信過去。他的回應,也很積極。權力的,每個人都不可抵擋。”沈則學將這些天的事情,回想了一遍,還是覺得沒有什麽問題。
“且先等南盤的首領來了韶縣,我們和他具體接觸,再另行判斷。叔父那邊,已經在和許茂豐說這個計劃了。折衝府和嶺南衛,會配合我們作一場戲,以取信南越一族的。”沈余文想到沈則高正在做的事情,這樣說道。
“嗯……”沈寧也點點頭,將這個計劃再過了一次。雖然覺得這個計劃還算完整,但是心中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麽。自從知道南越的大首領是趙嘉,又聽得和談的人選是石就之後,沈寧就有些不一樣了。
她總覺得這兩個人的名字, 她似乎有印象,好像在哪裡聽說過的一樣,只是她反覆想來想去,她都記不得了,所以才會這樣蹙著眉。
趙嘉……石就……這兩個名字,她絕對不是第一次聽到,可是,是在哪裡聽到過的呢?她已經反覆想了幾天,還是沒有頭緒。
直到回到院子,她還是這樣的表情,這令應南圖心生奇怪,當他聽說沈寧的疑慮之後,也忍不住蹙著眉。
“你從來沒有來過嶺南道,這兩個名字,你怎麽會有印象呢?”應南圖這樣說道。
是啊,她從來沒有來過嶺南道,而且這些年京兆之中,關於嶺南道的事情也很少,這兩個人名,她應該沒有聽說過才是,為什麽會這樣奇怪呢?
沈寧又想到前一世的沈則敬平定南蠻之事,隻記得父親的功績,其余的事情,都記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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