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皇后每日都來紫宸殿噓寒問暖,一眾嬪妃輪番著來請安。燕王和皇太孫還有兩位公主也都來伺疾,表現孝心。
衛衍更是不得消停,每日守在皇上的龍榻邊,看診施針調整‘藥’方,還要應付眾人的詢問和刁難。
這是來自嬪妃們的質疑:“衛太醫,皇上的病症怎麽遲遲沒有好轉?”
“衛太醫若是無能為力,不妨早些說出來,要是耽擱了父皇的病症,只怕衛太醫承受不起。”這是來自燕王的斥責。
昌平公主也蹙著描的細細的柳眉,一臉憂‘色’:“衛太醫,父皇到底是什麽病症?這都十幾日過來了,為何還沒有起‘色’?”
徐皇后就更不用說了,每天一到紫宸殿,必然要繃著臉呵斥幾句:“衛太醫,本宮再給你幾日時間。如果你再治不好皇上的病,本宮為你是問!”
諸如此類的話,衛衍不知聽了多少。
太醫這一官職,聽著光鮮,實則外甜內苦。每天出入皇宮,伺候的是宮裡的貴人。稍微一個不慎,就會惹來禍端。隻醫術高明是行不通的,還要有審時度勢的敏銳和見風使舵的本事。
言語上受些悶氣,根本不值一提。
比起別的太醫來,衛衍的待遇已經是最好的了。至少不會動輒挨罵挨罰。皇上對他的醫術又格外信任器重,這幾年一直都讓他看診。別看一個個口中嚷的凶,只要皇上沒發話,就沒人能撼動他的地位。
只不過,這次皇上的病情確實很不妙。
‘亂’服丹‘藥’,龍體虛虧,又將陳年舊疾都引了出來。施針喝‘藥’只能稍稍緩解症狀,想徹底痊愈恢復,至少也得安心靜養幾個月。
當然了,這種大實話是不能說出來的。也因此,不管誰張口斥責,衛衍都一律應道:“是微臣無能。”
接下來怎麽辦?
當然還是讓衛衍接著給皇上治病了。
這太醫院裡,想再找出醫術比衛衍高明的是沒有了。再說了,皇上服用丹‘藥’召幸嬪妃的事,眾人都是心知肚明。
病症遲遲治不好,是因為皇上虧了龍體,也實在怪不得衛衍。
……
很快,就到了上元節。
按著往年的習慣,每年上元節京城都會有‘花’燈會。皇宮裡的嬪妃們也不免要湊趣,各自準備‘花’燈參加宮裡的燈會。若是能在‘花’燈會上一出風頭,便是在皇上面前‘露’了臉。也是爭寵的最佳手段。
可今年皇上還在龍塌上躺著養病呢!嬪妃們誰還有心情做什麽‘花’燈!徐皇后直接下了鳳旨,取消了今年的燈會。
這個上元節,皇宮裡一片安靜,百姓們依舊過的熱熱鬧鬧,成群結隊地去燈市賞‘花’燈。
凌府也應景地扎了些‘花’燈。不過,凌府眾人上下無人去燈市湊熱鬧。就連最喜熱鬧的凌五爺也沒了這份心情。
過了今晚,就是凌靜姝進宮的日子了。
沉悶的家宴過後,凌五爺將凌靜姝喊到了書房裡,語重心長地叮囑道:“阿姝,明天你就要進宮伺候皇后娘娘了。你自小就聰慧沉穩,冷靜細心,說話行事周全。你進宮當差,我也沒什麽不放心的。你謹記著自己的身份,一言一行都不能有差錯。你若是在宮裡惹了禍,我們在宮外也是束手無策。”
頓了頓又道:“我知道這話聽著刺耳,可也是實情。進宮之後,誰也幫不了你,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就差沒明說“你死在宮裡我們也沒辦法”了。
凌靜姝眼中閃過一絲嘲‘弄’,淡淡應了句:“多謝父親教誨,‘女’兒都明白。”
凌五爺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在前世,她在盧家受盡屈辱,他這個做父親的衡量輕重過後,便狠心地視而不見。
他不會加害自己的兒‘女’,卻也絕不會為了兒‘女’做什麽。
她對這個父親從無期待,自然沒有半點失望。
凌五爺在凌靜姝了然譏諷的目光下,有些尷尬難堪。似是要彌補什麽,又從袖子裡掏了一摞厚厚的銀票出來:“你要進宮的事情,我前些日子就讓人送信回定州了。此時還沒接到你祖母的回信。我就先做主一回,這裡有兩萬兩銀票,你留著傍身。進宮少不得有用銀子的地方。”
比起來京城的時候,出手倒是大方了許多。
凌靜姝也不客氣,立刻接過了銀票:“謝謝父親,‘女’兒就卻之不恭了。”
宮中情形不明,多帶些銀子防身確實很有必要。
她身上原本就有一萬多兩銀票,再加上這兩萬兩,就有三萬多兩銀票。身家也算豐厚了。
給了銀票之後,凌五爺也沒什麽可說的了,半晌才道:“你先回去休息,明日早些起身,免得耽擱了進宮的時辰。”
……
回了閨房後,映入眼簾的是凌靜嫣熟悉的臉龐。
凌靜嫣將一個厚實的荷包塞到了凌靜姝的手裡:“阿姝,我這個人平日裡大大咧咧的,沒有存銀子的習慣。這裡有一千兩銀票,已經是我全部的‘私’房了。你都帶上,免得進宮缺銀子用。”
凌靜姝一怔,下意識地就要推辭:“嫣堂姐,父親剛才已經給了我許多銀票。你的銀子我不要, 你還是留著吧……”
“不準不要!”凌靜嫣瞪了她一眼,凶巴巴地說道:“我天天在府裡待著,哪有要用銀子的地方。行了,你什麽也不準說了,快些收下。”
這個荷包裡只有一千兩銀票,算不得大數目。遠遠比不上凌五爺給的多。
凌靜姝攥著荷包,心緒卻翻湧不息,眼角溫熱的液體蠢蠢‘欲’動。
凌靜嫣見她眼中含淚,心裡壓抑的酸楚也浮上了心頭,猛地將凌靜姝摟進懷裡,哽咽著說道:“阿姝,我舍不得你走,我真舍不得你……”
近一年的朝夕相處,兩人早已結下了深厚的姐妹情誼。
凌靜姝的淚水也從眼角滑落,默默地摟緊了凌靜嫣。
她又何嘗舍得下關心她的人?
只是,從決定來京城的那一刻開始,她的命運就注定了坎坷不定。她再無退路,只能‘挺’直了‘胸’膛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