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鏡頭裡的應該是狼吞虎咽小乞丐。
可惜這個小乞丐卻直面鏡頭,眼裡先是充滿了茫然,然後隨著鏡頭的推近,眼裡的茫然逐漸轉化為震驚和恐懼,在最後,竟然一屁股跌坐在地。
周萬立馬:“哢!”
他站起身,看向那邊跌坐在地的高菲,拿起擴音小喇叭:“高菲!”
高菲被這聲呼喚嚇得一個機靈。
她終於反應過來自己現在在哪裡,以及剛才,自己又做錯了什麽。
高菲幾乎是哭著從地上爬起來,衝監視器的方向深深鞠躬:“對不起導演,對不起。”
周萬看向正鞠躬道歉的人。
他不知道高菲試戲的時候明明表現驚豔,怎麽一到開拍第一條戲,就演成這個狗樣子。
周萬不悅地坐下,繼續用小喇叭:“各部門準備準備,再來一條。”
高菲捏著手中的饅頭慌了神。
她是在拍戲,這一條的內容是什麽,她要演什麽啊!
她這些天一門心思全都撲在顧南岸“陸荀朝”的角色上,對於自己“小織”的這個角色,了解僅限於在通篇閱讀劇本時看到過,印象還不怎麽深。
有比這種學渣玩兒命複習了大半月,走進考場拿到卷子才發現自己複習錯了科目更造孽的事情嗎?
很顯然,對於現在的高菲來說,沒有了。
她抹了把眼睛,拚命告訴自己不要慌,現在還沒有開始,還有點機會挽救。
開拍後燈光什麽都精細調試好的,演員不能隨意走動,向原又站得遠,看不到高菲招手讓他把劇本拿過來給她看看。
高菲隻好在心裡自己分析。
她的角色叫“小織”,是個在長安城裡流浪的小乞丐,現在地點是在一個街邊角落,她穿回來的時候是蹲著的,手裡還拿著半個饅頭。
如果她沒有分析錯的話,應該是饑餓的小乞丐偷了或者搶了饅頭,然後蹲在路邊吃?
這時,導演再次喊了“action”。
群演一秒進入狀態,紛紛走動起來。
高菲望著手裡的饅頭,一口要咬上去。
導演這次沒再喊哢,只是這條拍完之後調整了幾個群演的位置,然後又對高菲說剛才的饅頭吃的不夠狼吞虎咽,你是個乞丐,乞丐偷了東西會吃的這麽斯文?
道具師重新給高菲手裡遞了個新的饅頭。
高菲對著手裡的又大又白又瓷實的饅頭,只能悲憤點頭:“嗯。”
……
當晚,酒店房間。
“嗚嗚嗚嗚哇哇哇,我們怎麽突然就換回來了哇嗚嗚嗚嗚……”
女人的哭聲聽起來十分悲慘。
高菲聲淚齊下,悲痛欲絕地哭倒在沙發扶手上。
顧南岸對著一收工回來就哭的昏天黑地的高菲,一時也不知道怎麽安慰。
他今天在開拍前突然一陣頭暈,再一醒來,發現自己竟然在酒店房間裡,面前是《長安妖殺》男主陸荀朝的劇本,旁邊還擺了杯喝一半的奶茶。
似乎並沒有什麽關竅,也不需要什麽特別的舉措,突然之間,兩人就換回來了。
顧南岸隱隱聽說今天全組開拍第一場戲高菲就被導演罵了的事,伸手順了順哭倒在沙發上的人的脊背,然後問:“餓不餓,想吃點什麽?”
“今天放松點吃個夜宵吧,我點些吃的讓酒店送到房間來。”
結果平常一聽夜宵就兩眼放光的女人,現在聽到吃,立馬扶著沙發扶手乾嘔了一聲。
顧南岸嚇了一跳,忙坐近:“怎麽了?”
高菲也沒嘔出什麽東西,直起身,淚眼望著面前顧南岸:“顧大哥你知道嗎,我今天一次吃了六個饅頭,整整六個饅頭哇嗚嗚嗚嗚……”
“導演說我吃的不夠用力啊,不投狼吞虎咽啊,一直讓我再來一條再一條,”她臉上寫著往事不堪回首的痛,“可是我越吃越飽,越吃越撐,所以就越吃越吃不動,越拍拍不好,最後我就吃了好多,直接吃吐了嗚嗚嗚嗚嗚……”
“我再也不想吃饅頭了,我這輩子都不想吃饅頭了嗚嗚嗚嗚嗚……”
顧南岸對著正處於人生悲痛時刻的高菲,又是心疼又是辛酸。其實他們拍這種吃東西的戲大都有一個技巧,對著鏡頭狼吞虎咽,鏡頭一走,立馬把嘴裡的東西吐出來。
如果全吃進肚子裡吃撐的話,多拍幾條就麻煩了。
可惜高菲貌似沒能把這技巧用上。
顧南岸最後伸手,把哭倒在沙發扶手上的高菲直接撈進自己懷裡。
他伸手隔著衣服在她肚子上揉了揉,然後問:“還難受嗎?要不賣點健胃消食片?”
“唔?”
高菲本來正哭,陡然被顧南岸撈到他懷裡,立馬安靜下來。
她坐在男人的腿上,感受到男人放在她肚子上的手。
這是第一次,高菲感受到顧南岸。
用他原本男人身體的顧南岸。
他用懷抱把自己抱著。
從前顧南岸比她矮比她輕比她力量小,現在卻完全反了過來。
高菲這才意識到,自己在男人的懷裡,是多麽弱小無助可憐的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