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蒸汽与火焰 第一五零章 雨幕（上）

很安静的环境，雨幕下的世界只有雨声。脚步声不用特意去注意，也能完全被盖在雨滴的声音下面。风并不强烈，带着雷声从很远的地方过来，已经失去了力量。软皮鞋上面跟快就沾满了水珠，卡西亚撑着黑色的伞没有走在道路的中央，而是小心翼翼地走在诸多建筑的墙角下，很好的隐藏在了昏暗的阴影中。

太过于寂静，以至于给了卡西亚一种仿佛走入画作中的感觉，很诡异。现在还算是盛夏的时节，即便连绵下了几天的雨水，但是在草丛里面也应该偶尔会有虫鸣的声音与青蛙的叫声才是。这里不是格润绿洲，很多物种都是有的，并不需要从外部引进。

心里隐隐感觉是出了问题，卡西亚谨慎地走出几百米远后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稍稍往后退了一点，好像是突然发觉到什么东西落了，要走回去捡起来的样子。远处有雷光闪过，将周围的景物一下子照亮，不断闪烁的路灯终于在卡西亚来临的时刻熄灭了。他在一瞬间感觉到了几道视线从夜空下不同的方向聚焦在了自己的身上，虽然这些视线的发起者隐藏得极好。但是应该是配合不好的缘故，还是身体疲劳的原因，在那一瞬间后虽然他们都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以断断续续的目光来继续观察卡西亚的情况。但是他们的踪迹在那刹那间还是暴露了出去。

卡西亚的身体近乎被雨伞全部遮挡在了下面，因为着装全部都是纯黑的颜色，刚好与雨伞相互搭配着，若是从高处的视角往下看，根本看不到卡西亚身上的任何一点特征来。雨伞也是往前面倾斜了一点，不差一丝一毫的距离，巧妙地将自己的脸与身体大半都放在了拱形的雨伞里面。想要从正面的视线里看清楚卡西亚的脸，也是完全不可能的。

大概在他们的眼里，自己现在的状态就是这般吧。卡西亚这样思考着，停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有了几秒钟的时间，隐藏在雨幕下的数个人终于在这时判断出了卡西亚的身份，立刻通过无线电下令高楼之上的几名狙击手们开枪射击。

几颗子弹几乎是同时射出了枪膛，安装了改装过的消焰器，雨幕下的黑暗中根本没有腾起任何一道细微的火光。于是密集的雨滴成了描绘出狙击枪子弹弹道的最好画笔，旋转的子弹击碎落下的雨滴，从不同的方向同时拉出了几条笔直的线条，一同穿击过了那把脆弱的黑色伞。

“全部命中目标。”被雨天气候稍微干扰的无线电里，情况的报告混合着些许电子杂音在设备间相互传播着。但几名狙击手在报告完这些情况后并没有放松自己的戒备，而是在子弹出膛的刹那间，一面观察目标的同时，一面将弹夹里面的另外一颗子弹压到了枪膛里面。手指下的扳机回压，恢复到半压下的状态固定，这才是他们射击出一发子弹的全部流程。

但是就在那几颗子弹穿击过雨伞，在黑色的防雨布上面留下拇指大小的洞口后，雨伞突然好像失去了什么支撑物，开始仅仅靠着重力落回了地面，密集的雨滴依旧密密麻麻地打在上面。而雨伞下并没有出现他们口中所说的目标的身体来，那里仅存的是无处不在的空气。他们想象中的目标中弹，然后倒在地面上，雨伞再缓慢落下，身上流出来的血水一下子染红了周围地面上的雨水的情景并没有真实地出现在他们的眼睛里。唯一没有偏差的，便只有那一把雨伞了。

“目标消失，目标消失！”狙击手们快速反馈着自己从瞄准镜里看到的情况，雨伞还躺在那里，没有力量的风好不容易将它往前推动了不短的距离，露出了狙击手眼睛里已经看过了很多遍的破旧街道。

雨伞、地面、道路上的裂缝、裂缝里长出来的丰茂杂草，还有一块被锈蚀得严重的地下水道盖子。一切都是再平常不过的状态，直到他们的眼睛下意识多看了那块水道盖子几眼，这才在已经麻木的脑袋里面反应出了目标不是凭空消失了，而是以更快的速度落到了地下水道里面。

“地下水道，目标进入到地下水道里面，再次提醒，目标在地下水道里面，各个狙击点小心戒备你们周围的情况，尤其多加注意那些靠近大楼边上的水道出口。”无线电里面传出指挥人员急促的提醒声音来，狙击手以及潜藏在了大楼边上的一些武装成员也终于在这时全部来了精神。等了快两天的时间了，这寂静得如同墓地一般的地域终于有了一点点生气。

卡西亚在察觉到了那些传过来的视线时，立刻便想到了刚走过一步远的地下水道盖子。退回一步，然后拉开锈蚀的盖子，控制力量稍稍将雨伞抛起一点，顺势重新盖上了盖子。有了格润绿洲的经历，地下水道好似已经成为了卡西亚最为亲切的一样东西，这一套动作流畅无比，他在极短的时间里便已经顺利完成了。

展开十字瞳孔，卡西亚在黑暗的地下水道里摸索着前进，脑袋里回想着这里的建筑布置地图，然后心里默默计算着自己均匀的脚步数。军部学校要求每一个学生在走路的时候严格控制好自己每一步走出的距离，然后将均匀的步伐带入到自己身体的习惯中去，并让之成为身体的一个基础本能来。这并不是闲着没有事情做的训练。无论是卡拉，还是叶捷琳，或者是舞会上才见到的骇，他们的步伐都是不慌不忙的状态，并且距离也是极为均匀。因为在这种不能用眼睛去丈量距离的情况里，化为本能的均匀步伐就能充作最好的计量单位。

黑暗并没有成为约束卡西亚的牢笼，在前面的地下水道那里转了一个弯，卡西亚听着哗哗流进来的水声判断出前面应该是一个盖子的位置。再配合着地图信息，它的位置正好是在两幢大楼之间。那将是所有狙击手的死角。

于是当留守在这里的成员正围绕着大楼紧急行动，并重新布置位置，探测警戒周围的时候。一处黑黝黝的地方，一块地下水道盖子被巨大的力量轻动打开，细微的声音全部被雨声掩盖了下去。一双火红色的眼睛从圆形的水道入口升了起来，密集的雨水迅速打湿了卡西亚的晚礼服，但是质量很好的它并没有出现缩水的现象，这是卡西亚目前最欣慰的事情。因为还算宽松的湿润礼服并不会影响到他动作的灵巧性。

嘴巴里呼出的热气在冰冷的雨幕里化成了薄薄的雾气，然后被雨水迅速打落在了脚下。这是卡西亚的手术进入到第一阶段中期后，第一次运用苏卡琉斯的方法来完整地展开十字瞳孔。感觉到身体里如同煤炭一般燃烧的血液，卡西亚仰起头看着面前的高楼深深呼出了一口气。他本想着在这一次碰面后就将苏卡琉斯交给他的方法告诉卡拉，让这种方法能成为卡拉的另外一个救命牌。虽然他还不知道这方法是否对每一个人都具有实用化效果。在下意识的感觉中，卡西亚也隐隐觉得苏卡琉斯可能有什么东西并没有完全说出来，即便那个时候的他或许真的没有了其他逃离奴役的办法。

“卡拉这里是出了什么事情？”卡西亚还不知道这里的一点具体情况，他正在靠着大楼外面裸露出来的金属管道与建筑凸起快速爬上这座大楼。现在最需要的是视线和敌人的人员布置位置，然后才能以此为依据制定出最好的进攻方案。

大楼顶上的防护网早就化成了铁锈，卡西亚隐藏在储水池子后面仔细观察着卡拉所在的那幢大楼边上的环境。靠着在地下矿道里越加成熟的照片对比式的搜索方法，几个狙击手的位置全部被卡西亚记在了脑海里。

悄悄下了楼，卡西亚以极快的速度在大楼间穿梭，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就已经来到了另外一幢大楼内部，现在正站在通向楼顶的楼梯口那里。

风雨的感觉已经可以传到卡西亚的脸上了，灵巧地避开狙击手布置在楼梯出口的警戒装置——连接着蜂鸣器的几道拉线后，他看到了一个罩着灰白色雨布，正趴在大楼边缘处的模糊影子。

这时天际边又闪过一道雷光，照亮了整片雨幕下的世界。楼梯口那里，已经没有卡西亚的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