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1982年。
陳小姐以為自己要到六十歲,才能當選三八紅旗手, 因為全國的三八紅旗手, 年齡普遍都在六十歲以上。
但沒想到, 在她32歲這一年, 突然就當選三八紅旗手了。
「到了北京,我要穿總理給我買的那雙皮鞋,那雙鞋我只穿過一次,我以為我下次穿它, 得到六十歲的時候呢。」陳麗娜說。
聶工在黑暗中應付著, 心不在焉的哼著︰「是, 你要上電視了, 我在想, 你一上電視,會不會咱們礦區也來一大堆想要追隨你陳小姐的男人?」
「真的嗎, 會有嗎?」陳麗娜一想, 對啊, 聶工上了一回電視, 好多小姑娘給他寫信呢,她立刻就說︰「不行, 從今天開始,我得好好兒做保養,力爭上電視的時候,美過中央台的主持人。」
「你現在已經夠美了好嗎,還想怎麼樣, 到時候來一堆男人要到邊疆支持你,我怎麼辦?」聶工滿腹酸水。
突然,他的手就停了︰「不對,你這兒似乎有個什麼東西?」
「啊,什麼東西?」陳麗娜問說。
「也沒什麼,睡吧。」聶工於是說。
正好第二天,孩子們就放寒假了,可以全帶著。
陳小姐是要去北京參加年終工作總結,領自己身為三八紅旗手的大獎啊,開心的神彩飛揚的。
聶衛疆也很開心,因為他和鄧淳現在在油田中學上高二,但是經過愛德華的努力,他到北京總領館面試一趟,辦好簽證,就可以跟鄧淳一起出國,直接以德克薩斯州,從中學讀起,然後讀大學了。
聶衛民就在德克薩斯州,讀的是休斯敦大學。
聶衛疆還沒想好自己有讀什麼學校,但是既然哥哥在那兒,他再去,肯定比自己兩眼一抹黑的,去投奔一個只見過一回面,十多年來只有寫信來聯絡的乾爹更強啊。
至於鄧淳,說不得那是佔了人家聶衛疆的光。
但是,他倆的出國名額,沒有鄧東崖,又不可能這麼容易的辦下來。
總之,鄧家和聶工一家子,也算得上是相互成就了。
一下飛機,鄧淳和聶衛疆就得去美國駐華總領館審批簽證了。
不到北京,他們還不知道現在的出國留學/潮有多麼的瘋狂。當然了,大部分人喊的口號是,出國讀書,學習資本主義先進的生產力,回來報效祖國。
但是真正踏上資本主義的土地,還有幾個孩子願意回來,那就不好說嘍。
「不要有太大的壓力,你倆還那麼小,要我說,讀完大學再出國都沒問題,聶衛疆,放輕鬆點,好嗎?」聶工抽空給小兒子說。
聶衛疆跟鄧淳勾肩搭背,鄧淳說︰「叔叔你放心好啦,我們肯定能出去。」
倆傻小子,一前一後的就跑了。
陳麗娜看聶工很不開心的樣子,勸說︰「孩子長大了,你總得要學會放手的,好啦,咱們走吧。」
衛星說︰「爸爸,你還有我呢呀,我不出國,我永遠陪著你和媽媽。」
唉,這圓乎乎的小可愛,可以說是聶工和陳小姐在孩子們紛紛長大,離家之後最後的安慰了。
聶工把陳小姐送到大柵欄兒讓她住下了,轉手就給季超群掛了個電話︰「對,就像你形容的那樣,黃豆大小,特別硬,推起來不會移動,小季,乳/房裡這種東西是癌的機率有多大?」
季超群在電話裡說︰「如果是突然發現的,那麼,就有是癌的可能性,但是呢,大部分情況下,都只是乳腺上的增生,或者結節,再次,還有良性腫瘤呢,聶工您太敏感了吧?」
「關係我愛人,我不能不敏感,你能來趟北京嗎,我希望能由你親自幫她診斷診斷,她盼望了好多年,才能得個三八紅旗手的稱號,我不想這事兒影響她的心情。」聶工說。
季超群一邊覺得聶工太小題大作了一點兒,但也能理解聶工這種心情。
他發現妻子的□□裡長了個硬疙瘩,黃豆大小,不會位移,那麼,有腫瘤的機率,於是打電話給她,希望她去趟北京。
畢竟陳麗娜帶著聶衛民,曾幫過季超群很大的忙,正好年終她可以用休假,季超群很爽快的,就答應聶工了。
「等你來了,盡量想辦法掩飾這件事情,不要讓她有心理壓力,好嗎?」聶工於是又說。
季超群笑著說︰「那是當然的,我會幫她先手檢,要手檢有問題,還可以做手術,手術活檢真有問題,才會開刀,你放心吧,我的專業你是可以信得過的。」
「喲,咱們領導又來了。」突然,門口一個年青醫生就說。
鄧東崖捧著束花進來了︰「季大夫,今天心情還好嗎?」
季超群沒說話,繼續在書寫病例呢。鄧東崖於是又說︰「明天我就得去北京開會,小汐也想去北京玩兒,我聽她說你快休假了,咱一起去吧。」
「花放那兒就得了,還有,我現在上班,很忙,沒事不要來打擾我。」季超群淡淡的說。
季醫生離婚後越來越漂亮了,穿著白大褂,短髮微卷,脖頸修長,一身小龍女似的仙氣十足。
鄧東崖小心翼翼的說︰「那今晚,我開完會就去你家,應該趕十一點前我能忙完,你一定記得要開門啊,不要像上周六,睡著了忘了給我開門。」
這男人,你在乎他的時候,他理都不理你,天天說自己忙,忙的連回家的功夫都沒有,現在季超群愛搭不理了,他又天天纏上來。晚飯空檔還要來醫院送束花,回單位接著加班。
誰說他沒時間,只要有心,可見時間都是能擠出來的。
季超群現在住娘家呢,心情好的時候呢,會放鄧東崖進家門,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半夜敲門,她隻裝個聽不見。
一年了,他似乎還沒個淡的時候。
真是,這男人大概天生的受虐狂,有時候都搞的,季超群都不好意思再折磨他,而她媽給她介紹的好幾個男朋友,都因為領導每天晚上堵在醫院門口,全給攪黃了。
想想就生氣,但氣,季超群又拿厚臉皮的鄧東崖沒辦法。
誰叫現在全市基本上關於改革的項目,全是由他一人牽頭呢,男人們要不是得了失心瘋,誰敢追大領導前家屬啊。
北京這邊,聶工和陳小姐都不希望聶衛疆和鄧淳在總領館的簽證能過,希望acee能把這倆熱情十足的傻小子給留下來。
不過,傍晚他們從總領館回來,都走出六親不認的步伐了,顯然,面試非常的順利。
「衛星,你鄧淳哥哥要去白雪公主的家鄉了,一到我就給你寄一件白雪公主的裙子,好不好?」鄧淳說著,一看桌上擺著一盆子的炸醬,衝廚房裡就給自己下面去了。
聶衛星嘟起嘴就冷哼一聲︰「你的裙子都說了好多年了,也沒給我,哼!」
聶衛疆說︰「甭聽他的,咱們衛星穿啥都好看,不過,你得陪著媽媽,等我留學回來,能陪媽媽的時候,你才可以出國,明白嗎?」
「為什麼呀蛋蛋哥?」衛星問說。
聶衛疆說︰「因為我們走了,媽媽肯定會很寂寞啊,有你陪著她,她就不寂寞了。」
「既然知道你還走?」聶衛星說。
「孩子總是要離開媽媽的,所以小時候我纏著媽媽生了你,因為要沒有你,現在我們走了,她就會很傷心。」深謀遠濾的聶衛疆,為什麼那麼執著的想要個妹妹,就是因為,他也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是要離開媽媽的。
這時候陳麗娜去了會場報導,還沒回來呢。
聶衛疆記得她明天就要開會了,趕忙打開陳麗娜的行禮箱,把她明天要穿的衣服取了出來,仔仔細細的給她燙展了。
就今天面視官的反應來看,他倆這一回應該不需要再回礦區,直接就可以出國了。
小蛋蛋捨不得媽媽啊,但是呢,如果不出去讀書,又怎麼可能有更豐富的知識,回來報效祖國呢?
所以,小蛋蛋坐在媽媽的桌子前,把自己走了以後,媽媽該注意的問題全列了出來,比如說,倆哥哥的通信地址,他給單獨記下來了。
再比如說,倆哥哥的電話號碼,他也給單獨記下來了。
聶工給自己申請了一部開通國際長途的電話,以便於能跟倆兒子聯繫。
聶衛民打電話多一點,當然,打通了也是跟父母交流一點關於身體狀況啊,關於對資本主義國家的看法啊什麼的,簡單情況,總之,他非常的輕鬆樂觀。
只有衛國,因為他一直是租民宅來住,沒個固定能聯絡的電話,就偶爾打通電話,聶工和陳麗娜不論問什麼,他也不會說,只說自己過的很好。
有一回,他說︰「媽媽,我夢見你做的大肘子啦,我寫了一首歌,叫做《我與豬手生死不離的愛》,等回來,我唱給你聽啊。」
還有一回,他說︰「媽媽,我創作了一首《紅燒搖滾》,等回來給你聽,好不好?」
一聽孩子在那邊就沒吃飽嘛,唉,路是自己選的,這時候叫父母能怎麼辦呢?
聶衛疆給媽媽寫了一封長長的信,塞到她的旅行箱裡,就又把箱子合上了。
第二天一早,季超群和鄧東崖帶著鄧汐就到北京了。
「來,小陳,你進門脫衣服,我給你查個體。」季超群見面就說。
陳麗娜覺得沒必要啊︰「我好著呢,你一乳腺科醫生,給我查的什麼體?」
「每一個女性上了30歲,都該在每個月,檢查一次自己的乳/房,預防,並提早發現乳腺癌,明白嗎?」季超群說著,先洗了把手,示意陳麗娜躺平,把雙手放到頭上,就開始給她查體了。
「你沒給聶衛星喂過奶吧,乳/房保養的可真好。」季超群邊查,邊說。
陳麗娜一聽就又開始臭美了︰「是,我沒喂過奶,而且,你不覺得這東西它要經常接受按摩嗎,說說吧,在你檢查過的女人中,這個年齡,我是不是最棒的。」
「是,確實是最棒的。」季超群說。
外面,聶工就在窗子外面站著呢。自打聽說鄧東崖前妻是乳腺癌死的之後,他對於陳小姐的婦科,就非常非常的上心,甚至於,專門看過關於乳腺疾病的很多案例,以及病灶結構,不論有事沒事,滅災於星火之前,總是好的嘛。
鄧汐已經有兩年沒見過鄧淳和聶衛疆了。
不過倆哥哥還忙著要去參加大使館的講座,跟鄧汐只是匆匆忙忙的打了個招呼,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就又走了。
「光憑查體,很難判斷是良性還是惡性,但可以確定是個腫瘤,而且不會移動,你知道的,包膜光滑,並且會移動的,基本上我們都可以斷定它是良性,小陳這個生長的快嗎?」季超群趁著鄧東崖和陳麗娜聊天的機會,出來問聶工。
聶工說︰「我確定是上個月才出現的,每回她例假結束,我都會幫她檢查。」
「這樣吧,我有個同學現在在協和,她這種瘤子既然形成了,是不可能消退的,該摘還得摘,而且,我現在可以做微瘡,手術過程特別簡單,先去做個b超吧。」季超群說的輕鬆著呢。
「那還是等大會結束了吧,我不想影響她的心情。」聶工說。
陳小姐從一開始步入會場,就是人群中的焦點。
畢竟來開這種會的,女性能佔到百中有一,就不錯了。而年齡在六十歲以下的女性,好吧,鳳毛麟角。
陳麗娜今年33歲,於一個女人來說,成熟穩重,有了,但美貌與風情,不曾散去。十年前的《新青報》今天特例重新翻印,並在一被送出印刷廠後,就被搶購一空。
年青的,蹲在苞谷田裡微笑的女農場長的照片甚至被送上了電視,新聞裡不停的滾動,播報著她在邊疆扎根,以及開辦企業的事跡。
今天早上有兩場會,於會的發言人都是經常上電視,上輩子陳麗娜只在電視裡見過的那種。而下午呢,是一場由鄧東崖主持的,以他所在的市區為示範,並且總結的,改革之路上所遇到的困難,以及經驗,算是交流,並分享心得。
陳麗娜一下午都在聽鄧東崖講話。
不說他的私德,至少他主持會議的時候,輕鬆,風趣幽默呀,不然的話,陳小姐就該打瞌睡啦。
下午四點多,輪到陳麗娜去錄節目了。
單獨的房間,一路上電視台一群編導啊,策劃啊,節目組的人圍著陳麗娜,當然了,演講稿也是給她擬好的,總之,記者問,她照著念就對了嘛。
沒有資格赴北京的冷奇和胡軒昂都換上了軍裝,把所有的軍功章全佩在身上,正襟危坐,都在等待著七點鐘的新聞。
這種情況下,沒什麼另類,也沒什麼特立獨行。
電視台的稿子,當然是層層審批過的,而陳麗娜所要講的每一句話,也是逐家逐句,一個字一個字的,敲定過的。
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個字都是傳達一種精神,國家機器面前,不可能給一個女人私人表演的功夫。
陳麗娜給自己要求了五分鐘的時間,把自己該說的話背熟了,然後,深吸了口氣,才進去,接受採訪了。
記者都有點等不及了,因為她們今天要採訪十幾個全國先進工作者呢,當然,陳麗娜的採訪片斷肯定會播,因為她外形靚麗,談吐大方,是新時代婦女的典範,但是,預備五分鐘,時間也夠長的了呀。
記者提問,陳麗娜回答。
她邊答,後面的導演邊豎大拇指呢。
怎麼說呢,就一個從未上過電視鏡頭的普通人來說,陳麗娜的回答,實在是太精彩了。她甚至不用導播特意引導,就能很自然的去捕捉鏡頭,以及適當的跟記者交流。
在記者問完最後一個問題,也就是,你對改革開放的看法之後,陳麗娜非常自然的讀完了稿子,但接著,卻說了個,以及……
「以及,我還想對我的孩子們說,孩子們,我不論你們在哪裡,此刻是在吃飯,還是孤單的彷徨在街頭,抑或者,因為某些突如其來的搓折而迷失了人生的方向,再或者是因為要開始新的旅途而興奮開心,一定要記住,讀書是你們少年時代最重要的事情,如果不想辜負媽媽的希望,就記得,身為母親,我們其實不喜歡你們所承諾的,老了之後的陪伴,或者是逢年過節時的衣裳和禮物。
身為一個母親,我最想要的是,我的孩子在學成之後,都能回到祖國,能回來報效祖國,我會在家裡,永遠的等著你們。」
導演頓時就喊停了︰「小陳同志,前面一直發揮挺好啊,你後面說的這個,我們不能播的,你這是在開玩笑吧。」
主持人都笑了︰「小陳同志是不是太緊張啦?」
為了配合一個三八紅旗手該有的肅穆和莊嚴,陳麗娜今天頭髮都是扎起來的,穿的也是好多年前的小解放裝。
她站了起來,特淡定的說︰「我知道啊,最後一段肯定不能播,你們剪了就是,只是因為我有倆兒子在國外,很難聯繫到他們,我想你們把我這段話剪成帶子,然後,我郵寄給他們,好嗎?」
導演想了想,搖頭說︰「不用,我可以往上審請一下,你這段話,應該是能播出去的,好吧,同志們,抓緊時間,咱們再錄一遍。」
第三天,會開完了,衛星都準備好了要陪媽媽去逛街。
結果聶工非得說,自己得去協和查個身體,好吧,到了醫院,也不知怎麼滴,在季超群的建議下,陳小姐就給拉到b超室做b超去了。
做完b超,季超群拿著b超單子找了好幾個自己一直以來有聯絡的醫生,同學,一起商量,這個黃豆大小的陰影到底是良性,還是惡性。
幾個醫生一商量,建議還是動手術,切了再說。
好吧,陳小姐給套上手術服,才發現有人要動自己的□□。
她的憤怒,可想而知。
「誰敢動我的乳/房,就是要我的命。」陳小姐吼著,就從乳腺科衝出來,直接下樓了。
醫生見過的,不肯動手術的女同志多了去了,但聶工不能理解啊,追出來,他說︰「鄧東崖前面那個妻子就是乳腺癌沒的啊陳麗娜,美總沒有命重要吧,更何況,就切除那麼一丟丟兒,能難看到哪裡去?」
陳麗娜直接給氣的︰「聶博釗,你是不是腦子都不合適了,你做這些決定之前,就不能先問問我嗎?我自己的身體,我當然清楚,而且,身體的發展也一直是有變化的,上輩子,我也長過這東西,就在這個年齡,就在這個乳/房裡,它不是癌,就是個良性的小腫瘤而已,真的。」
「那你上輩子一輩子都沒切,它也沒事?」聶工驚呆了。
陳麗娜說︰「沒啊,遇到你後,你經常揉,揉一揉它就消除了呀。」
聶工再度佩服︰「我從來沒聽說過腫瘤還能給揉沒的,陳麗娜,你就神化那個聶博釗吧,真的,你把他放到神的位置上去吧。」
但事實上,上輩子,陳麗娜也曾生過這樣的小縴維瘤,還真是叫聶工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替她揉啊揉,當然,也許更多的是因為心情舒暢,身體機能往良性化發展的原因,它就消失了。
聶工白操心了一場,從今往後,得著手於按摩了,好吧,迷信杏樹叉子吧,萬一正能好呢?
半個月後。
陳麗娜最後多餘發揮的那段話,以及用各類照片,歷史影象等珍貴素成剪輯成的一段訪談,還是在《新聞聯播》的加時裡被播出了。
而這段影象,因為陳麗娜足夠年青,也因為她和聶工的傳奇人生,乃至於,各個宣傳部門的努力,很多外媒都是競相轉載,報導。
聶衛民是在通過愛德華的關係,進約翰遜航天中心參觀時,在航天中心的大屏幕上看到的媽媽。
她在電視機裡,穿著十年前的解放裝,笑著,對他說︰「我希望我的孩子們在學成之後,都能回到祖國,報效我們的祖國……」
彼時,航天中心地面控制組的組長正在游說他留在美國,nasa會給他這個星球上最好的工作環境。
聶衛民突然就開始笑了,指著電視說︰「媽媽,你們知道嗎,那個女人是我媽媽。」他突然捂起了臉,就蹲在了地上。
愛德華跟控制組的組長說︰「東方人,總是這麼的感性,羞澀,而又可愛。」
回頭看電視,那個美麗而又驕傲的東方姆媽啊,十年了,不曾老過,還是笑的那麼得體,而又驕傲。
……
骨瘦如柴的聶衛國在一家漢堡店買了一個漢堡,坐下來,仔細的分成兩半,正準備吃其中的一半,那是他的早餐加午餐。
沒錯,雖然每個月有五十英鎊的生活費,但他把大多數都省下來買音樂教材,買樂器了,能苛減的,就只有伙食費。
漢堡店的電視裡出現媽媽的時候,聶衛國都看傻了。
他英語不好,也不知道該怎麼跟漢堡店裡別的人說電視裡的那個人是他的媽媽。
可就在這時候,漢堡店的工作人員以為那半隻漢堡他不要了,就給收進了垃圾桶。
聶衛國一邊看著電視裡的媽媽,一邊在垃圾桶裡翻著自己的半個漢堡,又哭又笑的。
沒錯,他此刻經歷的,就是媽媽所說的,最艱難,最灰暗,也最能叫人懷疑人生的一段路途。
他無數次的想打退堂鼓,想回家去,回到媽媽的身邊。
但是,想想媽媽說,她在家裡等著他了,聶衛國就又鼓起勇氣了。
而鄧淳和聶衛疆呢,正在首都國際機場,準備要踏上美堅利的國土,勾肩搭背,六親不認,連機場電視裡轉播的,媽媽的樣子都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