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院的走廊裡, 醫生們這會兒還沒開始上班, 照例先背語錄再唱歌, 從《團結就是力量》唱到《北京的金山上》。
陳麗娜也是累壞了,不管不顧的就躺到病床上,擁著倆娃就睡著了。
太陽高升了起來, 曬著一家人的屁股,牆上的暖氣在早上忽然就滾燙起來了, 那是因為鍋爐房的工人上班了,正在往裡面鏟煤了。
忽然之間,呼啦啦的一陣腳步聲,倒是把她給嚇醒來。
「聶工, 居然真是你, 哎呀, 我這,也不知道說啥好,孩子病的不嚴重吧?」一群白大褂, 呼啦啦的就走了進來。
聶博釗也不認識來人是誰,站起來就握手︰「您是?」
「聶總工, 這是我們衛生院的阿院長。」
聶博釗於是握手︰「阿院長你好。」
「王總工說昨天夜裡井下的工人們幹了一整夜,採集好了您要的樣品, 等您今天下井分析呢, 結果找不到您,一個電話打到阿書記那兒,阿書記又一個電話打到醫院, 大家才知道您是真到醫院了?」
說著,阿院長握上聶博釗的手狠命搖了兩搖︰「阿書記剛才特地打電話來批評了我們的工作,往後呀,基地的衛生室不能缺人,藥品也要齊備,不敢再耽誤您的工作了。」
聶博釗的工作進度,是由阿書記來催的。
而阿書記那兒,紅色電話直通北京,每天都要匯報工作進展,所以阿書記要急的跳腳,畢竟超英趕美,石油發展,那可是現在領袖現在最關心的事。
而目前,甦國,歐美,也都在通過各種管道獲取他的研究成果。
也就是說,這個人的意義,甚至大於基地的意義。
「阿院長,你幫我兒子看看,看他是不是脊髓質炎,還有,這孩子糖丸沒吃到,可能再補種。」聶博釗說。
陳麗娜累壞了,索性就不肯起來。
聶博釗於是自己從陳麗娜的懷裡,就把孩子給抱了過去。
院長親自拿聽診器,掀眼皮,聽心臟,聽肺,非常仔細的診了半天,說︰「不是,他已經退熱了就跟脊髓質炎沒關係,怎麼,這孩子沒給喂過糖丸?」
聶博釗低下了眉頭︰「原來他姥姥帶著,給忘補種了。」
「那就把糖丸給他補種上,這不算什麼,記得明年這時候,再到衛生所補一枚,現在咱們全基地的孩子基本都服過糖丸,他不會有事兒的。」阿院長說。
等陳麗娜帶著孩子們出了門,呵,才真叫給嚇了一跳。
基地治安隊的巡防員們居然全站在門外。
「爸爸,他們不會是來抓偷車賊的吧?」聶衛民心裡很虛,也很害怕,畢竟作了賊嘛。
聶博釗笑著問︰「方向盤上沒掛餅子,現在誰來開車?」
誰偷來的,當然誰開回去,陳麗娜說︰「我開吧。」
上了車,陳麗娜才敢問︰「這些人究竟是來追車的,還是追你的,會不會把我當偷車賊給帶走?」
聶博釗抱著三蛋兒坐在後面,頗感慨的說︰「小陳同志,當初裝傻的時候,你就沒想過,自己能嫁一個對於共和國這麼重要的人吧?他們確實是來追我的,主要是我今天突然沒下井,耽誤了工作進度,北京方面著急了。至於這車,你也不必饞,想辦法,我替你搞一輛。」
看得出來,在這廣闊而又寂寞的戈壁沙漠上,她很想要一輛車,一輛吉普少年那樣的車。
「你,對共和國重要?」
「大概還是挺重要的吧,要有我,咱們就不必學美國,跑到中東去打仗,像土匪一樣去爭人家的石油。」聶博釗語氣裡還有些略微的得意。
陳麗娜笑了一笑,心說美得你。
遙想上輩子,每每看到油價 升,聶博釗都會感慨,說自己如果還在石油上,保證能把油品價格降下來,陳麗娜就覺得好笑呢。
吉普車在前走著,幾輛東風大卡緊緊跟在後面。
走著走著,前面的吉普車忽而就停了。
車上的聶博釗抱著三蛋兒,聶衛民和二蛋擠在他身邊,四父子在暖氣融融的車裡,睡的正香呢。
陳麗娜停下車,打開車門下了車,清早的雪光格外的刺眼,刺的她都睜不開眼睛來。
就在馬路中間,有隻雪白的小兔子,白白的絨毛,半蹲著,見人來了也不怕,一蹦一蹦,不停往陳麗娜腿上蹦著。
她蹲下來,將這小兔子抓起來,風雪呼啦啦的吹著,雪白的絨毛,哎喲,真漂亮。不過,小傢伙這是雪盲了,啥也看不見,所以才會蹦到馬路上的。
轉身,她就給撂到後備箱裡去了。
回到基地,阿書記和王總工就在基地的大門口等著呢,肖琛也在。
見他的車是陳麗娜開進來的,眼睛都直了,直接就吹了個口哨。
「聶工,孩子的病怎麼樣了,不就是個感冒發燒,也至於去醫院,你瞧瞧,阿書記大清早的也趕來了?」王總共一見面就急的冒火。
「領導,不是我想耽誤工作,我有仨兒子,就算科研再重要,總也還得照顧著孩子們,小陳同志自己還是個孩子,還得幫我帶仨兒子,我這要再像原來一樣扔下不管,我怕真有個閃失。難道你們就不該解決解決我的困難,咱們基地職工們的困難?」
「有啥困難,你說,咱們幫你們解決就是了。」阿書記說。
大冷天兒的,天藍的刺眼,太冷,空氣稀薄,人人鼻子都凍的紅彤彤的,乾燥,真乾燥。
「基地不能再是隻設個衛生所,得有個長駐醫生的醫院,這是必須的,還有,咱們1號基地成立也有七八年了,家屬也多,各方面該解決的,領導看著給解決一下吧,我搞科研的,就不多說了,你們領導商量這些事兒。」聶博釗說著,就給了王總工一個眼色。
好吧,要福利的機會來了。
「阿書記,咱們礦區今年的贏利還是很可觀的吧,我看上個月中央下發的匯總,大慶油田的產量也沒爭過咱們。」王總工立刻會意,就開始討價還價了。
阿書記笑了笑︰「是這樣,領導打紅色電話來親自表揚,第一個點名的就是你們1號基地,聶博釗其人。我正琢磨著呢,是不是也該給聶工配個機要秘書,聶工的科研小組,再多加兩個人。」
「秘書就不必了,趕緊從北方工業大學幫我找兩個專業對口的學生來,還有就是,肖工那種小汽車,我得有一輛,不然的話,萬一有個緊急情況,大卡又不好調動,而且目標太大,我總得有個車,隨時方便進出基地。」
王總工一聽就假裝生氣了︰「聶工,人可沒有這樣兒的,啊,要知道現在大學全都停課了,咱們阿書記再幫你從大學要人,那可是得擔風險的,至於車,你想都不要想了。你要知道,咱們礦區總共才有幾輛小汽車,阿書記這兒,也是最近才配了一輛上海汽車,原來那輛老紅旗,可是他的寶貝,他肯定不會給咱們。萬一你有急事,我親自用自行車馱著你,咱們往烏瑪依。」
阿書記真有一輛老紅旗,現在上面又獎勵了他一輛新上海,那輛老紅旗他正琢磨著,給下面那個基地的領導用呢。
雖然說現在基地開闢了好幾個,但是一號基地,從十年前開始勘察,到奠基,再到挖油井,安裝磕頭機,領導換了幾茬,一直在的,就只剩聶博釗的。
別人都嫌苦,調到別的地方去了。
其實阿書記也一直在考慮,是不是把紅旗車給這位元一號基地的元老。
但王總工說出來,他當然得先客氣王總工︰「那輛小轎車,我正想給王工呢,王工,以後你用吧,要來礦區開會,也就不用總坐大卡了。」
王總共擺手︰「阿書記,我坐大卡坐慣了,坐不來小汽車?這樣吧,把那車給了聶工,讓他在基地開,咱們說是領導,畢竟他才是真正主管科研的,我不允許他把時間都浪費在無意義的事情上。」
阿書記直接就說︰「行了,明天基地上派個司機來,把小轎車開來,給聶工用。」
「阿書記,咱們得先說清楚了,車我要了可以,但我目前還沒駕駛執照,萬一有急事,就讓我家屬先開著,你可不能說我公車私用。」聶博釗說。
公私還是得分清楚,要不然,等車到了基地上,陳麗娜要開的時候,別的家屬們要鬧,說陳麗娜的閒話,可就不好了。
好嘛,聶博釗心說,你不是眼饞小汽車,我給你搞一輛來,這總算愛情了吧。
今天太陽暖融融的,家家戶戶的屋簷下,都吊著一長串一長串的大冰稜子。
有人自聶博釗家門口路過時,往裡張望了一眼︰呵,新鮮事兒,聶工家的院子裡,又是孩子又是大人的,熱鬧極了。
要知道,在這種家屬區,週末誰家的人多,就意味著誰的人緣好。
要是誰家無人踏足,天天大門緊閉,那就慘嘍,他家絕對人緣不好。
平時無人踏足的聶工家忽而賓客盈門,可不是見新鮮事兒?
一隻白絨絨的小兔子,腿上拴了根繩子,蹲在牆角裡,正在無意識的四處亂撞。
稚嫩的小手兒顫危危的湊近了,手裡是切成絲兒的小青菜,小兔子一下就頓住了,鼻子嗅嗅索索的,舔過來,咕嚕咕嚕的吃了起來。
「呀,這隻小兔子真可愛。」陳甜甜不由的驚嘆著,跟聶衛民兩個擠的緊緊的,就在一起看小兔子呢。
二蛋想要走近,陳甜甜就開始大叫︰「二蛋二蛋你走開,你會嚇到小兔子的。」
二蛋天性爽朗,也最沒心沒肺,猛得走近,嚇的兔子一縮,陳甜甜也大叫了起來,他這才又笑嘿嘿的,撲過去找陳麗娜了。
她也在外頭坐著曬太陽呢,屋簷掛了一尺長的冰淩子,一點點往下滴著水,二蛋跑過去,頭就湊到陳麗娜的懷裡了︰「媽,媽。」
「咋啦二蛋兒,有話就說,媽在了。」陳麗娜說。
二蛋揉著腦袋,也不知道說啥,就說︰「媽真好,有媽真好。」
娃也不知道該咋說,只知道這個媽媽會開吉普車,會給他們吃月餅,還會在他們全都困的睜不開眼睛,回到基地家又冰屋冷炕,鑽都鑽不進去的時候,突然之間,從懷裡抓出一隻雪絨絨的白兔子來。
二蛋覺得這個姚婆實在是好的,比親媽還好。
隔壁的哈工抽了半天的空兒出來,正拿大鐵絲兒替兔子紮兔籠子呢。
他也是哈族,雖說也穿著工裝,但是頭髮卷的厲害,鼻樑更高,身上一股濃濃的羊肉味兒,說話時也是一股濃濃的羊肉串味兒︰「小陳真是亞克西,原來這幾個孩子呀,他媽媽從來不抱的,那叫什麼來著,孫工總說,愛子不抱子,慈母多敗兒,嚴厲才能教育好孩子。」
「這麼可愛的孩子,為啥不抱?」陳麗娜說著,在二蛋圓乎乎的屁股上拍了一把,肉瞪瞪的,真舒服。
反正不是她生的,慣壞了她也沒心理負擔,哈哈。
三蛋兒正專心致志的看哈叔叔編籠子呢,見陳麗娜拍了二蛋的屁股,沒拍自己,搖晃著站起來,就撲到她膝頭,口水嗒嗒的來親她了。
陳麗娜在他臉上吧唧了一口,問哈工︰「對了,肖工怎麼會惹了木蘭農場的人,惹得農場的人三更半夜開著大卡追他?是不是真像聶工說的,他在木蘭農場談了個對象?」
哈工笑的意味深長︰「不是不是,木蘭農場有好東西,肖工大概是欠人錢了。」
「啥好東西?」陳麗娜可好奇了,但看哈工那種笑的樣子,總覺得不是啥好東西。
哈工拎著兔子筐兒,如數家珍︰「可以喝酒,可以唱歌,還可以……耍朋友。」
「和知青耍朋友?」陳麗娜到底天真,想不到更壞的。
沒想到哈工直接就說︰「不是那種朋友,是給錢的朋友,一晚上五毛的也有,一塊錢的也有,就是那種耍。」
陳麗娜直接氣的站了起來︰「還有這種事兒?」
哈工連忙擺手︰「你放心,聶工從來沒有去過。聶工是兔子,木蘭農場就是鷹,他路過都要繞著走。」
陳麗娜總算明白了,石油基地因為管理嚴格,是一方淨土。
但是三十里外的木蘭農場,有酒吧,有歌廳,還有妓/女,也就難怪肖琛他們三更半夜的,總往農場跑了。
她吧,她對肖琛的印象,立刻退回了原來。
三蛋兒看著天下掉下來的冰淩子,好奇的伸著紅紅的舌頭,滋溜溜的就準備要舔大冰溜子呢,忽然聽到門外一陣小汽車的喇叭聲,直接就叫︰「肖叔叔,肖叔叔開著小車來啦。」
聶衛民穿著青絨面的,還是中立領的小棉襖,另一條黑條絨的棉褲,一身的清爽,簡直跟個年畫娃娃似的,第一個就衝出去了。
他細膩,善良,心思敏感,也就唯有這時候,才能給陳麗娜點兒小孩子的感覺。
大門一開,幾個孩子仰起頭來,見來的是基地的司機小陳,一臉的疑惑︰「陳叔叔,咋不是肖叔叔開車呢,我們想看肖叔叔開小汽車。」
小陳把鑰匙一調,就遞到了聶衛民的手裡︰「小聶同志,這是阿書記代表咱們油田,送給你媽媽的車,從今往後,這輛車就是屬於你媽媽的了,快去,把鑰匙和行駛證給她。」
「小陳,阿書記真的會送我一台車?」陳麗娜推開窗子,頗有幾分不信,眼看著外頭一輛晚光蹭亮的小汽車,再一看型號,呵,老紅旗呀。
她連忙說︰「小陳快進來,吃點東西。」
「總聽人說聶總工家的茶飯好,嫂子,聞著真香,你在作什麼?」小陳問。
二蛋兒虎虎的跳了過來,圓圓的大腦袋連連兒的點著︰「蓨,蓨面甜胚,可好吃啦,小陳叔叔你要不要吃啊?」
廚房裡,陳麗娜端出來的是她給幾個孩子作的優酪乳。
他們吃慣了乳酪,不喜歡喝普通的優酪乳,。於是陳麗娜突發奇想,發了一些蓨麥作甜胚,然後再把黃桃罐頭切到裡頭,就成了後世賣的特別好的那種黃桃燕麥優酪乳。
仨孩子都愛喝,尤其是兩歲的三蛋兒,每次端起杯子來都舔巴舔巴,香的不肯撒手。
「小陳同志,阿書記真給你配車啦?」王姐聽見車響聲,先就進來看小汽車了,要說現在,整個基地止此一輛呢。
哈媽媽也是豎起了大拇指︰「聽說小陳會開車,棒,真棒。」
「喲,小陳都有車開了。」孫小愛說著,也走了進來。
腳上沒了漂亮小皮鞋的劉小紅,就在她身後跟著呢。
「這是基地獎勵給我們老聶的,跟我也沒啥關係,不過老聶不會開車,就先給我開了。」陳麗娜說。
孫小愛說︰「怕得有個駕駛執照吧,我大媽要開三輪車,都還專門考過駕駛執照了。」
「有,我在我們老家也是拖拉機手。」其實陳麗娜還沒考來執照呢,但是,這時候在孫家人面前,那當然不能輸了陣。
孫小愛裡面穿著獺兔皮的小皮襖兒,外面罩了件大工裝,為了表示自己真的很熱,大冷天兒的,不住拿手�著風,不停的說︰「啊,熱啊,可是真熱啊。」
等看熱鬧的人走了,陳麗娜略讓了讓,她就進來了。
「喲,聶工這屋子,還鎖著啦。」她東張西望了一番,說。
陳麗娜給她倒了杯開水,放在飯桌上,看外頭,就見聶博釗兄弟推著,不肯叫劉小紅進來。
那小姑娘也是可憐,鼻涕直往外流,而且毛頭糟腦的,吸著鼻子,也不敢走遠,大冷天兒的,就在聶家的門外站著。
「聽說小陳在老家還上過大學,咋,按說你這年齡也不該到畢業的時候啊,咋就不讀啦?」嗯,這孫小愛想打聽她的來歷。
陳麗娜說︰「那不是老聶老家的父母百般的求著,說老聶沒個人照顧著不行,而我呢,對於讀書也沒啥興趣,我們倆家又是世交,不能白看著人在基地欺負他啊,所以我就來了。」
「聶工一個工程師,掙自己的錢,也不干涉鬥爭,也不求升官,有誰會欺負他?」
沒人欺負?
沒人欺負他能是個家徒四壁的樣子?
「不論有沒有人欺負,橫豎往後這個家屬於我就是了。」
「你真的為了聶工,能放棄自己的大學文憑?」孫小愛還是不信。
一個大學生那得多難考啊,更何況,她還是個農村姑娘。
孫轉男當初考大學,那是舉整個孫家寨全村人的力量,東家給饃,西家給錢,一毛一毛錢給她攢的學費,而她出來之後,可謂是光宗耀祖,就把整個孫家寨的人,全從漳縣那個窮地方給遷出來了。
陳麗娜悄悄湊近了她︰「其實吧,是有這麼回事兒。在我們村啊,有個老潑婦,特別特別的難纏,總是喜歡偷我家雞下的蛋,還喜歡藥我們家的雞,簡直了,連絕戶墳都敢扒的人,你猜怎麼著?」
「怎麼著?」
「我把那老太太養的雞全給藥死了,還跟她吵了一架,氣的她翻倒在地,就再也沒活過來。」
孫小愛嘴巴張了老大的聽著︰「真死了?」
「可不?」
「要人死了,你豈不得坐牢,就沒人告你?」
「我都沒挨她,吵架的時候吵不過人,回家去就給氣死了,這也能賴別人?」陳麗娜一幅完全覺得自己沒錯的樣子。
孫小愛連忙說︰「那個小陳同志,我家還忙著呢,我先走了啊,咱們勻後再聊。」
這,幸好上次黃花菜只是給氣倒躺了兩天,真要跟她多幹幾回架,豈不得叫她給氣死?
惹不起惹不起,孫小愛心說。
陳麗娜知道她是為了孫母,來打聽她這個人的,嚇唬人的話還沒說夠了,禮貌而又不失微笑的,就把孫小愛給送走了。
看倆小的在外頭玩著,她抽空兒就把聶衛民給拽到書房了,往屁股上兩巴掌,她問︰「小陳同志,劉小紅的媽在咱家串門了,按理來說,她也能進來,你為啥不讓她進來?」
小聶衛民吸騰著鼻子,抽噎了半天,叫了一聲︰「姚婆。」
「你再敢叫一聲姚婆,我脫了你的褲子打你。我問你,為啥要趕劉小紅走,我有沒有說過,不準欺負別人家的孩子,尤其是劉小紅,那是女孩子,你們兄弟能愛護陳甜甜,每天給她送冰棒兒,為啥就非得要欺負劉小紅?」
小聶衛民緊緊的抓著自己的褲子,那大概是他最後的尊嚴。
雖然洗澡的時候,也在這個後媽跟前光小屁屁。
尿尿的時候偶爾她誇兩句,還要和二蛋兩個比一比,誰耍的更高。
但是,打屁股可是頂羞的事兒。
真要脫了褲子打屁股,小聶衛民覺得自己在基地就混不下去了。
他還沒哭,但眼裡迸著的全是淚。
「告訴我原因,要嘛就去跟劉小紅說對不起,把這碗優酪乳端給她,否則的話,媽今天就必須打你屁股。」提了燒火棍子過來,陳麗娜沒打算饒了這孩子。
欺軟怕硬,嫌貧愛富,這要再縱容下去,不得真成了一個黑社會壞分子?
「劉小紅說,她家漳縣姚婆打她,你不打人,想要你給她作媽媽,我不要你給別人作媽媽。」說著,小傢伙揉巴著眼睛就哭了起來。
陳麗娜生了半天的悶氣,沒想到是這麼個情況,摟過這孩子來就揉起他的小腦瓜子來︰「我啥時候要給別人作媽媽呢,再說,我不也打人嘛,天下間的媽媽,只要孩子犯了錯都會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