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叔的日記中,記錄了天授唱詩人的例子,這個例子我不知道多少次聽說了,至今我們很難確認,這些記憶早就在那些唱詩人心中,還是真的是那一天那一刻,從天上印到人的腦海中的,但這個例子證明了天人感應這一說法。
被雷聲蠱惑的人,隨著年齡的增長,都會想要到一個地方去,這個地方沒有名字,三叔在這裡起名字叫做雷城。
如果按照字面意思解釋,雷城可不得了,去府二千三百裡,城高八十一丈,傳說黃帝成仙之後化為雷精,修建了雷城。但這些解釋依據的都是道家理念,所以這個雷城只是三叔的一個代稱。雷城絕對不是一個城市,沒有人知道這個“地方”是什麽地方。
換句話說,人聽了雷聲之後,會產生一個去某個地方的**,但是那個地方是哪裡,沒有人知道。
下面三叔做了很多的可能性探討。
他提出了一個假設,要形成這樣強烈的**,需要幾個條件,第一個條件為追雷。
只是普通人偶爾聽到雷聲,是不會出現被雷聲蠱惑發瘋的情況的,所有三叔發現的奇怪症狀,都出現在追雷的過程中,追擊雷雨雲,短時間聽到了大量的雷聲。
這種情況同樣也會發生在反覆聽雷聲錄音的過程中,當然,如果短時間內反覆看《還珠格格》,可能也會有同樣的效果。
三叔還寫了很多他的臆想,比如說,如來佛祖修行的寺廟,被稱為雷音寺。在地球上另外的古國,是否也有人從雷聲中獲得信息,也未可知。
第二,雖然會被雷聲蠱惑,但是雷城在哪兒,卻是誰也不知道。也就是說,雷聲的蠱惑只是植入**,並沒有植入路線信息。那麽這個**是無法滿足的,但是這種**會在晚年越來越激烈,以至於人會跟著雷聲不停地走,想從中得到信息。
三叔覺得楊大廣在他們分開之後,忽然開始瘋了一樣地聽雷,就和這個可能性有關。
但是這些假設三叔最終都沒有任何的論證,聽上去有些道理,又有些強詞奪理。總體來說,這是屁股決定腦袋。
楊大廣和我不一樣,他和三叔經歷了很多,他們把所有收集來的,跟聽雷有關的東西,都藏在了自家的祖墳裡,後來此事敗露,楊大廣的父親被槍決,楊大廣和三叔的友誼也自此終結,這其中肯定還有陳文錦的關系。
自古以來是是非非,情情愛愛,人們在故紙堆中撥弄出這些東西,反而在人間傳唱,越傳越曲折精彩,仿佛都是親歷,夯土一樣的歷史本身,因為畢竟觸不到辨不著,看到也裝作沒有看到了。
我靠在椅背上,外面應景地開始下大雨,我思索著當年那一小隊人中,發生的人世間的情感糾葛。三叔喜歡簡簡單單,他出身就在黃土裡,從小就知道人走的是條死路,走過蘭州去敦煌的路,能一路看到土長城就這麽立在黃沙裡,在城腳下,仔細看能看到荒骨細碎。三叔給了我一些,對我說:“感情到最後也就這麽多,你濃情似火也就這麽多,你寡情薄義也就這麽多,所以你別怪三叔不疼你,也別怪你爸太疼你,最後就是這麽多,走運的被我們撿起來,更多的,什麽都不是了。”
這是我現在想來,對他發出“怎能做出這種事情來”的提問,他的最好回答。
然而他還是追著陳文錦,一路追著,不肯放棄。我又問他為什麽,他說人一生的緣分絲盞一般稀薄,放入酒杯中,酒都不見滿溢,就這麽多了,理得清就理,理不清,往後也就沒有再多。所以三叔口裡說放下,心裡從不放下,身後無事,何必放下?
楊大廣在這種事情上,和三叔是差著身位的,三叔生出來滿身的包袱仇恨,規矩謹慎,他拍打著拍打著,說不要了不要了,楊大廣則一出生帶著口袋,一路總想裝點什麽進去。
陳文錦如此美好,和三叔的感情也單純,身上又有大任,小小的口袋裝不進去,只有那天地能裝下她,而三叔在邊上跑著,余光在陳文錦身上,由她跑遠,由她跑近,這種情況估計也是楊大廣熾熱的眼神和那濃濃的愛意所難以理解和駕馭的。
我看著自己手機裡翻拍的在楊大廣屍體裡找到的照片,他的那個眼神,看的出真的很喜歡,不過,男人大部分都不知道,這種喜歡隻對他自己好,而三叔的那種喜歡,才是對陳文錦好。
我內心盤了盤,並沒有什麽地方想去,我聽的雷聲很多,看來雷聲並沒有蠱惑我。心中安了安。
雷城,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地方呢?
不知道為什麽,我此時倒有些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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