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蛋,我這人眼濁,白眼狼當哈士奇也不是第一次了,你解釋解釋。”我把在博物館拿到的地契給金萬堂掃了一眼,“你為什麽冒充我三叔的名義在賣我的地?”
金萬堂眼珠轉了轉,剛想說話,胖子在邊上道:“老金,你這人是個王八蛋我們早就知道了,你王八蛋歸王八蛋吧,但是大事小事分得清楚,這點我很欣賞。我告訴你,這件事情上,騙錢是小,事沒說清楚,耽誤了咱們天真的正事,那就是大事。怎麽說你想好了,這麽多年朋友,我也不想把你的屎打出來。”
金萬堂假笑點頭:“胖爺你提點的是,我有數我有數。”他從兜裡掏出煙,遞給胖子和我。
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腦子裡飛快在過胖子說的話,煙給我們點上的時候,我看他已經下定了決心。他抬頭望天,悠悠說道:“這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給我三句話說完。”我一下就煩了,還以為我二十多歲喜歡聽你們講老黃歷。老子自己的老黃歷都一車了,心裡啥都缺,就不缺這玩意。
“這塊地是你叔托我買的,他當時特別熱衷氣象這玩意兒,說這氣象站裡有他要查的東西。”金萬堂道。我問是什麽,他搖頭:“手續辦完你叔就不見了,丫錢沒給我,雖然當時也不貴,但錢壓手裡那麽久了我也不痛快,所以就想給賣了,但手續辦完我又不是地主,賣不了啊,於是我就把心一橫,冒充你叔。”我轉頭皺眉心說鬼扯什麽?他立即道:“這部分不重要,重點不是這個,你聽我說完,要賣地得先把廢樓給清了,我帶人來清場才發現,那棟樓裡確實有一個奇怪的東西,不知道是不是你叔當時想找的。”
“是什麽?”
金萬堂看我起了興趣,松了口氣,他道:“說起來太麻煩,但是那東西就在上頭廢墟裡,你們幹嘛不親自去看一下。”
我心想且不說他說的前因是不是真的,但我三叔托人辦事不給錢我是承認的,別說外人的錢不給,去七星魯王宮錢都是我墊的。此外金萬堂確實是老王八蛋,沒必要計較這個,反正他一心想著把這塊地給賣了。
我於是把鞋還了。胖子提溜起他往回走。路上,金萬堂大概把事情的細節說了一下。
老建築是氣象站的老檔案館,上世紀**十年代沒有電腦,氣象數據那麽多圖表都是紙質的。這些檔案有很大一部分已經電子化,加上這裡是地區氣象站,數據記錄之後每年會匯總到南京氣象站,所以留在這裡的圖表檔案其實是廢紙。這些大批量的檔案很大部分還留在這棟老建築的檔案櫃裡,擠了幾十年灰和潮氣,用金萬堂的話說,長滿了蘑菇。
他做清理的第一步就是把這些檔案櫃全部搬出去。做賊心虛,這件事情他打算速戰速決,完全沒有想過會發生什麽意外。結果清場第一天,工人就上報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建築一共六樓,在一樓搬靠牆的一排櫃子的時候,他們發現,在一個櫃子後面,藏著一道奇怪的門。
說奇怪,其實是一扇普通的木頭門,刷著天藍色的漆,漆剝落得很厲害,門框因為潮氣都膨脹變形了。奇怪的地方是,二樓到六樓都沒有,只有一樓有這道門,而且完全被檔案櫃擋住,似乎是人為地想要隱藏起來。
工人把門撬開,發現裡面竟然是一個簡陋的起居室,寫字桌腐爛發霉,單人床、熱水瓶上全是蜘蛛網,天花板上的膩子都發潮脫落了,覆蓋在地面上。
我們來到那扇門前的時候,我對這件奇怪事情有了更加清晰的認知,因為我是學建築的,一眼就知道,那道門在那個地方並不是特殊的設計, 那其實就是傳達室的門。
在門邊上的牆壁上,能看到後來磚砌的痕跡,我一下就明白了,有人改了這幢大樓大門的位置,我們進來的入口是後來開的,原本的大門口在這裡,這個被藏起來的房間,只是之前普通的傳達室。
金萬堂風水造詣很高,這點他不會看不出來,所以他說的奇怪,應該不僅是門被藏起來了。
大樓內部非常陰冷,走進這個傳達室之後,我愈發覺得有點毛骨悚然。我很久沒有進到這種環境中,進去之後拿手機手電一照,就明白了金萬堂所說的“說不清楚”。
我看到一具乾屍坐在這個房間中間的椅子上,整具屍體垮在椅子上,幾乎完全乾化,身上的夾克粘在屍體上。
我看著夾克,腦子嗡的一下,瞬間喉嚨就麻了,我認得那夾克的款式。
那是我三叔常穿的夾克。
我的腦子還沒有開始聯想出任何的信息,但是我身體已經開始本能地發抖。沒有任何征兆,我不敢往前走一步。
胖子用手機照過去,我整個人的毛都炸了起來,雖然屍體的面貌已經腐爛,但是我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這具屍體,就是我的三叔。
我回頭看了看金萬堂,他在邊上默默地看著我,表情不似剛才那麽圓滑,似乎在等我做出結論。
說實話,不管怎麽說,我沒有準備好那麽快面對我三叔的屍體,在強行逼迫自己面對所有困難那麽多年後,我第一次奪路而逃。
幾乎是在同時,我手機的短信鈴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