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幼璿心裡剛剛閃過這樣一個疑問,便見到一個奇怪的景象,從這個女人到這裡來之後,她周圍的喧鬧的人群明顯安靜了不少,原本在遠處的人也有幾位走了過來,逐漸圍著那人形成了一個直徑為四米的圈。商幼璿歪打正著,還搶了個絕佳的觀賞位置。
她把嘴裡的糖快速地嚼吧嚼吧咽了下去,用流利的英文問站在她身邊的一個金發碧眼的帥哥:“這位女士是一直在這裡賣唱嗎?”
“不,她是這幾天才來的,聽朋友說每天晚上八點都會到這個固定的地方,我昨晚偶爾聽過一次,覺得很好聽,今晚上就特意過來一趟。”
商幼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沉思道:“是這樣啊。”
圍觀的人中不乏有商幼璿這樣不明就裡閑得長毛瞧熱鬧的好事之徒,三三兩兩的交頭接耳。商幼璿閉了嘴,站直了身子,兩隻手都插進口袋,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寒風裡兀自撥弄琴弦的女人。
當那人手按在吉他上,靜靜地坐定的時候,在場的觀眾都禮貌地噤聲。
吉他的樂音隨著她手指輕撥的動作徐徐流淌,是一曲搖滾樂的前奏,卻並不激烈,彷如冬日雪後的山村,水面上隨著樹影晃動的明快月光。
前奏結束以後,伴隨著明顯輕快起來的伴奏,女人空靈而帶著輕金屬質感的嗓音響了起來:“Tell me,baby
告訴我,親愛的
when we first got together我們是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when you first came around你最初是什麽時候來到我身邊的
I don't remember
我已記不清了
We've been so long together這麽久以來我們都在一起
So long the talk of the town早就成為了小鎮的話題”
這是十幾年前曾經在歐洲十三國紅極一時的lovebugs(愛情病毒)搖滾樂隊的一首歌曲《Everybody Knows I Love You》(每個人都知道我愛你),商幼璿寒暑假經常回瑞典的家裡小住,趙峰旻和商曉柔還曾經帶她去看過他們的巡回演出,那次演唱會超過4萬人,實在讓商幼璿印象深刻。
女人吉他彈唱這首歌是很有難度的,lovebugs樂隊清一色的都是大老爺們,歌曲都是為他們量身打造,原唱的輕金屬質感的嗓音讓這首歌聽起來非常耐聽,滄桑、灑脫、希望三者交匯,渾然天成。
然而她唱完一段,商幼璿居然覺得眼前一亮。女性化的嗓音適當的壓低卻不顯得沙啞艱澀,她低眉彈唱時周身營造出的神秘氣質更為這場演出加分不少。
那人手指在吉他弦中靈活撥動,忽而輕笑了一聲,閉上眼用一種輕快而愉悅的嗓音深情唱道:“Everybody knows I love you, baby每個人都知道我愛你,寶貝
Everybody knows I really do每個人都知道我是真心的愛你
Everybody knows you're still my lady每個人都知道你還是我的女孩
Everybody knows. God, it's true每個人都知道。上帝啊,這千真萬確”
……
正當在場的情侶們都被歌聲感染互相凝視的時候,這首歌又轉向了傷心和失落的低訴。
“Everybody knows I love you, baby每個人都知道我愛你,寶貝
Everybody knows it's all I do每個人都知道我努力的一切
Everybody knows I don't mean maybe每個人都知道我指的不是也許
Everybody knows, except you每個人都知道,除了你
You don't even know I still care about you你從來不知道我依然在乎你
You don't even know about a thing I feel你根本不知道我的感受
You don't even know when I dream about you你從來不知道當我夢見你
You’re almost here for real你總是那麽真實的在這
You’re almost here for real你幾乎就在我的眼前”
……
“Everybody Knows……”那人低垂著眉眼,輕輕地把最後一個詞哼唱完,撥弦的手指也一並停了下來,緩緩地按在了弦上。
遠處人聲鼎沸,這一小片地域靜得出奇。
商幼璿看見她帽子裡落下來的一縷柔軟的黑發,光線正好照在她白皙的側臉,帽簷下的嘴角微微翹著,這讓她整個人都溫柔起來。
那人沒有把頭髮塞回去,而是暫歇了半分鍾,開始了下一首歌,那是一首歡快的歌曲:JLS的《That's My Girl》,這一回現場的氣氛全部被帶動起來了,商幼璿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和幾個陌生的男孩女孩跳起了舞。她笑著比了個你們繼續的手勢,退出人群,回頭去看那個神秘的歌手。
那人還是垂著頭,帽子遮擋了大半張臉,但是商幼璿莫名覺得她好像比剛才又開心了不少。
專注的時光總是短暫的,遙遠的大本鍾又敲響了,那人好像掐好了點,正好在鍾聲響起的時候結束了她的最後一首歌,她動作迅速地把自己的吉他收好,重新背在背上,一把錢隨便抓進了口袋,連聲謝也沒說,一言不發地轉身便走,很像中國古代那種以天為蓋地為廬的俠客。
商幼璿剛感歎這世界上有個性的人還真是不少,便眼尖地瞥見在人群外,一道人影正鬼鬼祟祟地尾隨著那個剛離開的女人。
商幼璿眯了眯眼,把自己的風衣前襟扣子解開,盯緊不遠處的那人,也跟了上去。
那個女人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後的危險,離開了人群之後,便抄近路兀自拐入了一條燈光晦暗的巷道,空曠的地方腳步聲聽得很清晰,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第三個人隔得最遠。
走在最前面的背著吉他的女人,停住腳,身後那人的影子已經蓋住她的影子了,她轉過身,對上一個身材高大的黑人,黑人忽的掏出了一把小刀,逼在她身前,操著一口濃重口音的英語喝道:“剛才的錢,交出來。”
她不動,把抓著錢的手攤開,男人粗魯地一把撈了過去:“還有沒有?”
她沉默地將兩個口袋全部翻過來,除了房卡和身份證,什麽也沒有。
男人掃一眼她的身份證,疑惑地說了句:“中國人?”
好在那人圖財不圖色,也看出她一身窮酸,實在沒油水可撈,便擺擺手放她走了。
她走遠了十來步,聽見後面猛然響起的劇烈快速的腳步聲,同時聽到一聲悶哼,什麽物體重重倒在地上的聲音,回頭一瞧,一雙小鹿一樣黑亮的眼睛驀地瞪大。
只見一個穿著薄風衣的陌生女人不知怎麽將方才那個搶她錢的牛高馬大的男人放倒了在地,男人按著酸疼的脖子起身,看清襲擊他的是個瘦瘦弱弱的女人之後出離憤怒,怪叫一聲,立刻將刀子揮了過去。
商幼璿從六歲起被商曉柔送去跟著名的散打教練學習散打,到現在有二十年了。拿過全國大學生女子散打冠軍,不計其數的大大小小的散打俱樂部獎杯。她反應極靈敏,一會兒左挪,一會兒右移,刀尖都貼著她的衣服削過去,白色的風衣衣角像是在空中飛。
她瞄準機會,乾淨利落地一把抓住了對方胡亂揮舞的手腕,另一隻手也蓋上去,向左用力一扭,“嘎吱”一聲關節響,知道男女天生有體力差距,所以她沒有打算硬碰硬,而是借著這個機會,陰損地一招撩陰腿踹向對方下三路。
她今天穿的牛筋底大頭皮鞋,很結實,非常結實,所以這一腳也踢得相當結實。
伴隨著驚天地泣鬼神的一聲慘叫,商幼璿劈手把男人的小刀奪過來,反指著他的眉心,眼角眉梢像是籠著一層迫人的清寒。
“Get out of here!”(滾!)
男人雙手捂著檔,弓著腰滾了。
商幼璿彎腰撿起她從男人那裡拿回來的錢,遞到背著吉他的女人手上,關切道:“Are you OK?”
作者有話要說: “I am fine.Fuck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