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河水的另一邊,琅嬛百族聚集到一起,打上了“日月盟”的旗號。
盟主旗下,坐著一個英俊瀟灑的年輕男子,此人身高七尺,白衣勝雪,手中搖著一柄折扇,一雙冰藍色的眼眸顯得極其冷峻。
在他周圍簇擁著五十幾個部族族長,這些族長的修為參差不齊,從通玄境到金丹境都有。可無論境界高低,看他們的樣子,似乎都對那年輕男子畢恭畢敬。
“那白衣男子便是李天涯了。”神農扈身旁,有人上前稟告。
“嗯。”神農扈微微點了點頭,眼中閃過銳利之色。
“通玄後期有意思,區區一個小輩,也敢和我叫板。”
神農扈眯了眯眼睛,心中不怒反笑。
對手的實力越低,自己就越容易掌控,“淨心訣”可以暫時蒙蔽對手的本我意識,讓他說出心中暗藏的秘密,如果此人真是夜明教的奸細,那等會便可將真相公之於眾。
稍稍思忖了一會,神農扈胸有成竹,主動上前一步,朗聲道:
“琅嬛百族的同胞們,吾乃神農山之主,各位不遠千裡來此,可是有什麽誤會?”
他在聲音中用上了神通,猶如洪鍾大呂,遠遠傳過河對岸。
原本有些吵雜的環境,瞬間就被這個聲音鎮壓下去,所有人都停止了議論,目光齊刷刷地越過河面,最終聚焦在這個中年男子的身上。
“他就是神農山山主?”
“真的假的?”
“問什麽問?老子又怎麽知道?老子這輩子都沒靠近過神農山,更沒見過神農山山主.”
“哼!不管他是誰,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咱們也要為死去的同胞討回個公道。”
人群中的安靜僅僅隻持續了片刻,很快又被嘈雜聲替代。
“諸位!稍安勿躁。”
神農扈抬手壓了壓,朗聲道:“琅嬛百族和神農山是同氣連枝,咱們世代生活在這裡,一直以來都相安無事,今日諸位勞師動眾,或許是受到奸人挑撥,還請大家擦亮眼睛,不要被人給利用”
“哼!”
他話還沒說完,就有一個聲音冷哼了一聲,淡淡道:“山主說得輕巧,同氣連枝?神農山派人屠戮我們琅嬛百族的修士時,可曾想過‘同氣連枝’這四個字?”
神農扈被人打斷,眉頭微皺,目光看去,發現說話之人正是“日月盟”的盟主,李天涯。
“閣下是何人,有什麽資格與本座對話?”神農扈微微有些怒氣,明知故問道。
“在下李天涯,雖然只是個無名小輩,但這次有幸被百族修士推舉為盟主。我修為低微,境界遠遠不如山主,如果山主要以勢壓人,李某自然不是你的對手,但李某絕不是貪生怕死之輩,為給百族修士謀一條生路,我李天涯今日就算血灑於此,又有何妨?”
他這一番話說得義正辭嚴、大義凜然,頗有為眾生赴死的慷慨氣度,琅嬛百族的修士聽了,無不群情激奮,高聲叫道:“我等擁護李盟主,與其被神農山各個擊破,不如就在這裡決一死戰!”
“對,決一死戰!”
“擁護李盟主。”
眼看琅嬛百族的情緒被挑撥起來,神農扈的臉色更加陰沉。
這李天涯擺明了是個無賴,他知道自己在武力上絕對不可能威脅到神農扈,索性耍了個流氓,挑動百族修士的情緒,讓大家一起來反對神農扈,這樣神農扈就會有所忌憚,不敢當眾對他動手。
“李天涯,你口口聲聲說是我們神農山殺了百族修士,但據老夫所知,真正屠殺百族修士的是一個叫‘夜明教’的組織。這個組織隱藏在暗處,目的就是為了挑撥琅嬛百族和我們神農山的關系,如果我們因此自相殘殺,那就正中了他們的奸計!”
“呵呵。”
李天涯有些譏諷地笑了笑,道:“你們神農山為了脫罪,當然什麽事情都說得出口。‘夜明教’?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組織,怕是你們憑空杜撰的吧?我知道,你們神農山為了修煉邪功,不惜獻祭整個琅嬛大陸的修士,我們琅嬛百族說好聽點是你們的子民,說難聽點,就是你們豢養的牲畜,如今到了該被宰殺的時候了!”
他此言一出,人群中立刻有人附和:“兄弟們,咱們難道就這樣任人宰割?究竟是像牲畜一樣屈辱的死法,還是有尊嚴的戰死?”
“拚死一戰!我等寧願站著死!”
“不錯,老子死前也要拉上兩個墊背的!”
“神農山倒行逆施,我們百族同胞如果分散開來,只會被他各個擊破,不如聯合在一起,和他們拚個魚死網破!”
不得不說,李天涯此人的講話極具煽動力。在場的百族修士加起來總共有八、九十萬人,但在李天涯的三言兩語之下,此時已經是群情激奮,矛頭一致指向了神農山。
“你們不信有‘夜明教’的人存在?”神農扈用神通壓製住眾人的議論,再次開口道:“石靈族、赤火族、黑泥族等部族的同胞都可以給我作證,這場腥風血雨的幕後黑手正是夜明教,我們已經派人去龍鼎山搜集證據了,諸位只要耐心等待幾日,等石靈族的修士來到此處,一切就能真相大白。”
“石靈族?”
琅嬛百族的修士聽到這三個字,無不面露古怪之色,有人神情激動,甚至破口大罵起來。
神農扈遠遠看到這一幕,心裡“咯噔”一下,隱隱察覺到不妙。
果然,下一刻就聽那李天涯冷笑道:“神農山山主果然好算盤,竟然找一幫死人作證!”
“你這話什麽意思?”神農扈沉聲問道。
“什麽意思?嘿嘿,你們神農山做的好事!明明已經派人剿滅了石靈族和附近的十個部族,現在又假惺惺地說派人去調查證據,山主這是欺負死人不會開口嗎?”
“什麽?!”神農扈臉色猛地一變,脫口道:“你說石靈族等十大部族的人都死了?”
“神農扈,你就別裝了!明明是你們神農山下令屠殺石靈族的修士,如今又在這裡惺惺作態?”李天涯冷笑一聲,同時右手輕輕一揮。
他身後的修士自動向兩邊讓開,很快,一個身穿布衣的少年男子從人群之中走了出來。
“他是石靈族大祭司伊尹的曾孫,前幾日親眼目睹了神農山弟子屠村的慘狀,當時要不是伊尹拚死用法術將他隱藏了起來,恐怕我們都要被蒙在鼓裡,任神農山的人顛倒黑白了。”
李天涯說著,目光落在那個少年男子的身上,聲音漸漸變得柔和起來:“沐辰,不用怕,把你知道的都告訴大家,今天這裡所有人都是你的親戚叔伯,他們會為你做主的。”
“嗯”
沐辰有些怯弱地點了點頭,目光在河對岸的人群中一掃,很快就落在一個青年男子的身上。
這一刻,他的身體變得顫抖起來,目光中帶著恐懼,同時又有無盡的憤怒。
“就是他!”
沐辰舉起了手臂,遙遙指向了河對岸的青年男子,聲音中壓抑著無盡的怒火:“當日屠戮我們石靈村的凶手,就是河對岸的這個男人!”
話音剛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看了過去,甚至包括神農山的弟子,目光也都落在了這個年輕男子的身上。
此人身高臂長,面白無須,正是神農扈的第五弟子,宋義俊。
“怎麽會是義俊?”神農山之中,不少修士竊竊私語,有人露出了驚訝之色。
“師尊!”
宋義俊驚怒交加,上前一步,正欲開口,卻被神農扈擺手打斷。
“傻徒兒,清者自清,你無需解釋。今天這幫人是有備而來,那孩子是不是石靈族的還不好說,就算他不汙蔑你,也會汙蔑別人的。”
“是”
聽了神農扈的安慰,宋義俊漸漸平靜下來,眼神中帶著一絲感激之色。
“怎麽樣?大家都聽到了吧?屠殺石靈族等十大部族的凶手就在神農山,可笑這位山主還賊喊抓賊,這是不把我們當人看啊。”
李天涯不依不饒,繼續煽動眾人。
沐辰的出現,顯然在大部分人的意料之外,琅嬛百族修士在聽到石靈族的慘狀之後,再聯想到自己同胞的慘死,此時都是心有戚戚,生出了同仇敵愾之心。
眼看河對岸的氣氛已經緊張到了極點,神農扈也是眉頭緊皺,臉色陰沉。
“這個李天涯來歷可疑,話語又極具煽動性,很可能就是夜明教的人不能讓他繼續這樣演戲,須得動用一點手段了!”
他身為神農山之主,願意放下身段和琅嬛百族的人講道理,並非是因為怕了他們,而是考慮到祖先的遺命,不想和眾人撕破臉皮。
但這不代表對方可以無所顧忌,胡作非為。
一個亞聖境界的強者,能夠忍讓到這一步已經是極限,神農扈心念電轉,在這一瞬間已經做出了決定。
“擒賊先擒王,拿下李天涯,用‘淨心訣’看看他究竟知道些什麽!”
想到這裡,神農扈身上的氣息猛然一變,足下輕輕一點,瞬間就跨過了河流,來到了琅嬛百族的上空。
“你你要幹什麽?!”
大多數人還沒反應過來,只有李天涯等少數幾人瞳孔一縮,臉上閃過一絲驚懼之色。
“哼!”
神農扈冷哼一聲,更不答話,右手凌空擊出,一層又一層淡藍色的波紋從他掌心中擴散而出,頃刻間就將李天涯的身形籠罩在內。
這一招,正是七大絕學中的“淨心訣”!
神農山七絕學各有玄妙,譬如封脈指能夠封人經脈,梅花術印可以增強受者戰力,逆脈九式能夠彌補精元消耗.等等這些,無一不讓人刮目相看。
但如果追本溯源的話,七大絕學其實都脫胎於《神農帝經》,由於聖人功法太過玄妙深奧,並非所有人都能領悟,於是神農山歷代山主都會根據自己所學推演出新的神通,漸漸形成了七大絕學的體系。
相比於《神農帝經》,這七大絕學更容易入門,而且沒有隻傳神農氏的規定,神農山人人可學,悟性強的人能同時領悟其中三、四種神通,悟性差的人至少也能領悟一種神通。
只不過,就算是相同的神通,在不同人的手中使出來,威力也是天差地別!
“淨心訣”,可以使施術者的神魂直接進入對手的識海,查看對方意識中最隱秘的內容。
神農扈天資縱橫,以亞聖的境界使出“淨心訣”,幾乎可以直接控制對手,讓對方毫無還手之力。
感受到藍色波紋中的恐怖力量,李天涯的臉色變了又變,身體忽然化為一縷灰煙,想要向人群中逃竄。
“想跑?”
神農扈冷笑一聲,眼中帶著一絲嘲諷之色。
這幫隱藏在暗中的老鼠,以為自己自持身份,不敢對李天涯這個盟主直接出手。殊不知,自己根本就沒打算跟他們講道理,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要用“淨心訣”來對付李天涯!
不動則已,一動便是雷霆手段!區區通玄真君,如何能逃得過亞聖的五指山?
神農扈胸有成竹,身在半空,五指成爪,隔空抓向了李天涯。
那李天涯原本已經虛化,變成一縷灰煙,想要混入人群之中,卻被神農扈隔空一抓,逼得現出了身形。
在這一瞬間,他感到四面八方都有強大的力量湧來,自己的遁術根本難以維持,只能強撐一口氣,從嘴裡吐出一道紅光籠罩全身,用來抵擋神農扈的神通。
但亞聖的手段,豈是他一個通玄真君能夠抵擋?
不到一息的時間,李天涯的紅光就被捏的粉碎,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倒飛而回,很快就來到了神農扈的面前。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夜明教的人,心底究竟有何秘密!”
神農扈冷笑一聲,大袖一擺,周身藍色波紋蕩漾,很快就把李天涯的身體籠罩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