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在山中走了數日,又回到了戈壁之上,眼前半點人煙也不見,就是一片一望無際的黃沙。傍晚時淩昊天用彈弓打了一隻大雕,生火烤來吃了,晚上二人便在沙裏挖了兩個坑睡下。
次日清晨,趙觀抬頭遠望,指著遠處一座山峰道:“那座山看來很眼熟,多坦多他們應當便在山的那一側。”淩昊天搖頭道:“我們那晚騎著非馬跑了半夜才來到盜窟,離營地總有幾百裏之遠,阿爾泰山區連綿廣大,要憑著山勢找回去,隻怕沒那麼容易。”趙觀道:“不管如何,都得翻過這座山。”
二人商量之下,別無他法,便向山上行去。那山異常陡峭,比兩人前幾個月爬過的山路都陡峭得多,山上怪石嶙峋,色做深黑,像是火山爆發後形成的岩石。
這日兩人爬到一個嶺上,一麵是猙獰的矮樹,另三麵視野空闊,放眼望去,但見黃澄澄的盡是一望無際的沙漠,哪裏分辨得出東西南北?
趙觀望了一陣,也不由倒抽一口涼氣,苦笑道:“真沒想到我們會被困在這見鬼的大戈壁裏,再也出不去啦。”
卻聽淩昊天一聲不響,趙觀微覺奇怪,轉頭問道:“怎麼了?”
但見淩昊天雙目直視,竟自看得呆了。趙觀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也不由得吸了一口氣,卻見矮樹叢後竟是一個極大極深的山穀,穀中一片澄清的湖水,如明鏡般反映著碧藍色的天空,湖的周圍滿是嫩綠青草,草原上遍布黑點白點,竟是無數匹野馬正悠閑地吃著水草。
趙觀低聲道:“萬馬之穀!”淩昊天喃喃地道:“就是這裏了!”二人對望一眼,雙手互握,相對大笑。二人又呆望了一陣,才翻過山嶺,向穀中攀下。這一帶山勢險峻,兩人直花了一個多時辰才進入穀中。但見那穀極大,地勢險峻,四壁高峰入雲,二人若不是一路來到這高峰峻嶺之上,也絕不會發現這個山穀。
原來這山穀在不知多少年前曾是個火山山口,火山爆發多年以後,山頂崩潰,因而在這山頂之上形成了一個凹陷的平坦穀地。隻因地勢低落,氣候溫和,加上穀底積存的湖水,才形成這個水草豐饒的福地。不知何年何月,穀中來了幾匹野馬,從此便在穀中繁殖,因環境得天獨厚,竟長成為世間少見、健壯神駿的名駒。
淩昊天放眼望向草原上的野馬,有的在湖邊喝水,有的低頭吃草,有的彼此奔馳追逐,一匹匹都駿美已極,自己的非馬果然是從這個山穀出來的,心中歡喜,說道:“這兒的馬駿美如此,留在這穀中豈不太過可惜?”
趙觀道:“你打算如何?”淩昊天道:“咱們既然來到這裏,自該多帶幾匹馬出穀去。”趙觀道:“好!就帶一百匹走,我們各挑五十匹,怎樣?”
淩昊天笑道:“馴服一匹非馬就費了我不少功夫,你要馴服五十匹,想在這兒住上一年半載麼?”趙觀笑道:“咱們能馴服多少便帶走多少。就算馴服不了,也可以先趕回去了,再慢慢馴服。”淩昊天道:“好,就是如此!”
二人當下各自馴馬趕馬,所幸這穀中眾馬性情都比非馬溫和許多,兩人在穀中待了十多日,已馴服了五十多匹野馬,用樹皮搓成繩子栓上了。穀中多奇鳥野鹿,湖中多肥魚蚌類,兩人打獵捕魚果腹,竟都是少見的美味。晚間二人生起營火,躺在大湖邊上,眼望滿天繁星,傾聽湖水輕擊岸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都感到從所未有的平和安逸,恬靜自在。淩昊天隻恨沒有美酒相陪,趙觀隻憾沒有美女作伴。
淩昊天衷心愛上了這奇異的萬馬之穀,簡直不想離去了。還是趙觀忍受不了這野地生活,更加受不了沒有女人的日子,催促淩昊天離去。
二人於是將百來匹馬趕到一處,找到出穀的路,將馬匹成群帶出山穀。淩昊天臨走前回頭望向這寬廣瑰麗的山穀,留戀不已,說道:“此生不知還有無機緣重回此地?”
趙觀拍拍他的肩頭,笑道:“不如這樣,我跟你約定,咱倆四十歲那年,再一同回到此地,再帶個一百匹馬出穀。你說如何?”
淩昊天哈哈大笑,心知未來的事情難以逆料,然而有好友趙觀這一句話,就算此生再也無緣回來此地,也足以感到寬慰了。
二人沿著阿爾泰山脈而去。不數日,但見迎麵一匹白馬如旋風般快奔而來,正是非馬。原來非馬記掛著主人,將阿泰和紅綢帶到多坦多的營地之後,就回頭來尋,獨自在戈壁上奔馳了幾日,早已疲勞困頓至極。幸而啄眼跟著牠飛來,能幫牠找到水源,一馬一鷹為了找主人,竟在這大沙漠上互助合作起來。
非馬見到淩昊天,高聲長嘶,極為興奮。淩昊天看牠身上肮髒,瘦骨嶙峋,心中疼惜,忙拿出水來喂牠。啄眼落在淩昊天肩頭,伸喙在淩昊天臉上磨擦,狀極親熱。
趙觀笑道:“以前聽人家說:犬馬來生報。這馬和鷹搞不好真是前世受了你的恩惠,這世來報恩啦。”淩昊天見到這鷹馬對自己的忠心,也不由得感動。
非馬吃飽了以後,精神奕奕,見到其餘熟悉的馬,歡喜如狂,與幾匹認識的馬摩鼻擦頸,甚是親熱。牠想在主人麵前一顯身手,放蹄與群馬較勁,總能在馬群中一馬當先,遠遠勝出,牠為此昂首闊步,得意非凡。
淩昊天和趙觀在非馬的帶領下,很快便與多坦多和紅綢、阿泰遇上了。多坦多見二人竟趕了上百匹的駿馬回來,隻看得雙眼發直,驚喜交集,連忙幫著趕馬。一行人離開戈壁,迤邐回到漠南。
阿泰感謝淩趙二人的相救之恩,決定留下來替二人看管馬場,多坦多卻隻想對這兩個神通廣大的漢人敬而遠之,回到漠南不久後,便向二人告辭。趙觀給了他豐厚的酬金作為謝禮,多坦多歡天喜地,帶著女兒前來道謝告別。紅綢見到趙觀,原本紅通通的臉頰顯得十分蒼白,竟不敢抬頭望他,道了聲再見就匆匆去了。
趙觀見她臉上露出恐懼之色,心中明白:“她是怕了我。這也難怪她,一個小姑娘受了這般的驚嚇,跟著我和小三兒出生入死,冒險犯難,怎能不害怕?嘿,敢於愛我趙觀的姑娘,還需要膽子大些的才行。”想著紅綢天真可喜的神情,此後多半再也見不到了,心中也不禁有些悵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