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哭得傷心時,忽見一滴眼淚落在身旁榻上,趙觀回頭看去,卻是鄭寶安站在自己身邊,也在流淚。
趙觀奇道:“寶安,你哭甚麼?”鄭寶安抹淚道:“我見你傷心,也覺得難過。”她在床邊坐下,輕輕拉起李畫眉的手,說道:“趙家哥哥,她一定是位很好的姑娘,你這般費心帶她上虎山來,我們竟不能醫治她,我真覺過意不去。”
趙觀搖頭道:“她傷得很重,我原也不知能否得救。天意如此,那是誰也沒有法子。”鄭寶安歎道:“真是不巧,大哥、二哥、小三都下山去了。他們內力都很深厚,尤其是小三,近日內力突飛猛進,或許能救得她的性命。”忽然眼中一亮,伸手抓住趙觀的手,說道:“趙家哥哥,我想到一個人能救命。有位常清風老爺爺,原本隱居華山,近年旅居泰山,離此不遠。他內功深厚無比,一定可以治愈她的傷。”
趙觀眼前頓時出現一絲光明,跳起來道:“你快說,我該怎樣去找他?”鄭寶安道:“我帶你去。”回身出屋,向劉一彪和柳鶯說起此事。劉一彪拍手道:“好主意,我怎麼沒想到?常老心地仁善,一定會出手相救。我這就將醫治之法寫下,常老見了,定能依法救治。”當下伏案寫下救治方法,柳鶯則去配製保命藥丸。
卻說鄭寶安匆匆收拾好行囊,來到藥房看柳鶯配藥。柳鶯見她進來,低聲問道:“寶安,你當真要去麼?你若想留下,我可以陪趙小兄弟走一趟泰山。”
鄭寶安道:“我和趙家哥哥是自幼相熟的夥伴,陪他走一趟是應該的。”頓了頓,又道:“我沒事的,師姑不用擔心。”柳鶯凝望著她,說道:“寶安,這陣子發生了這麼多事,你可要自己保重。”鄭寶安低下頭,說道:“我知道。這裏離泰山不遠,我很快就回。”
柳鶯拉起她的手,說道:“你心裏有事,可以跟師姑說說,不要自己悶著,知道麼?”鄭寶安點點頭,說道:“謝謝師姑關心。我在路上好好想想,回來再跟師姑談罷。”
柳鶯點了點頭,將製好的藥丸交給寶安,囑咐她各種藥的用法用量,鄭寶安一一記下,便和趙觀、李畫眉上路往泰山去。
鄭寶安生長於虎嘯山莊,自也通解藥性,一路上對李畫眉細心照拂,親侍湯藥,並百般安慰鼓勵。李畫眉受傷雖重,但有虎山的靈藥吊住一口氣,加上鄭寶安的陪伴照顧,心境開朗了許多,二女言笑晏晏,親勝姊妹。趙觀心中暗暗感激,心想:“天下溫柔善良的姑娘,沒有比得上寶安的了。”
他四年前曾與鄭寶安隨燕龍從泰山到虎山,這回走回頭路,情境已大為不同,鄭寶安的親厚可喜卻半點沒變。
不一日來到泰山,鄭寶安在前領路,翻過了兩個山頭,來到了一片峭壁下。鄭寶安道:“從這兒開始要爬山了,趙家哥哥,你背著李姊姊行麼?”
趙觀抬頭望去,見那山崖筆直向上,吐出了舌頭,說道:“常老爺爺住在這上麵?”鄭寶安道:“是啊。我真不知道江家兩個哥哥怎麼受得了,每天要上下山幾十次。師父說常爺爺是要他們藉此練功。”才說完,便聽身後一人笑道:“師父教我們練功的法子,還不隻是爬這山壁呢。”
趙觀和鄭寶安回過頭,卻見兩個漢子從樹林中走出,約莫二十**歲,一個背上背著一大捆柴,一個扛著一大袋米,二人衣著都極樸素,卻都洗得一塵不染,麵貌清俊出奇,不似常人。
鄭寶安笑道:“你們兩個躲在後麵聽人家說話,好不害羞?江大哥、江二哥,常老爺爺在麼?”
背柴的青年道:“師父在。寶安,你找師父何事?”鄭寶安道:“這位李姑娘受了內傷,趙家哥哥帶她來虎山求醫,不巧師父、義父、大哥、二哥、小三都不在山上,沒人能以內力替她醫治,我便來求常老爺爺救命。”當下引趙觀見了,那兩個漢子原是兄弟,都是常清風的弟子,哥哥叫江晉,弟弟叫江明夷。
江明夷道:“寶安,師父這幾年不喜歡見外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怎麼還帶外人上山來?”鄭寶安道:“救命要緊,常爺爺最仁慈了,一定肯出手相救的。不信你帶我去見他,讓我親自問他老人家。”
江晉翻眼道:“啊喲,你別跟我賴皮了。師父最怕你撒嬌,你一求他,他甚麼都會答應的。”鄭寶安笑道:“你既然知道,還不趕快帶我去見他?”江明夷一跺腳,說道:“我不來,你逼我帶你去,我偏不帶。”
趙觀聽他二人說話的神態,不由得感到一陣肉麻,心想:“這兩位江兄弟都生得高大挺拔,說起話卻像小姑娘一般,又嬌又嗲。”
卻聽鄭寶安道:“你不帶,我自己去。趙家哥哥,我們走。”
江晉上前攔住,臉上神情似笑非笑,說道:“寶安妹妹,你越來越大膽了,是不是知道要做淩大嫂了,就開始蠻橫了,不將別人放在眼裏啦?”
鄭寶安臉上一紅,說道:“你胡說甚麼?誰跟你說的?”
趙觀聽了也是一呆,心想:“寶安要嫁給淩大哥?她怎麼半句也沒提?”
江明夷道:“我兄弟一向傾慕淩大哥,他要成婚的消息,我們怎會不知道?”江晉道:“是啊,他連雲非凡那樣的美女都不看在眼裏,想必將你寶安妹妹看得很高了。”江明夷道:“你不自己找上門,我們還想去找你,質問你施了甚麼法術,勾去了淩大哥的魂呢。”江晉道:“我若去江湖上散布消息,保管打翻一片醋壇子,不知多少女子要搶上虎山,見識一下鄭女俠的風範哩。”
鄭寶安聽他兄弟你一言我一語,隻急得滿臉通紅,連聲道:“你們不要胡說,沒有的事。”
趙觀忽然插口道:“你們中意淩大哥,真巧,我也中意淩大哥。看來我們三個都是寶安的情敵,同仇敵愾,所謂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我們也可算是朋友了。”
江晉和江明夷一齊望向他,江晉微笑道:“原來閣下也是同好。趙小兄弟,請問你是如何認識淩大哥的?”趙觀道:“幾年之前,淩大哥陪我從虎山一路去到浙西,我得與淩大哥朝夕相處數月。那可是我一生中最快活的時光。”
江明夷露出豔羨的神色,說道:“可不是?淩大哥英雄豪邁,真是世間少有的。我在山西見過他幾次,此後就再也忘不了他。”江晉也歎道:“你得以和淩大哥相處數月,真是運氣。大哥對我們雖好,卻終究不過當我們是朋友。對你的情分,想必不同。”
趙觀忍住笑,說道:“那也不至於,他當我是小兄弟罷了。兩位與在下既是朋友,在下這位朋友命在垂危,還請兩位大哥仗義相助,請尊師替她治傷。”
江晉望向李畫眉,起了疑心,問道:“她是你甚麼人?”趙觀忙道:“她是我一個好兄弟的女兒,跟兄弟沒甚麼瓜葛。”江明夷道:“既是如此,我兄弟定會幫你的忙。但你說,你要怎樣報答我們啊?”說著走向趙觀,伸手去拉他的手臂。
趙觀嚇了一跳,忙將手抽開,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江明夷愕然道:“怎麼?”趙觀搖頭道:“對不住,兄弟沒有此癖,沒辦法,裝也裝不來。”江明夷臉色一變,慍道:“你是消遣我兄弟來了?”趙觀撐不住,笑個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