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翊帶著李淮來到雞窩村時,聶不凡剛好不在。他們先後去拜訪了司辰宇和天女,沈慕然稱病沒見人。
和眾人打過招呼之後,兩人回到李翊原本的住處,李淮不自在地問:“兄長,你真打算住在這裡?”
“嗯。”李翊一邊整理床鋪一邊心不在焉地回道。
“我們不能等時間到了再來嗎?”李淮嫌棄地看著屋子裡的一切。
他對雞窩村的印象就是貧窮、骯髒、俗不可耐,當初追蹤李翊時還在這吃了個不大不小的虧,更是弄丟了愛犬琅琊。所以若非迫不得已,他這輩子都不願意踏進這種地方,更別說住上幾個月了。
“隨便你。”李翊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
李淮面露不滿,猶豫著不知該如何抉擇。
李翊又道:“你要是決定留下來,就自己去收拾一間空屋子。若是要走,也不必和我打招呼。”
說著就往外走。
李淮忙道:“你去哪?”
“散步。”
……
李淮眼睜睜看著李翊離開,不服氣地咬咬牙。
住就住!連司王爺那樣尊貴的身份都能住,他有什麼不行?
如此想著,他便領著自己的僕人去找住處。
雞窩村的屋子並不多,也就十幾二十間,以前只住了聶不凡一人,略顯空曠,如今住了天女、司辰宇等一干閒人,立時變得充實起來。
聶不凡作為村長,住著最大的一間,兩進院子,設備齊全,只可惜他不愛打理,除了堂屋、主臥房、廚房和澡堂之外,其他房間都被雞群佔領,院子中也是陷阱多多,地下藏著不少危險分子,大多喜歡晚上活動。
離聶不凡最近的是李翊,他的屋子比聶不凡的小了一半,卻乾淨整潔了數倍,整個屋子的佈置和他的人一樣,簡單俐落,不顯奢華,若非他氣質中自然帶著一股貴氣,從行事風格中恐怕很難猜出他出身權貴。
緊挨著李翊的便是張君實的住所,他很會享受生活,多年的外放生涯,讓他的適應能力達到了大師級別,任何簡陋的環境在他的改造下,都會變得舒適無比。也無怪乎聶不凡將他視作後勤官,處事有條不紊,講究中帶著隨意,總是以最小的變動換來最好的享受。
而後來進駐的天女、司辰宇、沈慕然等人則與他們斜斜相對,佔據了雞窩村小半壁江山。在度過了最初的嫌惡暴躁之後,他們都開始慢慢適應起雞窩村詭異的生活環境。其實也輪不到他們不適應,在這裡,雞才是老大,任何抱有敵意的人,都會受到慘無人道地蹂躪。
李淮對這一切一無所知,在他看來,這就是一座普通的落魄村莊,他甚至還不知道村長聶不凡就是他現在避之惟恐不及的李逍遙。
位於正中間的屋子大多都已經有住,李淮只能選擇稍偏的一個屋子。
雖然年前曾經過整修一次,但房屋依然顯得落魄寒酸,至少在李淮看來,這簡直就不是人住的。
“時宜,你帶人去整理屋子,務必做到一塵不染。”李淮指著院子,厭惡道,“再將那些雜草全部清理趕緊,籬笆修好,不能放一隻雞進來。”
適宜領命,帶著兩個僕人進了屋子。
李淮看了一會,暗想這地方今天是沒法住了。
正打算去找李翊,忽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喜悅地叫道:“李四,你回來了,我想你了。”
李淮疑惑地轉身望去,就見一個人想無尾熊一樣掛在李翊身上,而想來冷峻的李翊竟然也回抱了對方。
李淮微微張嘴,快步走過去。
走到近前,那人與李翊分開,正好與他打了個照面。
“是你!”兩人同時驚詫地指向對方。只是一個是真的驚,另一個是假的詫。
聶不凡笑眯眯道:“你也來了,壞壞。”
“壞,壞壞……”李淮顫抖著手,質問道,“李逍遙,你怎麼會在這?”
看到此人,他就忍不住想起不久前慘痛的遭遇,那真是不堪回首。
“咦?李四兄沒告訴你嗎?”聶不凡眨眼道,“在下就是雞窩村村長,別名‘李逍遙’,本名‘聶不凡’。”
“……”李淮指著他,呆立當場,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李翊很理解他弟弟此刻的心理,難得安慰道:“以前的事都過去了,以後好好相處吧。”
過去?怎麼過得去?這傢伙多次讓他當眾出醜,甚至不知廉恥地親了他,後來還弄來一群雞襲擊他,踐踏他。重重惡行,令人髮指!他的存在,是他記憶中永遠無法抹去的污點。他曾發誓不再與他有任何交集,誰知竟然又在這裡遇到!
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新仇加舊恨,李淮只感覺胸中怒火騰騰燃燒,眼中刀光劍影,煞氣密佈。
“兄長,你早就認識他,為何不告訴我?”李淮語氣陰森森地說道。
李翊沒有回答,聶不凡介面道:“他認識的是‘聶不凡’,又怎麼會和你說‘李逍遙’的事?”
“你住嘴!”李淮像只炸毛的孔雀,生起氣來都顯得華麗無比。
聶不凡完全無視他的怒火,轉頭對李翊道:“弟弟也要住進來?”
李翊看向李淮。
李淮咬牙切齒:“我住!”
李翊於是又對聶不凡點點頭。
“歡迎。”聶不凡笑眯眯地攤開手,熱情道,“咱雞窩村別的沒有,就是雞多,你們以後可以多多交流一下感情。”
“交流個頭!”李淮怒道,“從明天開始,我每天要吃一隻雞!蒸炒煮燉,換著來。”
此話一說完,李淮突然莫名地感到一陣背脊發涼。
其實雞窩村最常吃的就是雞肉,但是一般這種話是不能宣諸於口的,食用的雞有專門的飼養場所,而在村中穿梭的雞大多是異變的牲口,不但擁有一定的智力,而且武力值頗高,在聶不凡的教導下,更是無法無天,囂張到極點。
李淮一句話就將雞爺們得罪光了。
聶不凡向他投去關懷的目光,溫柔道:“您隨意,祝您好運。”
“哼!”李淮以為對方示弱,忍不住抬起下巴,露出高傲之色。
李翊見狀,欲言又止,本想提醒幾句,卻在聶不凡純良的注視下保持了沉默。
李淮不再理會聶不凡,對李翊道:“兄長,我那間屋子今天不能住人,我和你擠一晚。”
李翊很快回道:“你住我那,我和不凡一起睡。”
“你要跟他睡?”李淮指著聶不凡,不可置信道,“你不知道他喜好男色嗎?”
“無事。”他寧願被聶不凡折騰,也不願意和李淮一起面對有可能發生的慘案。所謂兄弟,關鍵時刻就是用來賣的——此話原出自聶不凡。
李淮的視線在他們兩人身上來回掃視,隨後將李翊拉到一邊,小聲問道:“兄長,你不會受他引誘吧?”
“怎麼可能?”他能說自己求之不得嗎?
李淮卻不知他的想法,以為他信念堅定,坐懷不亂。於是放心道:“那好,今晚就委屈兄長了,以兄長的武藝,想來也吃不了虧。”
李翊拍拍他的肩膀,在自己的安危和兄弟的情義之間矛盾了許久,最終憋出一句話:“你,保重。”
李淮聽得莫名其妙,還以為李翊難得關心他呢,心裡頗為受用。
當夜,聶不凡梳洗完畢回到房間時,李翊正半躺在床上看書。
見聶不凡進來,李翊道:“別太過分。”
“你莫名其妙說什麼呢?”聶不凡一邊爬上床一邊不以為意地回道。
“你懂的。”李翊淡淡道,“李淮雖然偶爾有些嬌氣,但人不壞。”
“嗯,我挺喜歡他的。”聶不凡認真地點點頭。
那被你喜歡還真是他的不幸……李翊合上書,為某人默哀。
聶不凡注意到他手上的書,拿過來一看,表情立刻變得怪異。
“你怎麼會看這種書?”這不是他放在抽屜裡的春宮圖冊嗎?
“我為何不能看這種書?”李翊反而奇怪起來,問道,“倒是你,從哪里弄來的這本書?”
聶不凡道:“你可別誤會,這是我撿的,不是我刻意收藏的。”
“這有什麼好誤會的?”李翊又打開看了幾眼,點頭贊道,“不錯。”
聶不凡一臉驚悚地望著他。
“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聶不凡嘖嘖道:“真看不出來啊,你竟然如此深藏不露?看這樣的書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李翊聽著奇怪,問道:“這樣的書怎麼了?”
“呵呵,沒什麼,我懂的。”聶不凡嘿嘿直笑,側躺在床上曖昧地看著他,以明白人的口吻說道,“男人總需要一些額外慰籍的。”
李翊沉默了好半晌,突然問道:“你認為這是一本什麼書?”
“別裝了,還能是什麼,春宮圖唄。”
“……”李翊捧書的手微微一顫,嘴角抽動。
好一會他才將書封遞到聶不凡面前,問道:“認識這幾個字嗎?”
聶不凡瞥了一眼,隨意道:“差一點就認識了。”
李翊深呼一口氣,說道:“這是《易筋正骨圖訣》。”
“哦?是嗎?”聶不凡接過來翻看幾眼,懷疑道,“明明是兩男人在翻雲覆雨啊。”
李翊忍住想要捏人的衝動,耐心地解釋:“《易筋正骨圖訣》是一百多年前一代宗師方友松的不傳絕學,問世不到十年就下落不明。據說得此訣者,可易筋換骨,讓沒有習武天賦的人擁有習武的根骨。這是一本福澤後代的奇書,裡面兩個男子的姿勢便是鍛體術,一人從旁協助,另一人淬煉筋骨,其中還有脈絡運轉路線,以及文字詳解,確實是真跡無疑。”
聶不凡像聽天書一樣,在他生活的時代,絕世武功都只存在於傳說中,人們懂的也不過只是一些搏擊之術,並沒有想像中的神奇。如今聽李翊這麼一說,忍不住心生懷疑。
“這也是武功絕學?”聶不凡斜了他一眼,“這不是你為了能光明正大閱覽淫穢書籍而編造的謊言吧?”
你以為我是你嗎?李翊暗中咆哮。
“你若是不信,咱們就試試。”李翊突然道。
“試試?試什麼?”
李翊將書拿過來,面無表情道:“我幫你練練基礎篇,正好改善一下你孱弱的身子骨。”
“孱弱?”聶不凡坐起來,不爽道,“我哪裡孱弱?明明很結實。”說著,還展露了一下他的肱二頭肌。
李翊不發一語地伸出手臂,將他秒殺。
“好吧。”聶不凡訕訕道,“那就試試吧。”
李翊的嘴角不經意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