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觀戰的修士早被流魔頭給殺得七七八八,他的水墨江山扇從半空中掉下來,扇身閃爍紅光,一副吃飽喝足的樣子。扇子自動隱入了流青陽體內,隨即一股紅色血光從丹田蔓延出來,遍布他全身。
季小春提著流青陽的衣領,帶著他降落在一棵樹下,蓮大人走過來看了流青陽一眼,告訴季小春:“吃了這麼多人,恐怕他又要進階了。”
季小春說:“進階就進吧,反正不是給我找麻煩。”
這個時候,那股紅光已經抑制了流魔頭識海的異動,季小春也不覺得疼了。趁蓮大人在外面,季小春盤腿開始吸收六轉靈陽丹的靈力,等她打坐完醒來,發現流青陽還沒有醒。
蓮大人正站在這棵巨樹的枝椏上,目光望著天道宗的一切,太陽剛剛出來,潮濕的氣息中,空氣裡滿是魔氣的味道,天道宗到處都是干涸的暗紅色血跡,被淡淡的金光照亮。
而造成這一切的人,正睡在那棵樹底下,表情純淨,他現在在一個夢境中。
四周都是行人,他慢慢走在街上,沒有人理會他,他看到自己手,小小的孩子的手,他衣衫襤褸,寒冬的氣息這麼冰冷,小小的孩子把自己縮成一團。
角落的爛菜葉堆裡,蜷縮著一只瘦得見骨的小貓,他慢慢朝小貓走過去,想要把小貓抱在懷裡。但是小貓看著他的接近,防備地拱起了身體,他不敢靠近小貓了,雖然他很想安慰它,他很喜歡小貓。
小小的孩子走過了賣包子的、賣煎餅的、賣面條的攤位。他停在面條的攤位面前,吞了一口口水,面條熱氣騰騰的,還放著幾片牛肉,空氣裡暖暖的味道讓他不自覺地朝著面攤走去。
“去去,哪裡來的小叫花子!一邊兒去!別擋著老子做生意!”
小小的孩子被一個推搡。早就沒有力氣的他一下子跌在地上,地面結著冰很滑,他摔得生疼。
他艱難地站起來,天空中下起大雪,他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裡走去。走著走著他就不覺得餓了,意識漸漸迷離,直到有一個人把手放在他的手腕上。
誰?小小的孩子抬起頭。一張男子的臉,不對,不是他。那張臉漸漸的模糊,變成了一張熟悉的面容。干淨素衣,眉目間有稚氣的清秀。她微笑著說:“不要急。慢慢走,你冷嗎?”
他沒有回答,她俯下身抱起他。“從此以後,你就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天空中飄著大雪,孩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她,雪落在她的頭發上。暗藍的衣袖上。他小心地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她的臉,暖暖的。
流青陽身上暴虐的靈氣和魔氣交織在一起,季小春看到天空之中出現了一大片紅色血腥,陰沉沉的紅光壓向天道宗眾山之上。她百無聊賴地看向流青陽:“怎麼還不進階,這都過了多少天了。”
流魔頭的一個部下來過,他看了一眼流青陽,對季小春說:“請務必看好門主,我天魔門必有重謝。”
天道宗已經被改名為天魔門。經過那次屠殺之後,生存下來的天道宗弟子不足四分之一。都歸順了天魔門,天魔門如今的管事者就是那名叫做青舊的部下。
天魔門正式建成之後,無數的魔修和妖修從四面八方來投奔,天魔門均無條件接納。天魔門建成之後,便對原來的天道宗管轄區內下了命令,以後供品無需再送來,但是需得為天魔門是從,若是領主妄想違抗天魔門領導,必定殺之。
對於天道宗管轄區域的貴族或者平民來說,是誰統治他們根本無所謂,天魔門還免除了他們的上供,他們自然安安分分,一點都不鬧事。
天魔門內有些建築重新翻修了,長老院則完全被拆除了。流青陽所在的山頭被劃成了天魔門的禁地。蓮大人進入青蓮玉中去了,只剩下小翼陪著季小春在這裡等流魔頭。
此時天空之中的血腥之氣終於大動,它們在天空之中不停地旋轉,隨即向流青陽衝過來。他突然睜開雙眼,身體周圍縈繞的靈氣和魔氣全部收入他體內。那股血腥之氣打過來的能量,把季小春和小翼打飛了老遠,落在一片剛剛建好的魔修弟子居所上,砸壞了他們剛剛建好的房梁。
季小春虎著臉站起來,拎著撞得暈頭轉向的小翼的尾巴塞進靈獸袋中。正在建房子的魔修弟子驚訝地看著她,季小春哼了一聲,築基修士的威壓放出,把這些煉氣期的小弟子嚇得後退好幾步。
太不厚道了,她等他等了幾個月了,竟然還遭到這種待遇。季小春也不過去了,就坐在斷了半截的房梁上,等著流魔頭進階成功。
漸漸的,那股血腥之氣才被他收入體內,水墨江山扇也從他體內出來,無數的鬼影從他的扇子中出來,開始吞噬剩下的血腥之氣。等他周圍的紅色完全散去了,水墨江山扇才落入流青陽手中。
化神中期。流魔頭睜開眼,紅色在他眼中散去,黑發在進階時散開,一眼看去,那種一代魔頭的邪妄之氣才逸散出來。他眯著眼睛朝四周看去,立刻發現了坐在房梁上的季小春,還有她身後的一群呆愣的弟子。門主就在他們面前進階了,多麼難得的場景,說出去肯定倍兒有面子。
弟子們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自己的門主一閃而過,而那位坐在房梁上的正道修士已經不見蹤影。
“前輩,恭喜你進階成功了。”季小春雖然被流魔頭夾在手下,也不影響她笑眯眯地奉承流青陽。
流青陽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放她坐下來。
這裡是一片山崖,正對著天魔門的鐘塔。魔頭進階之後,天空的黑色慢慢散去,幾個月一來,陽光第一次露出來。流青陽沉默地看著太陽,並不回答季小春的話,她坐在他旁邊,又想不出魔頭在沉思什麼,自然也緊閉嘴巴默不作聲。
想了很久,流青陽才說:“血神印連結,我不想解除了。”
“什麼意思?”季小春聽到魔頭這句話,嘴角一抽,“前輩,我可以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幫您把天道宗給滅了,要是暴露出去我可是要被正道修士追殺的。您一句輕飄飄的不想了,就不解除了?”
果然說魔頭最是喜怒無常!季小春辛辛苦苦干了這麼長時間的苦力,他進階的時候還幫他護法,這叫什麼事啊。季小春心中憤怒洶湧,無奈打不過流魔頭,只能瞪著他。
“靈尊現在也是化神中期,我不會受到血神印的牽制了。但是……”流青陽轉過頭,季小春還是聖女的樣子,她怕自己露出本來面目會被別人認出來,以後再上門尋仇可不太好。她穿著白色的衣袍,山崖上的風吹動她的長袖揚起,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菱形的眼睛仿佛是琥珀,有著溫潤水光。
季小春遠遠比聖女本人更適合這張臉,流青陽似乎現在才意識到。她本身就有傾城之色,只是被掩藏得很好。但是若是說漂亮的人,他見得多了。
流青陽慢慢說:“放心,我不會用血神印來牽制你的。你要是想入魔門,天魔門隨時歡迎你,你要是不想入魔門,現在就可以離開了。”
季小春想了想,流青陽這是什麼意思,要是不想利用她,這個血神印連結簡直就沒有作用。而且有了血神印連結之後,流魔頭還會受到她的影響,她要是受個什麼傷,流魔頭照樣能感覺到疼痛。這對於一個化神修士來說多不劃算啊。
“就這樣吧,我看你也沒有入魔門的打算,你走吧。”流青陽站起身往回走,夕陽照在他背上。
“前輩……”季小春叫住他,流青陽的腳步頓了一下。
“雖然我覺得你的話確實不太可信,但是……您今天是不是有點奇怪啊?還是練功走火入魔了……”說完季小春就覺得不對,流青陽早就是魔頭了,還入什麼魔。只是這位魔頭從醒來之後開始,沒有一刻她覺得他是正常的。要是神智不清了趕緊反悔也好,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和別人有什麼心神感應。
流青陽嘴角揚起一個微笑:“我是魔頭啊,喜怒無常才是正常的。”
他把季小春留在原地,揮手放出自己的折扇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