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大人本來還有幾分把握敵得過這仙獸分身。看到那枚丹藥,他心中微微一沉。這顆丹藥叫青碧丹,能夠極大的激發仙獸的潛能,屬於仙級二品的丹藥。若是換了以前的他,別說是服了仙丹的仙獸分身,就算是顓頊獸本尊來站,他也不會放在眼裡。
顓頊獸的主人見了他都得客客氣氣的,何況是一絲小小分神!但如今以他的修為,對付元嬰期就是極致了,他的仙元儲量也只能達到金丹的水平。
阿吉布手指微微一彈,丹藥就落到了顓頊獸的嘴巴裡,它頓時興奮地嚎叫了一聲,身體迅速長大,銀毛變得根根如針堅硬,身上濃密的綠色妖氣幾乎粘稠如實質。這個時候顓頊獸的攻擊就不一樣了,它操控著自己身上的綠色妖氣形成一個個巨大的,渾身布滿尖刺的球體,朝著蓮飛來。蓮再次掐動手指,一朵巨大的金蓮在他身前綻開,生生擋下飛射而來的綠球。這東西立刻爆開,綠色的粘液迅速腐蝕金蓮,而蓮也被逼得後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體。
他看向自己的手,仙元使用太多了,他的手現在已經不能凝成實質,開始微微透明了。蓮閉了閉眼,將懷裡的季小春抱得更緊了一些,他此刻無力而又怨恨,怨恨自己竟然不能保護她。
他曾經說過,無論誰傷害她,他都不會傷害她,他會一直保護她,讓她利用。但是現在的蓮根本就不能保護季小春,沒有實力,一切都是空談。蓮突然想起死在自己手上的很多人,那個時候,他從來沒想到過原來力不從心是如此無奈的一件事。
他突然發現,如果要眼睜睜看著季小春就這樣死去,會比他戰敗後修為全毀還要痛苦。
他舍不得,他疼惜這個倔強的孩子。
是在哪個瞬間呢?
是在季小春滿身是血倒在他面前,還是季小春抬頭對他微笑。還是她莫名的眼淚,還是更早更早,那個時候她還是個孩子,扎著小辮子,跳下青石台階。落霞峰的路邊樹上開滿了花。落在她單薄的肩上。
蓮根本分不清楚了,他現在回過頭去看,他陪著這個孩子長大。他們的生命早就糾纏在一起
如果我消失了,你也會繼續活下去的,蓮抱著季小春溫熱的身體,心中突然想到。
和我不在的時候一樣,你也會活得這麼好,這麼開心和自由。
但是他不在了,誰來教她陣法,誰能在困境中指點她,誰能永遠都不離開她?
蓮非常不想離開她。放任她一個人繼續走在大道孤獨的路上,周圍有無數算計她的人,對她心懷惡念的人,如果自己不能陪著她了。她能繼續下去嗎?會不會被別人欺負呢。繼而蓮大人又搖頭笑了。
低低的,宛如嘆息一般。是他想多了,季小春怎麼可能會被別人欺負呢。
顓頊獸的攻擊不斷飛來。蓮大人掐著法決抵擋,一朵朵金蓮不斷的被綠色的妖氣腐蝕,同時,他的身體越來越透明,現在消耗的是構成他身體的仙元。
蓮知道這樣下去只是徒勞消耗。他身上儲備的仙元本來就不多,仙元一耗盡他們就會死在這怪物的爪下。心中念頭一閃而過,蓮大人終於下定了決心,抱著季小春突然瞬移,顓頊獸眼睛赤紅,自己的目標突然不見了,它抬頭找了好幾下,才發現那兩個人在陣法的邊緣。
阿吉布淡淡說:“周圍都布下的陣法,即便是瞬移也不能離開這裡,銀修,殺了他們。我的陣法快要完成了。”顓頊獸聽令吼叫了一聲,朝著兩人飛奔而去。
蓮大人抬起頭看天際灑下的微光,落在季小春清秀的面容上,她好像正在經歷什麼痛苦,碎丹和識海消散的劇痛肯定是很難忍受的。
他凝視著季小春,輕聲說:“很快就不痛了。”
隱尊大人一世高高在上,從未對任何人服軟,他總是站在最頂端,俯視眾生疾苦,現在才知道,真正深陷其中的滋味有多糟糕。真正力所不及的感覺多麼令人痛恨。
我從未這麼渴望過自己能夠繼續下去,從未想過那個可以談笑間毀滅整個星球的人會如此甘願於死去。
我只是想你活下去。
蓮附在季小春的耳邊輕聲說。他的聲音有點停頓,似乎想了很久。
顓頊獸歪了歪腦袋,突然有一點不解,這個發出金光的人,他開始快速掐動法決,非常繁復,他要干什麼?
蓮大人只是在發動空間轉移而已,只是空間轉移不是瞬移,也不是轉送陣轉送。而是直接打開空間中游離的通道,不需要借助轉送陣離開。只有這樣才能夠突破結界的限制,這是他自己的秘法之一,當初被東皇初所傷,就是發動了空間轉移才逃出了仙界。直接無視仙界和凡人界之間的間隔限制來到了凡人界。
連凡人界和仙界的界限都能打破,何況小小的封印陣法。
不離開這裡,季小春肯定會死。說不定離開了這個星球,她在更廣闊的修仙界能夠更加如魚得水呢。蓮大人手中的圖騰漸漸升起,那是一個非常繁復糾纏的立體法陣。
阿吉布雖然看不出這個陣法到底是什麼,但是那繁復的程度肯定不是好惹的,他臉色大變道:“快阻止他,這個陣法不能成!”
顓頊獸甩甩腦袋,這才回過神,吼叫著朝蓮大人撲過去,只是已經晚了。
蓮大人手上的圖騰已經完成,他把圖騰打向半空,半空之中立刻泛起波瀾,一團接一團的法紋糾纏起來,在半空中構成極為復雜的立體陣法,甚至比封印之地的陣法還要復雜許多。金色的紋路一亮就黯淡下來,一個灰蒙蒙的洞口慢慢被撕開。裡面什麼都看不到。
這個陣法完成之後,蓮大人的身體迅速變得非常透明,幾乎只能看到一個淡淡的輪廓。而蟲洞通道開啟的威壓,讓顓頊獸根本無法再上前一步,它被那灰色洞口吹來的風吹得後退了幾丈遠才站定。
空間轉移如此厲害,代價也很大,他身上所有的仙元。再加上仙魄所有的力量,才能勉強發動空間轉移。也就是說,這個空間轉移一旦完成,隱尊蓮大人是真的從此消失了,包括他的仙魄。一絲一毫都不會剩下。
看到那個魂體突然變得非常虛弱。放佛隨時都會消散,阿吉布有些驚訝。
布袋青年湊過來問了一句:“這是什麼陣法?”
阿吉布說:“如果我沒猜錯,他恐怕用了自己所有的力量來發動這個陣法……我也不清楚他想干什麼。”
布袋青年哼了一聲:“他想干什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是那個節點再不填上,整個血陰八卦陣都要消失了,你倒是趕緊讓你的靈獸把人捉過來啊!”
阿吉布看著半空那個洞口,搖了搖頭道:“不行,那個洞口的空間非常不穩定,銀修不能靠近。它不是我的靈獸,它只是我借來的,要是有什麼閃失,我承擔不起。只能等了。”
蓮抬頭看了一眼洞口。又收回視線看著季小春。
“我不想你忘記我……”他輕聲說。誰真正記得他呢?他的那群徒子徒孫?離恨天依靠他生活的所有人?還是他的族人?都只是因為利益而已,他想季小春記住他,不是因為利益。
季小春不動感情,他知道,以前覺得對於女修來說這是個優點,現在卻覺得太殘酷。如果是另外一個魂魄寄居在她體內。她也一定會這麼在意他?
蓮笑了笑,他突然非常想知道,季小春到底是否真的在意自己。可惜恐怕永遠都不能知道了。
“再見了。”蓮低下頭,在她的眉間落下一個輕輕的吻,幾乎是聖潔的。克制的接觸。只是他已經太虛弱,唇穿過季小春的額,好像什麼都沒有觸碰到。最後這個輕柔的,包含了他一絲無奈和寵溺的吻,也只能穿過她的額頭,寂寥無依。
天空微溢的白光落在他們身上,蓮大人的銀發非常耀眼,他馬上就要消失了,她卻在靜靜的沉睡。
他抬起頭,隨即身上發出耀眼金光。迅速縮成一顆金色小球,小球在空中轉了一圈,衝進了季小春的體內,帶著她衝進了空間轉送的虛空洞口之中。洞口強烈地旋轉起來,好像立刻要閉合起來,這個時候顓頊獸才覺得威壓減輕,立刻想衝上來把那個人拉出來。
這時,嵌在陣法上的青蓮玉蓮子卻好像察覺到了什麼,突然急迫地跳動起來。
“它怎麼了?”布袋青年有些錯愕,那個古怪的洞口把人吞進去了,他還沒反應過來,這顆寶珠又開始跳動了?寶珠跳動不要緊,它突然從陣法上衝出來,在空中旋轉了一圈,立刻朝著灰色的洞口衝過去,被那洞口吞沒。
而在此同時,那個灰色的洞口也徹底閉合,血陰八卦陣終於散去,天空慢慢開始恢復碧藍。只見浩大的廣場上此刻一片死寂,除了上萬的枯屍靜靜坐在原地,在一天前,他們都還有鮮活的生命,可惜現在都化成了枯骨。
“竟然成功了!”阿吉布有些意外,怎麼血陰八卦陣沒成,那寶珠也破開了陣法自己跑開了。
阿吉布根本不關系那顆珠子到底去了哪兒,看到天空之中突然泛起一層藍色的護罩,他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不辱聖尊使命,他終於讓封印南蒼星上萬年的封印重現了!
接下來他需要做的,只是將它破除而已,而沒有了寶珠的壓制,破解陣法並不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