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南:“你有意見啊?”
喬南:“有意見你親回來啊。”
沐想想:“……”
沐想想試著掙脫了一下但沒能成功, 喬南非但不松手, 還抓著她的手在自己臉上搓了搓, 毫不收斂自己無賴的個人作風。
沐想想:“你跟高一的時候不太一樣了。”
喬南左右張望著佔據好方位, 仍舊執拗地用一隻手將沐想想的兩條胳膊都固定在自己的下巴處,同時抬起胳膊阻擋四下擁擠的人潮, 聞言嘚瑟了一下:“喲,還記得我高一時候的樣子吶, 就知道你嘴硬, 相當刻骨銘心的一段暗戀經歷吧?”
沐想想:“……”
喬南依舊嘚瑟:“怎麼樣,覺得我現在比過去更高更帥更穩重了是不是?”
沐想想:“……不是。”
喬南:“??”
沐想想:“你當初看起來還挺有作風挺有原則的。”
喬南:“……”
沐想想:“現在一點沒有了。”
喬南:“……”
沐想想:“假冒偽劣, 騙子。”
現場如此喧鬧, 她的聲音也不高,喬南卻好像非常簡單就能清晰捕捉有關她的內容,嘖了一聲,抬起頭來:“警告第二遍,記住了,家有家規, 對男朋友要放尊重一點。”
說著又抬高一條胳膊徑直伸上來掐了下她的臉頰, 力道不重,一觸即離, 留下皮膚上粗糙濕潤的餘溫,琥珀色的瞳孔裡囂張依舊:“還有, 原則作風這種東西對外人和對女朋友能一樣嗎?哥們犯錯誤了可以踢踢打打, 女朋友嘛……”
他頓了頓, 留下意味深長的視線後淡淡地低回了頭,掐臉的那隻手落在沐想想的膝蓋上,一路緩緩下滑,直至落到腳腕處,才一把抓住:“嘖,腿怎麼那麼細。”
他手掌觸碰過的小腿一片焦灼,沐想想忍不住掙扎出一隻手給了他一下:“流氓啊你!”
“這就流氓了?”喬南輕笑一聲,抓住她的手,用與方才同樣緩慢的動作,五根手指強行插·入她指縫中,牢牢固定。
意味深長的聲音飄來:“小姑娘,這還隔著褲子呢,下次有機會,再讓你看看什麼叫真流氓。”
沐想想:“………………”
心跳如疾風驟雨。
******
音樂節現場幾乎處於群魔亂舞的狀態。
歌手和觀眾們大部分時間都很high。
沐想想終日埋頭書本,還是第一次到這種場合,作為一個平常聽音樂往往落後同齡年輕人兩到三年的好學少女,她對搖滾圈這種地方根本沒有任何概念,音樂節現場給她留下的印象,就是舞台上穿著奇妙服裝畫著奇怪妝容在各種奇怪的地方打孔戴首飾的歌手,和舞台下穿著奇妙服裝畫著奇怪妝容在各種奇怪的地方打孔戴首飾的聽眾。
至於舞台上的人到底唱了什麼調,調裡的歌是什麼內容,涉及到外語時嘶吼得不太強烈的話她依稀能辨認出一點,更多的就真的沒法搞懂和欣賞了。
說真的,大部分都除了熱鬧之外並不怎麼好聽。
現場的觀眾們很多卻都跟瘋了似的激動,尤其一些追隨自己喜歡樂隊而來的粉絲,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音樂跟唱都算輕的了,蹦跳和瘋狂尖叫到彷彿即刻就要昏厥過去的不知多少。
但也有截然相反的,某些樂隊的出場就並不能得到這樣狂熱的歡呼。明明他們穿著和打扮都和剛剛下去的那一撥山呼Encore的沒什麼不同,可觀眾們偏偏就是如此直接地區別待遇。在有參照物作為對比的情況下,這種區別看起來尤其的殘酷,以至於讓舞台上那群上台時還昂首闊步的樂隊選手們,連離開時的背影都顯得格外寥落。
沐想想從他們身上依稀搞明白了來之前網絡上查詢到的“粉絲經濟”。對著弟弟即將接觸到的這一等級鮮明的世界,她心中實際也相當不安著。
娛樂圈啊,據說是一個競爭非常激烈的地方,這個據網絡評價非常不上檔次的小音樂節都這樣了。
那麼真正出道的走紅明星跟不走紅明星之間的差異,只會比舞台上那前後登台的兩個團隊更加明顯。
那些連發言都能聽出大受打擊的被淘汰的歌手,總是讓沐想想克制不住地聯想到弟弟沐松。
一樣看上去另類叛逆的衣著,甚至連頭髮都是大同小異的淺灰色,這些人的年紀甚至比沐松還要更大些,就這樣仍是如此頹喪的反應。
沐松可還小呢,剛才在後台時就緊張成了那樣,萬一遇到這種結局,心理說不定都會崩潰。
說實話,比起玩音樂什麼的,沐想想當然更加希望自己的弟弟某一天能忽然將心思收到課業上好好學習考大學。
但與此同時,她更不希望弟弟回歸安穩的原因,是在自己引以為傲的強項上受到巨大的打擊。
她看過爸爸在失去工作能力後喪失信心陷入頹唐的樣子,再不希望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遭遇這個了。
乏人問津的樂隊在評委走過場般的提問裡回答了幾個問題,主唱的眼眶裡甚至還帶著不甘的淚光,報幕的主持人卻彷彿見慣了這樣的場面,笑容依舊誠摯——“讓我們來歡迎下一組選手liberty,哦~了不起哦,據說樂隊成員平均年齡只有十八歲,主唱吉他手更是還沒成年,這次帶來的是主唱個人創作的歌曲《殺氣》,非常的有才華了,讓我們掌聲歡迎——”
沐想想情緒立刻激動起來,喬南趕緊扶好她:“你小心掉下來!”
“我弟要出來了!”緊張瞬間填滿心臟,沐想想神經繃緊到連他舉起扶在自己腰側的手都沒空注意,然而緊接著,便聽到前方某個紅發少女跟朋友吐槽時拔高的聲音:“我操,老娘等得連花兒都要謝了,我們淬火樂團到底什麼時候才出來,老娘特地從H市趕那麼遠的路過來捧場,結果淨聽野雞團咕咕嘚了,剛下去一個群,這又上來一群!”
“安啦!我們淬火肯定要壓軸出場的。”她朋友手上還抓著她們支持的那個樂隊的大大的橫幅,語氣裡毫不掩飾對接下來出場的選手的嘲諷,“就是野雞才出來得早好嗎,不然聽完大團之後人走光了,留下一群野雞團自己在這唱獨角戲嗎?”
“主唱居然都沒成年,哎喲我去,初中生樂隊嗎,都不用寫作業?”
“初中生搞創作,簡直是他媽是他媽自殺式恐·怖·襲·擊,我已經能預計到接下去的畫面了。”
“哈哈哈哈哈!”
伴隨著她們的笑聲,現場掌聲稀稀拉拉地響起,甚至還不如上一個被稱作野雞團的。
沐想想激動的心情忽然就低落下來,喬南就跟頭頂長了眼睛似的抬起來:“怎麼了你?”
沐想想嘆了一聲:“沒事兒,我就是在想一會兒要怎麼安慰我弟。”
喬南:“哈?”
沐想想:“他很期待這次比賽的,據說是人生中第一次登台。唉,我還沒見他那麼緊張過呢,不過對手實力那麼強,他應該早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喬南懵逼了一下,“啥?對手實力強?”
沐想想:“不然呢?”
“……”喬南,“我問你,你聽過你弟彈吉他或者唱歌沒有?”
沐想想搖頭。
下巴就忽然被伸來的胳膊捏了一下,她低下頭,對上喬南的雙眼。
喬南面無表情地縮回手,想到自己被秒的吉他水平,沒好氣地嘖了一聲,掃地僧的家人什麼的,最討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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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遭淘汰的上一對選手強忍的淚水在踏入後場的那一刻終於奪眶而出,一向追求酷炫的桀驁青年遇上挫折也是會陷入崩潰的。目送又一群方才還意氣風發的對手失魂落魄地離開,包括沐松在內的liberty隊員們都越發的沉默起來。
沐松默默地為吉他再次調音,隊友們圍繞在他周圍,周華采派來的小助理打了雞血似的在旁邊給他們鼓勁:“加油!你們一定可以嗨爆全場的!”
他這話配合著外頭報幕完畢後稀稀拉拉響起的掌聲笑果尤為顯著,後場不少正在等候的樂團都嘻嘻哈哈地低聲笑起來,沐松掃過那些正陷於黑暗中的人們,目光最後落在了不遠處的一扇房門處。
這是整個音樂節後台搭建起來的為數不多的休息間,此時正被這場比賽即將登台的的最有名氣的幾個樂隊所佔據——旁人是一概不能進的,沐松剛剛一不小心稍微靠近了一點,就被工作人員警惕地抬手攔住了。
那是獨屬於成名者的角落,無數的粉絲在後台工作人員的帶領下前往朝聖。
休息室門口堆放著ta們送來的花籃、花束、禮盒、紙袋,這些樂團實在是太受歡迎了,禮物多到屋裡實在堆不下,才只能胡亂丟在外頭。
多麼光鮮的一面啊,然而與此同時,更多如同他們這樣無人問津的小樂隊,卻只能席地盤坐在擁擠髒亂的門口,目送那一**並非為自己而來的粉絲們出現又消失。
作為親歷其中的一員,沐松在這一刻如此清晰地意識到了“才華”與“名望”所帶來的差別。
勃勃跳動的野心的頻率前所未有的清晰,與此同時又一併催生出了強烈的不確定。
不理會那些仍在含糊嘲諷著【小屁孩】【未成年】【瞎胡鬧】的樂團們,沐松在這一刻想起的是不久前姐姐疾奔而來的那記擁抱。
lucky kiss的熱度還緊貼著嘴唇,勇氣似乎便由此而來。
學習如此厲害的姐姐,以前每次參加競賽的時候都要不自信地看上一堆書呢。
況且失敗了又怎麼樣,他還有朋友,還有家人,爸媽不敢說,至少姐姐,她一定會始終支持著自己的。
沐松忽的鬆了口氣,他聽著外頭稀疏到幾乎已經要聽不到的鼓掌聲,掃過忐忑的隊友,輕笑一聲,伸出拳頭:“走吧。”
隊友們交換視線,在他的鎮定下也被影響得放鬆了一些,笑了笑,抬起胳膊。
五隻拳頭輕輕撞在一處。
殺氣騰騰的聲音響起——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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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松漂亮的面孔出現在舞台上的瞬間,原本冷寂的現場便立刻變得熱鬧許多。
天已經有些暗了,燈光打下來,擺開樂器的間隙,沐松抬頭平靜地環視場地。
幾乎不需要過多的尋找,他一下在人群外圍看到了姐姐模糊卻熟悉的身影,先是疑惑了一下對方為什麼忽然那麼高,緊接著看清後一下瞪大了眼睛。
沐想想遙遙對上弟弟視線,離的太遠了,她看不清對方的表情,然而從對方髮色搶眼的腦袋自幕後露出前台的那一瞬間,那種說不出的感慨便莫名湧上了喉頭。
前方方才聲音尖利的女孩們已經迅速地轉變了閒聊的內容——
“我去!那個拿著吉他調話筒的難不成就是主唱?”
“我去我去我去我去他媽的有點帥啊是怎麼回事?這身高這臉蛋這氣質到底哪裡像未成年了!”
“媽的老娘要收回剛才嘲諷他野雞和作業太少的話!”
沐想想一向是個內斂到恨不能脫離所有非必要關注的人,這一刻卻有生以來第一次的,被哪怕在從前圍觀喬南打籃球時都不成有過衝動所籠罩。
雖然相互都看不清對方的表情,沐想想仍能確定弟弟始終注視著自己。
於是她順從心意地,被衝動推動著,將手掌籠在嘴邊,朝著舞台拔高聲音大喊道:“沐松!!!!加油!!!!”
這聲加油在滿場的碎語中顯得尤為突兀,沐想想知道肯定會有很多人轉頭看向自己,可她卻居然一點也不覺得緊張和丟臉。
因為舞台上那個正被萬眾矚目的年輕人那樣的耀眼。
這是她的親弟弟,她永遠為之驕傲的家人。
周圍果然一陣的窸窸窣窣,沐松拎著吉他站定在話筒前,不知道為什麼好半天沒動,片刻後在話筒開啟的狀態下,音響裡精確地飄出了第一道聲音——
“艹!”
沐想想:“???”
眾人:“????”
台下正交頭接耳間,便忽然見舞台上那位英俊的主唱渾身的氣質變得殺氣騰騰起來。他放下吉他,轉頭朝後頭的隊友們不知道喊了聲什麼,抬手拉下外套拉鏈,氣勢洶洶朝著地上一摜!
少年人緊致而具有爆發力的肌肉被寬鬆的黑色背心似有若無遮擋著,燈光一打,他線條漂亮的手臂隆起搶眼的弧度,行動間荷爾蒙的氣息撲面而來!
在這樣忽然變得兇猛的氣勢的攻擊下,整個樂團都迅速結束了準備。
然後話筒前的主唱眼神可見地冷卻下來,他抓住吉他,凌空一拋,抬手接住,朝肩頭一掛。
這套漂亮的動作尚未完全被眾多觀眾頭腦消化掉的同時,他修長纖細的手指劃過弦面,吉他忽的響了一聲。
沐想想頭腦被這聲輕柔的旋律撩撥了一下,只覺得悅耳,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下一秒——
驚人勁爆的音樂轟然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