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弟子向高建堯報告:“我們一直追蹤妖物的氣息,但最後都沒能找到它們。”
高建堯沒說話,若妖物仍在活動,定不會找不到的。要麼就是董溪將它們召回了,要麼就是有別人將它們收了。
“可有別的降魔師來這邊活動?”何義問。
“沒有見到。而且我們打過招呼了,就算有降魔師來收妖,也不會不知會我們一聲的。”
何義看了看高建堯,高建堯擺了擺手,示意那報事弟子退下。
高建堯轉身繼續往村子深處走去:“有人想阻止我們找到她。”
何義跟在師父後頭,抖了抖手腕,玄靈珠滾落地面,四散開來。
紛雜的各式各樣的氣息立時從四面八方向何義湧來,在這樣開闊的公眾地方尋找並辨識出殘留氣息太難了,除非他們要找的妖物仍在活動。
何義與高建堯信步走著,玄靈珠跟著他們,在一定範圍內四散著滾動。
走了很長一段路,高建堯道:“看來確實被收走了,不好找啊。”
何義不說話,他還在努力感應著玄靈珠發回的消息。各式各樣的人、動物、聲音、氣味,他沒有看到董溪,沒有看到陳百川,也沒有搜尋到妖氣。
高建堯走上了一個山坡,山坡下是村裡的運動廣場,一**婦女正開著音響在跳廣場舞。他盤腿坐下,將背上扁長的沙盤轉過來放到膝上,抽開盒蓋,伸手抓了一把金色細沙,攤開手掌,對著掌心吹了一口氣,細沙如霧般飄散到空中。
“看看他們能收拾得多乾淨。”
許心安他們在晚上八點終於到了山邊。她給家裡打了電話,圓胖說一切都好,沒什麼異常。
接下來沒什麼路可以讓車子走,於是所有人都下了小客車。畢方走到山邊,伸展雙臂,天空頓時一片詳甯,星光都光亮了許多。
看不見頭的茂密樹林沙沙作響,似乎大樹們都在搖曳枝條,輕抖樹葉。有鳥兒輕鳴,飛出樹林,不一會兒,許多鳥兒飛了出來,不是受了驚嚇那種撲騰亂飛,而像是在愉悅地展翅。
畢方道:“跟我走吧,我知道那個岩洞在哪兒了。”
大家背好背包,跟著畢方走進了樹林。
這是一片未開發過的密林,沒有鋪路,腳下是碎石泥塊樹葉灌木長草矮花,大家只得深一腳淺一腳一步步往前探。
畢方牽著許心安走在最前面,遇到灌木長草,他用手掌輕輕一堆,那些樹木植物便都往兩邊避開,給他們讓出道來。
許心安覺得從來沒有走得這麼威風八面過。她道:“畢方我跟你說,我爸膽子可大了,他知道我會來救他的,一定等著我呢。”
“神經粗和膽大是一回事嗎?你回去查查字典。”
許心安不介意,繼續聊天:“畢方你說,如果敵方*oss就是蛟龍,或者跟蛟龍一樣厲害甚至比蛟龍還厲害,你能打贏他嗎?”
“不知道。跟蛟龍沒認真打過。認真打一場很累的,打兩下能打倒的我就打打,打兩下打不倒的我就走開。”
“你這是慫還是懶?”
“我這是聰明。”
後面秦向羽忍不住對符良說:“今天畢方大神說的話怎麼都挺有道理啊。簡直是神的智慧閃閃發光。”
符良淡定道:“一直閃著光,沒看到是你眼瞎。”
許心安差點一踉蹌。
秦向羽瞪符良半天,掏出十塊錢:“你贏了。”
符良收下了:“不客氣。”
“這馬屁是怎麼說得出口的。”
“忍一忍就過去了。”
許心安再一踉蹌。
畢方撞撞許心安肩膀:“你看看人家。”
“怎麼了?”
“多會聊天。”
秦向羽和符良一踉蹌,好想給畢方大神掏十塊錢。
走了一個多小時後,許心安累得直喘氣,畢方看看她:“我幫你背包吧。”
許心安也不跟他客氣,趕緊把包包遞過去了。畢方背上她的包牽著她繼續走,走了一段,停下來再看看氣喘如牛的許心安,嫌棄她:“你真是運動太少,才走幾步就這樣了。你看看人家。”
眾人:“……”人家怎麼了,人家也在喘啊。
畢方又道:“行了,包包還你。”
雖然這太有失紳士風度,但許心安不跟畢方計較這些,她重又把包包背上。
“我不幫你背包了,我背你吧。”畢方道。
許心安大喜,還客氣什麼,趕緊爬到畢方背上去。
“斯文點。”畢方一邊抱怨,一邊握著許心安的腿往上提了提。許心安抱穩他的脖子,趴好了,舒服得喘了口氣。
“真廢物。”畢方埋怨著,背著她穩穩地往前走。
後面幾個喘氣的互視了一眼,郭迅道:“是畢方大神自己說的‘你們人類想禦使神獸,做夢嗎’,是吧?”
“對。”其他人用力點頭。
神泉鄉。
金色的沙子漾起漫天的薄霧,玄靈珠沿著牆根悄然無聲地滾動著。
在山坡上打坐的高建堯睜開了眼睛:“果然,漏了一個啊。”
一隻小小的黃蜂被金沙裹著飛到了高建堯的面前。
蜂妖。
高建堯還記得當年董溪收這只蜂妖時差點被蜇死,是他把她救下。那時的她還不滿二十,含著淚對他說:“師父,我寧可去收只虎妖,蜂妖太討厭了。”
而他告訴她:“莫看它小,小的強隱于無形,有時比大的強更有殺傷力。遠大的志向有時毀于突然冒出來的小小一念,便是同樣的道理。不要逃避對手,突然冒出來的膽怯退縮會讓你覺得你有選擇對手的錯覺,但其實你沒有,你是降魔師,你沒有選擇,斬妖除魔,是你必須做到的事。無論它是蜂妖還是虎妖。”
他為她治傷,指點她如何收除蜂妖。
之後她再度搜尋,將這只蜂妖找到,成功收了它。
一眨眼十多年過去了,這些事卻似乎發生在昨日。
高建堯一捏指訣,喝了聲:“去。”蜂妖裹著金沙,朝西南方向飛去。
高建堯與何義跟著蜂妖走了好一會兒,走到了一座農家宅院前。這院子頗偏僻,背朝著村落,被一排小樓擋著,從正路上還真不容易發現它。
蜂妖從牆頭飛了進去,玄靈珠也迅速從門板下面的空隙往裡鑽。
這次何義感覺到了:“有蛇妖之氣,很淡,已經離開了。”
高建堯“嗯”了一聲,毫不猶豫地翻牆而入。
院子裡空空如也,沒什麼雜物,若不是收拾得太乾淨還真會讓人以為很久沒住過人了。四間屋子都靜悄悄的,何義走了一圈,看到屋子裡也是乾乾淨淨,什麼都沒留下。
蜂妖在院子裡打轉,過了一會兒,它停在了西屋與院牆的夾角那兒。
何義走過去,看到牆角的土似乎被翻騰過又再踩平,與旁邊的略有不同。何義將那一小塊土挖開,在土裡翻出一塊小巧的鏡片,鏡片後面刻著符印。
“師父。”何義將鏡片遞給高建堯,這是董溪迷影鏡裡的一塊鏡面。她拆下來,藏在了這裡。
迷影鏡中的妖物放出後,不能與鏡子離得太遠,否則無法收回。董溪為防止自己被帶得太遠,於是把一塊鏡面放在這兒,這是為了讓師門通過妖物找到它。找到了這塊鏡面,就能找到另一塊。
高建堯翻轉鏡面,鏡面對著某個方向時,折射出一道鏡光。
“西邊。”何義想起龍子薇說的西融山。
“我們走吧,帶董溪回家。”
高建堯與何義帶著弟子上了車,將鏡面放在車子擋風玻璃那兒,月光映下來,鏡面朝著某個方向折射光芒,帶領著高建堯他們駛向董溪所在的方向。
黑色的轎車疾馳在山路上,擋風玻璃上的鏡片隨著車子行進方向的不同而不時折轉,始終指向西方。高建堯閉著雙眼,手指輕輕撫著膝上的沙盤。
陳百川與董溪牽著手,跟著蛇王走過窄長的彎彎繞繞的岩洞,進入了洞腹。
洞腹別有洞天,寬闊得不可思議,由底到頂最高處看著有數十米的高度,面積看著差不多一個足球場大。洞壁由頂向下陡峭崎嶇,怪石嶙峋,洞頂長長的鐘乳石與地上的石筍相互交織,形成一幅猙獰的景致。
一個巨大的似龍形的物體趴在洞壁邊,安安靜靜,似沉睡的巨獸。
陳百川捏了捏董溪的手:“那是蛟龍,前一段見它,它還不在這兒呢。大概蛇王為了它的安全,將它移到這兒了。”
董溪點點頭,四下走動,認真仔細地打量這個地方。
洞壁四周掛著火把油燈,甚至洞頂某些鐘乳石上也布了燈,洞裡頭光線稱不上好,但也能把周圍看清。
董溪走了好一段,忽然看到高高的頂上吊著一個大鐵籠子,籠子裡有個男人,倚在籠柵欄上閉著眼一動不動。
董溪認得他。
這是許心安的父親許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