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好拉開車後座的車門讓容稚上車,眼帶謝意地和岑露白說:“送我們去檀閱就好。”
檀閱是容稚租住的單身公寓所在小區。
岑露白翹了翹紅唇,算是應下了她的謝意。
她拉開車門上車,薑照雪和容稚一起坐在後排。車內頂燈開得很暗,隔音很好,一片讓人安心的靜謐,薑照雪心裡有很多疑惑想問容稚,可礙於岑露白在場,她不確定容稚是否方便當著第三人的面回答,便也忍著沒問。
一路無話。
車子停在檀閱公寓的小區臨時停靠點上。
薑照雪陪容稚下車,岑露白坐在駕駛位上,有分寸地隻降了車窗,沒跟下去。
“我應該要很晚回去,你不用等我。”薑照雪與她道別。
岑露白略一點頭。
薑照雪想了想,又叮囑:“你路上小心,到家了和我說一聲。”
這次岑露白笑意明顯了些。風拂著她耳邊的發,她眼底水波似跟著漾動:“好。”
薑照雪沒別的話了,也不方便再說別的話。等容稚再與岑露白最後道一次別和謝,薑照雪與她一起轉身朝入公寓大門走去。
樹影搖曳,四下清寂,薑照雪看著容稚擦破了洞的褲子,開門見山:“為什麽打他?”
她語氣很平和,不是質問,只是疑問。
相識多年,她知道容稚看著吊兒郎當,但不是真的心裡沒譜的人。無緣無故,她不可能動手的。
容稚強撐了一晚上的體面在好友面前終於繃不住了。她後槽牙咬了又咬,忍了又忍,還是帶了脆弱的哭腔:“我看見他喝得醉醺醺的,摟著兩個女的要上樓開房。”
薑照雪愕然。
她遲疑:“會不會有什麽誤會?”那天在青楓山的時候,她看談殊如和那個男的感情還挺好的。
容稚搖頭,垂在身側的拳頭攥得咯咯作響:“不會。”她說:“他很不耐煩,一點心虛都沒有,讓我別多管閑事,還和旁邊兩個女的說……“說談殊如裝清高,在床上跟條死魚一樣,一點意思都沒有。
她說不出口。
她只能說:“……說了很難聽,很不尊重人的話。”
越說到後面,她聲音越像從喉嚨裡擠出來的,充滿痛苦。
那是她從小到大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啊,憑什麽要被他辜負還要受他侮辱。
她抬手捂住眼睛,淚卻還是順著她的兩頰滾落,不甘又無力。
薑照雪不知道說什麽才能安慰她,只能抬起手輕輕地拍她後背。
認識容稚不久以後,她就知道容稚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很照顧她、剛從電影學院畢業不久的鄰居家姐姐。
她說她是因為不想姐姐總被人欺負、總被搶角色才來學編導的。她希望她以後能成為大導演、名編劇,讓她的姐姐想演什麽演什麽,全是女主角。
說這話時,她眼睛亮亮的,帶著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稚氣和勇氣。
薑照雪不反感和這樣單純又執拗的人交朋友,某種程度上,她覺得容稚和自己有點像。
只是越熟悉,她越發現不對勁。從容稚每次提起談殊如時明顯不一樣的語氣和神采裡,她猜測容稚暗戀她。
可是容稚一直藏著,薑照雪便也沒點破。
第一次證實這件事,是談殊如交第一個男朋友上娛樂新聞時,容稚來找她,什麽都沒說,哭了很久,哭得薑照雪都替她心酸。
她什麽都沒問,陪著容稚呆了一個下午,而後怕她心情不好,時常約她出去采風,到處走走,轉移她的注意力。
也許是那段時間無聲的關懷和照顧,讓容稚徹底信任了她。
後來某一天,某一個不怎麽不特殊的時候,她們又聊到了談殊如,很自然地,容稚就說:“其實我喜歡談殊如,不是對姐姐的那種喜歡,你知道嗎?”
薑照雪應:“我知道。”
兩人相視而笑。
這些年,她是一點點看著容稚眼中的光是怎麽隨著談殊如與前男友分分合合、與新男友恩恩愛愛明明滅滅,最終暗下下去的。
不知道容稚在等她,不是談殊如的錯。談殊如什麽都不知道。
可是說了也沒用。談殊如不喜歡女人,容稚一直都知道。
這是一個無解的結。容稚不肯放下,誰都幫不了她。
薑照雪在心中很沉地歎氣。
兩人都沒再說話,沉默地往電梯裡走。
電梯在容稚租住的十五樓停下,薑照雪問:“你要告訴她這件事嗎?”
她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容稚沒有馬上回答,似乎也很猶豫。
正緘默著,走過一個拐角,一抬頭,兩人的腳步都停了下來。
一個戴著帽子,圍著圍巾,擋住了大半張臉也依舊難掩殊色的女人正站在容稚公寓門口。
隻肖一眼,容稚就認出了那是談殊如。
薑照雪也猜出了。
談殊如也看到了容稚,那雙多情的桃花眼瞬間泛起水波,快步朝容稚走來,摸容稚的頭,又摸她的臉,緊張地問她:“沒事吧?他打你了嗎?打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