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籠在一片厚實窗簾製造的暗光中,薑照雪在離她很遠一側的床上睡得正香,沒受影響。
岑露白眉頭稍稍舒展,第二聲鞭炮聲又響了起來。
岑露白蹙眉。
她坐起身子取了睡袍,輕手輕腳地下了床,披著睡袍去到了露台外。
露台外,晨風凜冽,天空灰蒙蒙的,一切仿佛都還在被定格的靜止中,除了樓下不遠處花圃旁追逐著的兩個五六歲小男孩。
岑露白認出,其中一個是她侄子岑寅,另一個是莊園管家的小孫子。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岑寅伸手要搶管家孫子手上的東西,管家孫子不肯給,卻也不敢還手,只能在奔跑中被岑寅直接推倒在地,哭了起來。
岑寅騎在他的身上,搶走了他手中的東西,氣焰高漲,洋洋得意:“都讓你給我了!你住我家裡,就要聽我的話!”
說完,他打開搶來的小盒子,抬手一擲,遠遠地,又一聲擾人清夢的鞭炮聲響起,和著他跨下小男孩的淒慘的哭聲。
岑露白冷冷地望著。
她不屑於對小孩動手,沒有像岑遙提過的那樣——安插人手在C國直接把岑寅養廢。可有的人,吃一塹不長一智,自己卻幫自己把墳墓都挖好了。
岑露白淡漠地轉身退回室內。
不知道是鞭炮聲還是她拉露台門的聲音,薑照雪似乎還是被吵到了,她蹙著眉頭睜眼,呢喃:“露白?”
似醒未醒。
似乎最近戲演多了,她終於能把“露白”這兩個喊順口了。
岑露白眼底的涼薄在頃刻間消散。她勾了勾唇,掀被上床,低聲哄:“還早,再睡會兒吧。”
薑照雪看見光線昏暗,以為還早,真的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
一點設防都沒有。
她能在她身邊安心睡了呢。岑露白眼底浮起暖色,抬手想摸摸她細軟的額發,指尖停在半空中,最終還是克制地蜷起。
凝望著,她斂眸笑,收回手,拿過床邊手機給下面人發短信,讓他們把小孩帶走。
第13章 傻濛濛。
薑照雪對自己中途曾經醒來過一次的事情毫無印象。不知道是不是過度的社交和長時間的精神緊繃太過耗費心神,她這幾天總覺得怎麽睡都睡不夠。
再一次醒來,已經是日上三竿的時候,窗簾依舊是拉著的,但仍有些微光照從窗簾兩邊的縫隙中暈出。
微弱的光線裡,岑露白穿著睡裙,披著外套,在床的另一側曲起一條長腿靠坐著,長睫低垂,長指輕劃平板,輪廓朦朧而柔美。
薑照雪支著手臂坐了起來。
似乎聽到了動靜,岑露白側過頭來看她,眉眼含著淡笑,問候:“早。”
薑照雪取過放在床頭的手表佩戴,已經九點多了。“不好意思,我起晚了。”她有點尷尬。
岑家雖然沒有一定要早起的規矩,但她這幾日觀岑家人的作息,也沒有見到過有誰超過八點半岑漢石用餐的時間後才起的。
可岑露白只是淡淡一笑說:“沒事,不急。”
她轉回頭,低眸繼續慢條斯理地瀏覽手中平板的資訊,似乎真的不在意。
薑照雪這才放下心來。
她下床,去衣帽間挑衣服。迫於演戲要求,她不好每次回來都像外人來旅居一樣自帶行李,所以第一次來北山過夜時,岑露白主動提醒後就表示會幫她準備好一切的。薑照雪以為最多是準備幾套應急的衣服,沒想到岑露白似乎早有準備,不聲不響地就留出了一半的衣帽間給她,裡面規規整整地放了半間她尺碼的新衣服。從帽子到鞋子,應有盡有,隨季更新。
薑照雪錯愕,岑露白漫不經心:“岑家每個人都有專門的服裝師打理她每季的新衣,你作為我太太,自然也有。”
薑照雪:“……”
好吧,是她眼界不夠開闊。
她在衣帽間裡仔細地挑選、搭配衣服,不知道岑露白也下了床,倒了一杯水,正隔著遠遠的距離凝望著她。
等到她挑好了整套衣服出來,看到的就是岑露白按開自動窗簾,讓明亮的光照灑遍整間臥室。
一切曾有過的柔軟晦澀都在光亮中隱於無形。
兩人一起洗漱後下樓。
樓下宴客廳裡果然已經坐滿了飯後閑聊的客人,岑漢石不在,莊心雲和岑露白嬸嬸坐沙發主位。薑照雪和岑露白禮貌問候他們都吃了嗎,大家都表示吃過了,除了岑遙笑嘻嘻地調侃了一句“嫂子,我姐難得睡一次懶覺,是不是被窩太暖和了”被岑露白送了一記眼刀,確實沒有人對她們的晚起說什麽。
薑照雪看岑遙瞬間乖巧的模樣,有點好笑又有點臉熱。
看來岑露白確實是起了以後特意等她一起下樓的。
正不緊不慢地吃著早飯,宴客廳裡寒暄的聲音忽然大了起來,應該是有新客登門了。薑照雪遲疑地看岑露白,岑露白面無波瀾:“沒事,我們吃我們的。”
薑照雪不好意思,還是明顯加快了速度,沒讓岑露白再等她。
岑露白眼眸瞬了瞬,也不好辜負她的好意,噙著笑跟著抓緊了些。
漱過口補過妝後再次回到宴客廳,宴客廳裡人果然多了許多,多是眼生的中年男人。茶幾上放滿了剛剛沒有的精美禮盒,男人們正一邊說話一邊抽著煙,吞雲吐霧,看到岑露白露面,都不約而同地站起了身打招呼,隱有謙恭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