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已是過了兩日,眼看著這第三日也是在無數人或焦慮或期盼的心情中匆匆而過,到了晚上,再過幾個時辰,太陽再度升上天際的時候,異境之行便將開始了。
只是此刻,天幕仍是一片漆黑,星光淡淡,照不見看不清人間黑暗。幽靜林下,兩個人影安靜地佇立著,並肩而立,遠遠眺望著連綿起伏的青雲山脈,似乎都有些出神,只不知他們心中又各自在想著些什麼?
兩人之中,其中一人鵝黃衣裳,容貌嬌媚,這一次沒戴蒙面紗巾,更添了幾分驚心動魄煙視媚行的奇異美麗之色,正是昔年出身於魔教合歡派,近日卻身居某個神秘門派副門主之位的金瓶兒。而站在金瓶兒身旁的,乃是一位看似三十歲出頭的男子,容貌俊朗,身材修長,望之氣度不凡,整個人就那麼隨隨便便地站在那兒,卻是一點兒也未受身邊金瓶兒的影響,容色淡淡,神色間若有所思,看著青雲雄峰,目光微動。
良久之後,這男子忽然開口道:“他果然是在這青雲山上嗎?”
金瓶兒瞄了他一眼,淡然道:“是。”
男子冷哼了一聲,神態間流露出幾分冷意,隨即目光轉冷,道:“此人果然心懷二志,竊據聖教名門高位多年,居然還是回到了青雲門內,說不定昔日鬼王宗主意外戰敗身死之役裡,也有此人的手段。”
金瓶兒既未出聲附和,也未反對,只是看她臉色,卻隱隱有一絲嘲諷之意掠過。
那男子心細如髮,居然也看到金瓶兒這一絲表情,眉頭一皺,冷然道:“怎麼,你對我的話不以為然?”
金瓶兒面上並未有絲毫畏懼之色,反而是輕笑一聲,直視男子雙眼,微笑道:“我哪裡敢質疑門主大人的話,只不過心裡想著,以門主你神通廣大,不如直接殺入青雲門中,一來可以尋那人晦氣,二來在青雲山上大殺一通,也能報昔日萬毒門傾覆之血海深仇,豈非是一舉兩得!”
男子身子一震,瞬間面上怒意大盛,一股冰冷殺意徑直便飄了過來,直逼金瓶兒。金瓶兒冷笑一聲,略退半步,但垂在腰側的玉手指尖之上,淡淡紫芒也是緩緩滲了出來。
兩人之間,一時竟是劍拔弩張,對峙起來。
片刻之後,還是那男子忽地眉頭一皺,殺意收起,輕嘆一聲道:“事已至此,我二人也算是同病相憐,何必作此無謂爭鬥,算了吧。”
男子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我知道你是為了‘火凰炎玉’,心中對我仍有憤恨怨意。但不管怎樣,我還是那句話,只要你助我一臂之力,入主聖殿,重開‘冥淵’,再興萬毒一門,我自然便會將火凰炎玉的下落告訴你。”
金瓶兒冷冷地道:“哦,卻不知這一日何時能來,我只怕你死了也做不到。”
那男子眉頭一皺,但此番卻並未生氣,似乎多少也知曉金瓶兒話裡意思雖然難聽,卻果然有幾分道理的,聖殿冥淵,那幾乎和古老傳承供奉神魔一樣古老的傳說,自古以來便是聖教之中縹緲至極的神話,若非他偶然間得到的那個秘密,也不會重燃原本已經枯死沮喪的復仇之火。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看向金瓶兒,卻是微微一笑,道:“希望雖是渺茫,但當日我與你這般說過盤算之後,你又何嘗不是心動?更何況這些年來你苦修合歡派至高秘術‘奼女媚’,奇則奇矣,卻忘了純陰之體欲罷不能,於你的道法雖有極大助益,但孤陰之害只有更深,若無天地至陽之物相輔,後果如何,你心中自知,縱然你天賦異稟,超越合歡派歷代祖師,將奼女媚奇功修煉至前無古人的地步,但也總逃不過道行越深,下場越慘這句話。”
金瓶兒臉色瞬間白了一下,男子看在眼中,淡淡道:“事到如今,唯一能解你困境的,便是得一天地至陽神物,相輔相成,陰陽交會,如此非但玄陰之害盡去,陰陽相融之後,奼女媚奇功更無桎梏,必然浴火重生,道法大進,到那時放眼天下,夠資格與你為敵之人,只怕也沒剩幾人了,甚至還有可能一窺長生之秘,亦未可知。”
金瓶兒閉上雙眼,過了一會兒後,臉色漸漸恢復,呼吸也平靜了下來,片刻之後她一雙妙目重新睜開,看向那男子,忽地發出一聲悅耳笑聲,猶如清脆風鈴一般,彷彿剛才的敵意瞬間不見,微笑道:“這麼說來,我還是應該多謝你了,門主大人?”
那男子目視金瓶兒,身子微微一震,以他道行之高,面對那無形卻極詭異的奼女媚奇功時,仍是心境為之一顫,不由得對這門詭異的道法產生了深深戒懼。
不過他畢竟道行不同凡響,只在片刻之間便壓下了這一縷悸動,同時臉色淡然,渾似不覺,也沒有去理會金瓶兒話語中那一絲若有若無的諷刺之意,道:“天下間造化玄奇,奇物無數,但能稱得上‘至陽神玄這四個字的,不外乎只有兩件東西罷了。其一,是消失多年早已不知所終的‘玄火鑒’;其二,便是傳說中太古時代神獸鳳凰涅磐之後,殘留人間遺骨所化的‘火凰炎玉’。”
金瓶兒嘴角微翹,目光略現迷離,輕輕自語了一聲,又似輕嘆,低聲道:“玄火鑒……火凰炎玉……”
那男子搖了搖頭,道:“玄火鑒早已湮沒世間,無人知曉下落,但正如我之前與你所說,因緣巧合中,我碰巧知道了火凰炎玉的下落。只要你助我達成心願,我便告訴你火凰炎玉的下落。”
清冷夜風吹過,輕薄的鵝黃衣裳飄拂,金瓶兒站在樹林之前,沉默佇立,艷色嬌媚,彷彿是深夜裡光芒四射的一輪美麗日光,將周圍的黑暗都生生逼退了。
她抬起頭,眺望遠方,那一片聳立在黑暗陰影裡的龐大山脈,巍峨屹立在她幽暗難測的目光中,過了片刻,她輕輕地點了點頭,道:“是了,我助你便是,只是萬一將來發現你是騙我……”她笑了笑,看了那男子一眼,沒有把話再說下去。
那男子眉毛一挑,但隨即還是忍了下來,目光也隨之飄動,再度望向遠處山巔,半晌之後,忽然開口道:“說起來,當年我等三人並列,如今際遇差別之大,卻還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呢。”
金瓶兒淡淡一笑,看了他一眼,道:“怎麼,你可有意多年之後,與那位血公子再決雌雄嗎?”
男子負手而立,沒有回答她,一雙眼眸只是凝視著遠方山脈,不知不覺在那漸漸大起來的夜風之中,他的衣衫也開始獵獵飛舞。
良久之後,他忽然笑了一下,淡淡道:“用不著我出手的。”
金瓶兒眉頭一皺,有些不解,但隨即若有所感,忽然身子一頓,卻是轉過身子,一雙妙目向二人身後那片幽深的樹林望去。原本深沉的樹木陰影中,此刻那一片黑暗突然就像是凝固成為實體一般,一縷奇異的聲音從樹林深處飄了出來,似鬼哭,似風嘯,恍惚中讓人有種錯覺,那片樹林深處有一個可怕的生物蟄伏其中,窺探人間,那緩緩的吐息聲中,就像是一顆強壯的心臟在不停的跳動著。
金瓶兒凝視那片黑暗好一會兒,臉色並不好看,然後徐徐轉過頭來,看了那男子一眼,冷然道:“原來你去過聖殿之後,居然還不是空手而歸的。”
男子傲然一笑,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心中冷笑,心想著聖殿裡那些老朽頑固,直如鐵石朽木一般,沒有半點人味。若非“冥淵”之事太過重要,干係太大,自己也無法打動聖殿。不過既然聖殿動心,那麼不好好利用一下這些老傢伙,豈非傻瓜?
聖殿神聖不可侵犯,魔神榮光至高無上云云,這樣的東西名號,早就在過往千萬年的歲月裡湮滅了,也只有蠻荒之地深處的那群不開化的野人才會傻傻地去信。
青雲山下,別院之中。
黎明到來之前的夜,總是顯得特別寂寞,再過幾個時辰,一場未知的考驗就要擺在所有人的面前,也不知有多少年輕的少年因此而徹夜難眠。
王宗景並沒有覺得十分緊張,也說不上特別興奮,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所以與平日一樣,在這第三日中,他也是安靜地度過,修煉休息,安然入睡,只是不知為何,這一夜的睡眠卻是很淺,連著醒了幾次,總有些光怪陸離的夢境突然在這個晚上夢見了,甚至有那麼一次他還夢見了已經死去的巴熊。
昏暗的燭火下,自己好像仍然生著病,睡倒在床上,而巴熊則是一臉關懷地坐在床邊,焦急而帶著幾分關切地看著他,須臾之後,這個畫面陡然破碎,這個夢也醒了。
王宗景慢慢地坐起身子,在黑暗的屋子中沉默地坐了好一會兒,不知為什麼,過去了這麼久。又明明知道巴熊是魔教的奸細,可他仍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偶爾還是會夢見那個死去的胖子,而每一次,巴熊的模樣都是那樣溫和而關切。
這一場夢境後,王宗景的睡意終於還是消失了,站起身走到窗前,透過縫隙看了看窗外天色,只見還是漆黑一片,距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正猶豫此刻該幹什麼的時候,忽然他目光一凝,卻是看到庭院對面木字房裡,透出了幾許光亮。王宗景皺了皺眉,心道這麼遲了,小鼎怎麼還不睡覺?
又莫非是早已睡了,但忘記吹熄燭火?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門走了出去,繞過靜悄悄的庭院迴廊,走近木字房外,這時候燭影搖曳了幾下,他抬頭一看,忽地一怔,卻是看見那屋中居然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小鼎的父親張小凡。
在張小凡的身前,小鼎伸著懶腰坐著,帶了點睡眼惺忪,小灰則是笑嘻嘻地站在一旁,只是不見大黃的身影,也不知是跑到別處去了,還是夜深人靜張小凡根本就沒帶它來。
屋中,張小凡面色柔和,對小鼎低聲叮囑了幾句,又伸手摸摸他圓圓的小腦袋,看上去一臉都是疼愛之意。過了片刻,他轉身走了出來,目光隨即落到有些尷尬不自然站在迴廊邊上的王宗景身上。張小凡卻是神態自若,似乎早就發覺王宗景過來此處,微微一笑,道:“明天就要去異境了,小鼎他娘親早就說了讓他多些歷練,不去管他,但我心中總有些掛念,忍不住還是想來看看小傢伙。”
王宗景連連點頭,心中也有一陣暖意掠過,正在這時他目光無意中看向張小凡背後的木字房裡,卻只見小灰見張小凡走出屋子後,忽然便抬頭張望了一陣,看著倒有幾分鬼鬼祟祟的好笑模樣,輕手輕腳走到小鼎身邊,拍了拍小鼎的肩膀。
小鼎打了個哈欠,也不回頭看小灰,自顧自低聲道:“幹嘛?”
小灰咧嘴一笑,跟變戲法似的,突然從一直藏在身後的一隻手上拿出一根通體黑色,前端看著有些滾圓的棒子,遞給小鼎,同時伸手比劃了兩下。
王宗景在窗外看得真切,一時間只覺得這根奇怪的黑色棍子頗有幾分眼熟,好像曾在哪裡見過一樣,再仔細一想,登時便想了起來,心道:“奇怪,這不是大竹峰上廚房裡的那根燒火棍嗎?”
只見小灰笑嘻嘻的,站在小鼎邊上,不時輕拍小鼎身子,一個勁地想把這根難看的燒火棍塞到小鼎手上,同時眼角餘光時不時會看一眼屋子外頭張小凡的身影,似乎有些擔心被人發現一樣。
只是小鼎看了那燒火棍幾眼,登時臉上便是老大的不滿意,翻著白眼將這燒火棍推了回去,連連搖頭,道:“這棍子好難看,我不要。”
小灰呆了一下,似乎被這句評語給窒得一時無語,隨即瞪大眼睛,不停地把燒火棍往小鼎手邊塞著,同時口中“吱吱吱吱”連聲叫喚,看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小鼎連連擺手,就是不想要。未幾,這裡的動靜終於驚動了張小凡,他回頭看了一眼,先是一怔,隨即莞爾,對著猴子小灰笑罵了一句,道:“過來。”
小灰“吱吱吱吱”叫了兩聲,看起來頗有幾分無奈,隨手倒拖著燒火棍在地上走了過來,來到張小凡身前聳了聳肩,一副古怪模樣。張小凡搖頭苦笑,但隨即露出幾分溫和的笑容,看了一眼屋內吧唧吧唧嘴巴又已經沒有沒肺地倒在床上睡去的小鼎,隨手一揮,那屋中燭火應聲而滅。隨後他轉過身來,看向王宗景。
王宗景低聲叫了一聲:“前輩。”
張小凡笑了笑,走過他的身邊向院外走去,同時微笑道:“你自己也要小心。”
“是。”
王宗景望著那個漸漸遠去的男人背影,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不知為何,他忽然間心頭湧起一股興奮,像是迫不及待地期待著那前所未有的異境之行。
黑夜,終究還是過去了。
太陽帶著萬丈光芒,躍上天空,照亮了神州大地,無垠浩土,人世間嶄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青雲山上,這是很特別的一天,眾多青雲弟子都現身於通天峰上,戒備比平時嚴了許多,而在青雲別院中,從一大早開始,青雲門就開始用大型法寶法器,將眾多參加青雲試的弟子們送上了通天峰。
除了一些世家子弟,又或是在青雲門中有些關係的人物,大多數的青雲試弟子都是第一次到這通天峰上,在這等雄峙天地的奇峰面前,還有無數鬼斧神工仙家美景,更是令他們目眩神迷,為之讚歎咋舌不已。
最終,所有人都被集中在寬闊的雲海平台之中。
與周圍絶大多數人相比,並不起眼地站在人群中的王宗景卻是平靜多了,跟他一樣的還有小鼎,顯然這小鬼對周圍這一切早就沒什麼感覺了,反而對身邊人群不斷讚歎之意感到很是奇怪,正不停地看著周圍的人群,顯得有些好奇。
巳時一刻,眾多聚集在雲海之上的青雲試弟子忽然瞬間安靜了下來,因為三道劍芒從遠處破空而至,到了雲海之上三丈之高處才停下,三者之中,居中最高的正是蕭逸才,看他一身墨綠道袍,衣袍飛舞,在雲海白霧蒸騰之上,更有出塵飛昇之態,真如神仙中人一般,頓時令人心生敬仰之意。而在他兩旁稍低處的兩人,分別是曾書書與宋大仁。
天空上的三人俯視而下,只見下方人頭攢動,九百餘青雲試弟子云集於此,黑壓壓一片人頭,人人抬頭仰望天空,面上無不流露出尊敬嚮往之色,王宗景站在人海之中,漂浮在天空上的三個人,他都不算陌生,只是他的目光掠過宋大仁和曾書書後,終究還是只停留在最高處的蕭逸才臉上,那一刻,他心中閃過一絲難以名狀的奇異感覺。
而不知是否是王宗景的錯覺,有那麼一刻,他忽然覺得遠在高處的蕭逸才目光淡淡,居然也掃過了他所置身處一眼,那目光並沒有任何異樣,也沒有任何情緒,只是毫無異樣地掃過一眼,隨後,王宗景慢慢收回了目光。
天上,曾書書看了蕭逸才一眼,蕭逸才緩緩點頭,曾書書會意,驅使腳下閃爍黃色仙光的“軒轅”仙劍向前飄移了一些,目光掃過那些青雲試弟子,隨後朗聲開口道:“眾位,今日是青雲門有史以來,第一次開闢異境,在此之前,從無人做到此事,所以諸位能參加此事,可算幸運。其餘廢話不多說了,該知道的想必也早就有人對你們說過,我只是再強調一點,此次諸位進入異境,第一要務便是想方設法取得‘青木令’,若能取得青木令一路保有,再找到隱藏於異境之中唯一的出口,跨出異境,便算是此番考驗的勝者。”
雲海之上,人群裡頓時一陣議論紛紛,未幾,突然人群中有人壯著肚子大聲道:“曾長老,請問您老這句話的意思,莫非是青木令被人找到之後,旁人也還能出手搶奪嗎?”
曾書書猶豫了一下,眉宇間不易察覺地微微一皺,隨即朗聲道:“正是如此,青木令總共只有四十面,進入異境之人卻有九百餘人之多,在不得傷及性命的前提下,容許諸位各施奇計,爭奪青木令,這也是這場考驗的目的,只有想盡辦法保住。
若踏出異境時已持有五面青木令,則可在青雲門中諸位仙長,包括幾位門中長老裡,自行挑選一位拜入門下;最後,若出來之後手中青木令超過十面者,則吾將親自將其收入門下,悉心教導,使之成為我青雲門長門棟樑。”
曾書書與宋大仁愕然對望,面上都是掠過一絲驚訝之色,顯然蕭逸才此番話事前他們也並未知情。而在他們下方,雲海之上,所有的青雲試弟子都是激動萬分,情難自己,甚至有的人的身軀都無法自控地輕輕顫抖著,就連哪個最初開始質問的瀟灑男子,顯然也被蕭逸才這一番話所震住,隨後雙目之中顯露出鋭利無比的神色,夾帶著幾乎完全不帶掩飾的激動與......野心。
喧囂聲如雲海波濤,一**翻滾著,置身於其中,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但不知為什麼,在聽到這個今天最震撼的消息後,王總景的神色反而比絶大多數人都要平淡得多,甚至於他抬頭仰望蕭逸才那高高在上的身影時,那目光之中,隱隱夾帶著幾分無奈。
不過,也只能是無奈罷了,除此之外,他並沒有絲毫的後悔。
“那個人名叫管皋,”一片喧囂聲中,蘇文清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她的臉上雖然還算平靜,但仍是可用很輕易地看出她心底流露出的嚮往與期待。不過儘管如此,她仍是保持住了鎮定,低聲對王宗景說道,“聽說他是出身於神州東北冀州修真名門管氏世家的天縱之才,在此番青雲試眾弟子中名氣極大,人人皆以為他至少在三甲之列。”
王宗景怔了一下,向蘇文清點了點頭,表示感謝之意,同時也是情不自禁的轉過頭去,向那個顯得頗有幾分狂傲之氣的年輕男子處望去,遠遠看著管皋雖還有幾分激動,但神色間已經大致恢復正常,看來自控能力不差,並非是徒有虛名之輩,王宗景搖了搖頭,心中忽然哂笑了一下,帶了幾分無謂正要收回目光,只是忽然之間,他眉頭一皺,卻是看到了在管皋身後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那兒,面色平靜,並不起眼,神色之間似乎與周圍激動的人群並不如何協調,而她彷彿也知道什麼,微微低著頭,看著一點也不惹人注目,但王宗景仍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蘇小憐!
大竹峰上,隨手將黑色的燒火棍往灶台邊一放,平凡的的廚子伸了個懶腰,慢慢走出了屋子,一眼便望見有個清麗無雙的白衣女子站在不遠處,靜靜眺望著遠方通天峰的方向。他微微笑了一下,轉過身去,看了一眼那直入雲間的高聳巨峰,眼中掠過一絲帶了些許複雜情緒的目光。
更遙遠處,風回峰上,清靜洞府之外,曾叔常咳嗽了兩聲,慢慢走到洞外溫暖的陽光中,微弱但溫和的暖意從身軀各處緩緩泛起,他抬頭看了一眼天際的太陽,微微眯上了眼。
原本戒備森嚴的山腳下青雲別院中,今日卻是忽然變得冷冷清清,大多數青雲弟子都因為異境之行被抽調到通天峰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上頭,渾然不覺有一條詭異的身影,在無人察覺中悄悄掠進了青雲別院。偶然的現身中,可以看到他周身被一層黑氣籠罩。與平日截然不同的別院氣氛,並沒有給這個不速之客帶來些許驚訝,他似乎對這裡的一切都十分熟悉,只是飛快而熟練地在別院之中悄無聲息地飛行著,似乎在尋找著什麼,偶爾也會停下身子,抬頭看一眼通天峰上,黑氣之後,彷彿也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惆悵。
明裡暗裡,山上山下,這一刻,不知道有多少人多少雙眼睛,都在關注著這一場異境之行。
隆隆之聲如雷,響徹於通天峰雲海之上,就連加下堅實的山峰,似乎也在這聲響中有著輕微的顫抖。寬闊的平台周邊,以九宮方位,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緩緩升起了九根白玉石柱,一眼看去直徑幾乎都超過兩人合抱,尤其是最中間的那一根巨柱,大小更是周圍其他巨柱的三倍以上,氣勢雄偉,直插青天。
蕭逸才身形一動,從空中緩緩落下,正好落在中間那根最大的白玉柱上,而曾書書與宋大仁則都是退了開去,只剩下蕭逸才一人,萬眾矚目中,墨綠道袍在強勁的山風中飛舞,蕭逸才面無表情,手握法訣,並指如劍,在白玉石柱是頂端,迅速地刻下了一道符文。
一聲清脆破裂之聲猛然響起,石柱頂端露出一個大洞,隨後一件閃爍著七彩虹光、狀如雲霞積聚之彩色琉璃大珠法器,緩緩升騰而起。那奇異大珠下有墨玉黑金柱為腳,濃碧翡翠為座,內藴彩霞,外放奇光,珠身上鏤刻著十枚大星,此樓最下一顆大星已然亮起,熠熠生輝,除此之外,更有不時閃過的白色閃電在珠身內亮起,劈開奇異彩霞,露出一角被掩蓋的內裡畫卷,卻是天地初開,蠻荒大地,一派原始景象,竟是有一股蒼莽蠻古的氣息傳了出來。
雲海之上,無論是青雲弟子還是那些未入門的新人,人人為之目眩神迷,這等寶物,一望便知乃是極珍貴的法寶,便是看那蕭逸才的神態,此刻也是慎重無比,專心凝神,全力掌握這件幾乎從未有人見過的奇異法寶。
當蕭逸才手上的法訣貼上這可閃爍著七彩虹光的彩霞奇珠後,他臉上有一縷清光迅疾無比地掠過,只不過片刻工夫,彩霞奇珠便發生了變化,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一樣,大珠內部的彩霞忽然劇烈翻滾起來,隨後一股強大之極的力量,從巨大的石柱上猛然迸發而出,凝聚成一道七彩虹光,轉眼間激射而出,將周圍另外八根石柱與主位上這根巨大石柱連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九宮格。
隨後,七彩虹光緩緩下落,就在眾人眼前,赤橙黃綠青藍紫諸般顏色輪流變換,於離地三尺處時,終於是停止下來。那一刻,所有人都有一種屏住呼吸的錯覺,一股磅礡的力量,就在七彩虹光中閃爍而出,於虛無空處,似一雙無形巨手,強悍二摧枯拉朽一般,硬生生德向兩側拉開。
一道裂縫一般,透著深沉黑暗之光的縫隙,就這樣憑空出現在眾人眼前。
王宗景咬了咬牙,看著這神奇而瑰麗傳奇的一幕,心情也是忍不住帶了幾分激動。
異境之門,終於是在眾人的眼前,緩緩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