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他從喉嚨裡擠出一道冷笑, 目光越過秦淮書,定定停留在長發少女背影上, “你們看看她的臉,哪裡有這麽難看的女孩子?長成這樣還敢出門,我真是要吐出來了!”
秦淮書沒有回頭看那少女的模樣,繼續語重心長地勸解:“那也不能成為你欺負她的理由,相貌不是後天可以決定的因素,還是快向她道歉吧。”
林妧被他唐僧念經式的發言逗得噗嗤笑出來,接過話茬悠然開口:“等被我揍上一頓,你的小臉估計也能廢個大半吧。”
這句話比任何勸說都更有殺傷力,男孩聽得渾身一僵,惡狠狠地把口罩砸在地上,轉身跑開前不忘了狠聲喊一句:“有病!”
他跑得飛快,不消多時就消失在兩人視野中。秦淮書感激地朝林妧點點頭,轉身蹲下扶起少女肩膀:“你還好嗎?”
縱使對方低著頭,他還是一眼就看清她的模樣。
自額頭到鼻梁是再正常不過的清秀少女模樣,臉頰卻如同崎嶇不平的山壑般潰爛一片,仿佛被大火灼燒過一樣泛出病態的深紅。
秦淮書克制住驚詫的神情,沒有露出絲毫異樣情緒,柔聲開口:“要我們送你回家嗎?”
“謝謝。”
少女瘦弱的身體晃了晃,腦袋垂得更低:“你們能幫我找一找口罩和裝菜的塑料袋嗎?我……我看不見。”
林妧依言把它們從地上撿起遞給她,離得近了,才發覺女孩眼底滿是灰白色陰翳,如同喪失了光澤的玻璃球。
“謝謝。”
她又重複一遍這個詞語,迅速用口罩遮住臉頰,聲音帶著明顯的怯懦與顫抖:“你們是來旅遊的遊客嗎?”
“是啊。”秦淮書向來擅長與小孩相處,放柔聲線回應,“雖然還沒有找到下榻的旅舍。”
少女眨了眨眼睛,灰蒙蒙的眼底映射出些許破碎日光。
“我就住在那裡。”她說話時還是低著腦袋,怯怯柔柔地開口,“可以給你們帶路。”
秦淮書愣了一下:“你……能看見?”
她輕輕搖頭,似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把所有路徑都記住了。跟我來吧。”
三人一路走一路閑聊,秦淮書熱情地介紹了自己與林妧的名字,少女則要顯得拘謹許多,仿佛很久沒與外人交談過一樣,說話很輕很慢,往往要思索很久才接上下一句話。
她隻簡短陳述自己叫做“秦儀”,父母經營著村落裡的唯一一間旅舍,這次出門是為了幫家裡買些晚飯的食材。
秦淮書安安靜靜地聽,等到達旅館與她道別,才心有余悸地看向林妧:“隊長,還好那男孩子跑得快。要是被你揍上一頓,大概得在醫院呆上好多天。”
“我當然不會打他,只是單純的嚇唬而已。”林妧淡淡地與他對視,“我們兩個在這裡待不了幾天,如果貿然動手,反而會讓那小孩把怨氣遷怒在秦儀身上。”
她說著歎了口氣:“能幫一點是一點吧。”
*
神行旅舍通體采用木質結構,牆壁角落被水汽洇成深棕色,屋簷翹起的弧度好似鳥翼張開。
每間屋子裡配有一張單人床、一張桌椅與一面小窗,林妧與秦淮書各自進入房間整理行囊,約定半小時後出門搜尋信息。
林妧帶的東西並不多,因此整理得格外悠閑。房間裡沒有安裝空調,好在木製建材的清新氣息充盈於整個空間,一定程度上驅散了夏日蒸籠般的炎炎熱氣。
木窗打開後,陽光暢通無阻地淌入室內,裹挾著窗口斑駁的樹枝倒影共同印刻於牆壁,她晃眼一瞥,卻見一道嬌小的黑影掠過床前,如同呼嘯而過的風。
一隻貓。
林妧兀地轉身,在回頭瞬間感到一陣猛烈的推力,緊接著身體不受控制地後仰,躺倒在單薄床墊上。
近在眼前的是一隻鋒利尖爪,少年人帶著得意微笑的精致面容籠罩在瑩瑩日影中,雪白貓耳上跌落幾縷碎金,雙眼裡溢滿笑意。
“姐姐,你就是來抓我的人?”
清澈的少年音似清泉擊打在耳畔,與此同時冰涼利爪輕輕劃過林妧臉頰。他將林妧死死壓住,微微俯身,在她脖頸間深吸一口氣:“好香。來自特遣隊的食物……果然很討人喜歡。怎麽會讓你這樣的小姑娘來執行任務呢,我都不忍心下手了。”
他說話時噴薄出暖洋洋的熱氣,帶著淡淡奶香味縈繞林妧鼻尖。
她淡笑著與少年對視,因為微醺的日光微垂著眼眸:“謝謝誇獎。”
“我叫饒光。”他眯起眼睛,杏眼中露出狡黠的鎏金色澤,“姐姐,這應該是你在人間接觸的最後一個名字了,要好好記住哦。送上門的食物,我就不客氣地收下啦。”
利爪上揮時揚起圓潤弧度,少年的笑容卻陡然停頓——
原本被壓製的林妧猛地彎膝上抬,毫不留情狠狠踢在他的小腹,伴隨著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身體被人用力推倒,壓在白淨床面上。
饒光:……?
“送上門的食物,要怎麽處理才好呢?”
不等他反應過來,手腕便被慢悠悠微笑著的小姑娘一把按住。林妧用膝蓋抵住他雙腿,語氣不鹹不淡:“在乖乖跟我回去收容所之前,你能向我透露一些神行村失蹤案件的線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