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是被它的液體觸碰到,就會不可避免地變成這副德行……這已經不是單純怪談的級別,而是更趨向於近乎無敵的神物了。
其中一個腦袋發出咯咯怪笑,與中間那個頭不同,這是個年輕的女人聲音:“躲?我看你們能躲到幾時!”
又是一股粘液噴湧而出,林妧動作輕盈地帶著兩個少年躲閃開。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在躲開這次攻擊後,她非但沒有迅速撤離,反而上前了一步。
藺和輕輕抓住她的衣擺。
林妧極快側過腦袋,朝他目光灼灼地微微一笑。
“我聽說過關於你們的故事,”她看了藺和一眼便再度扭頭,語氣不緊不慢,帶了些許崇拜的意味,“蛇身九頭,所到之處寸草不生,是當之無愧的陸地霸主。今天有幸見到,不虛此行。”
一個腦袋哈哈大笑:“有眼光!”
另一個則不屑冷嗤:“你以為討好我們,我們就會放你一條生路嗎?幼稚。”
“那倒也不是。”
它們的性格似乎大相徑庭,聽完這兩道截然不同的聲音,林妧嘴邊笑意更甚:“只不過我被一個問題困擾許久,今天想向諸位討教答案,知道答案後,你們再殺掉我也不遲。”
對面又亂成一團——
“你問吧。”
“想拖延時間?沒用的,你們注定難逃一死。”
“你們吵得我耳朵疼,閉嘴!”
林妧眉眼彎彎,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順著它們嘈雜的聲音接著說:“相柳生有九個身子,不知道九位之間是否存在尊卑秩序、能力強弱之分呢?”
她說著做出深思的模樣:“第一眼見到我們時,最先發言的是中央那位——想必它就是地位最高的一個吧?真是威風神氣,和天上的真龍沒什麽區別。”
“胡說!”她的彩虹屁拍得過了頭,立馬有個腦袋厲聲反駁,“它算什麽?膽子最小,什麽事兒都不敢做,也就只能嚇唬嚇唬你們人類,其余時候都躲在最後頭。”
中間那個不樂意了:“我膽子最小?你也好不到哪裡去。整天碎嘴嚼舌根,簡直敗壞我們的臉!”
有的趕緊出來勸架:“別吵別吵,這像什麽話?”
林妧微微一笑,煽風點火、添油加醋:“我聽說,在相柳與大禹的決戰之中,其中某個腦袋發揮得尤其出色,差點就能將其置於死地。這幅場景被記錄在古籍裡,我一直對此十分感興趣,不知道那位是……?”
其實壓根就沒有這回事,相柳自始至終都是慘遭暴打的那一方。
這種虛構的事跡無從考證,因而最難得到統一答案,更何況距離那場戰鬥已經過去了千百年,所有與之相關的記憶都趨於模糊。
而相柳又恰恰是極端自傲自負、貪慕虛榮的怪物,此時聽聞有誰曾經重創了自己的死對頭,不少腦袋都紛紛把功勞往自己身上攬。
有人謊報就有人反駁,此起彼伏的自我吹噓與惡意諷刺不絕於耳,場面頓時亂成一團。
“我好像有印象!那時戰鬥正激烈,我躲過陣陣天雷強襲而上,毒液正好吐在禹的胸膛上。”
“我呸!你那時明明怕得要命,要不是跟我們連在同一具身體,早就撒丫子跑了。”
“我怕?我沒用?行,你有種和我打一架,看看咱倆誰才是沒用的那個!”
它們吵得熱火朝天、各不相讓,沒過多久就畫風一轉,逐漸進入白熱化階段:
“至於這麽勤快地搶功勞嗎?我說是我就是我,不服?來打啊!”
“我忍了你幾千年,今天來算總帳!”
九個腦袋吵吵嚷嚷,有爭搶功勞的,有互揭老底的,也有想方設法勸架卻反遭辱罵的。無數大大小小的矛盾一並碰撞,爆發出鋪天蓋地的爭吵,最終質變為一場盛大的混亂廝殺——
因為沒有四肢,人頭們只能互相吐毒液或是咬脖子,但偏偏毒牙和毒汁都對相柳本身不具備任何威脅,所以場面跟幼兒園小孩兒吐口水似的,看上去既好笑又惡心,唯一用處是嚴重汙染了空氣,讓散發著惡臭的水汽隨夜風瘋狂擴散。
林妧捂住鼻子,試圖遮擋一些蔓延開的味道。
相柳生性殘暴凶狠,以人類的力量根本無法與之匹敵,哪怕是他們迄今為止遇到的所有形形色色的怪談,恐怕也沒有哪個能勝過它。
放眼觀望整個戰局,在這場都市傳說之夜,隻存在唯一一種力量能與之匹敵——
即相柳本身的力量。
這怪物生了九個腦袋,每個腦袋都是截然不同的個體,思維方式大相徑庭。相柳生性虛榮且愚笨,加上多年相處,彼此之間積攢了無數怨念,只需要有人輕輕一點破,就能輕而易舉地讓它們互相仇視、自相殘殺。
俗稱,我乾掉我自己。
事情進展得比想象中順利許多,這些腦袋在很久之前就已經互相看不順眼,因此矛盾很容易被激發。她準備了十多種不同的說辭來挑撥離間,沒想到第一種剛剛說完,它們就嘰嘰喳喳吵了起來,最終絲毫不顧及形象地扭打在一起。
毒汁與夜色幾乎要融為一體,因為數量繁多,九條深青色的蛇身上下撲騰、彼此纏繞,在打鬥中逐漸匯聚成碩大無比的死結,像是打了結的亂糟糟的毛線。
——它們在打架時完全沒注意到身體和另外幾個纏在了一起,如今疙瘩越攢越多,緩過神時,才發現早就被擰成了大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