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上的霧氣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無盡漆黑。他似乎終於恢復了一些清醒意識,在看見近在咫尺的林妧時瞬間睜大眼睛,至於感受到她放在自己頭頂的手掌——
紅潮從耳根一直蔓延到鼻尖,少年無處安放的視線四處亂竄,一時間甚至忘記了呼吸,身體繃得筆直。
“你……”
他強撐著做出強硬淡漠的模樣,臉頰卻止不住地傳來陣陣滾燙,連帶著心臟也被燒得稀裡糊塗,砰砰砰跳個不停。
遲玉張著嘴半晌,最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倒是林妧搶先開口:“你已經清醒了?”
清醒不如醉醺醺。
先是說了一堆意義不明的土味情話,緊接著又被她摸了腦袋。不甚清晰的記憶一遍遍途經大腦,最後停留在自己垂著腦袋低聲撒嬌的畫面上。
遲玉不想說話,更沒有勇氣再見她,乾脆破罐子破摔側身一躺,用被子捂住腦袋:“我頭疼,要睡了。”
主人下了逐客令,她也沒有強行留下的理由,更何況看他的模樣,大概是實在有些害羞。林妧知趣點點頭:“那我先走了,好好休息。”
她走時帶著掩飾不住的笑,走到大門外又回頭看他,“上次你說想吃棉花糖冰淇淋,我嘗試著做了一份,就放在冰箱最下面那一層。明天起床記得盡快吃掉,不然一定會被德古拉他們搶走。”
遲玉的語氣有些遲疑,從被子裡悶悶傳出來:“你沒有給他們做嗎?”
“工序太麻煩啦。”她歎了口氣,“做給你一個人嘗嘗就行。”
“好。”
用被子捂住腦袋的少年似乎笑了一下,又很快把這股笑意強行壓下去,佯裝出不耐煩的模樣:“林清妍在等你,別在我這兒浪費時間。快走吧。”
他說得漫不經心,林妧剛要邁開的右腿卻停在半空中——
她從來沒有向遲玉介紹過林清妍這號人物,他卻不假思索念出了對方名字,還直接點明那人在等她。
好像知道她們兩人的關系似的。
她還想再說些什麽,鐵門卻已經沉沉關上了。
*
從遲玉房間出來,再回到生活區時,林妧又看到了在大堂對峙的德古拉與陵西。
陸銀戈早就帶著團團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狐狸和貓咪窩在林清妍懷裡睡得香甜,只有他們倆仍然發著酒瘋,也沒人來治一治。
林清妍正愉快地吃瓜看戲,見到她微笑著打了聲招呼:“嗨!快來看快來看,他們倆好像要決鬥了!”
請不要用這麽欠扁的看好戲語氣!
林妧默默無言,看一眼站在大廳正中央的兩位醉鬼。
德古拉身形恍惚,扭來扭去,不停翻著白眼,不知道的還以為羊癲瘋發作,即將離開這個美麗的世界;陵西拖著一塊看起來非常眼熟的鐵製立牌,但因為立牌表面背對著她所在的方向,無法看清那究竟是什麽東西。
“陵西卿,血族與傀儡師的世代恩怨,是時候在今夜結束了!”
德古拉淒聲大笑,猩紅眼眸裡殺意湧現:“我早已在此地布置好了雙王轟天陣,就等著你此時上鉤!我倒要看看,你的身體哪怕再堅硬,能擋過我的連環炸彈嗎?”
炸、炸彈?
雖然下意識覺得德古拉並沒有得到這玩意的途徑,但為了以防萬一,林妧還是皺著眉發出警告:“快停下,如果把生活區弄得一團糟——”
“已經晚了!”
不等她說完,德古拉便獰笑著高聲打斷:“來自地獄的紅與黑啊,請賜予我無限力量吧!給我一杯卡布奇諾,接下來是屬於德古拉伯爵的炸彈秀,這個生活區,以後將叫做‘德古拉區’——看我炸彈!”
隨著暴虐凶殘的笑音,德古拉從口袋裡掏出某樣東西用力丟在地上。眼看著那物件刺破一塵不變的視野陡然落地,饒是林妧也不由得微微怔住。
那赫然是一黑一紅、畫著大小王的——
兩張撲克牌。
林妧:……
還真就是字面意義上的“雙王轟天陣”啊喂!
“可惡,居然、居然是王炸!”
陵西像是受了重傷般面容蒼白、大驚失色,半晌勉強勾起一個冷笑:“你以為這樣就能打敗我麽?年輕!我拜花和尚魯智深為師,借來了鐵扇公主的芭蕉扇,你就等著黛玉葬古拉吧!”
一本正經地說出“王炸”這種台詞,你居然這麽配合的嗎!而且莫名其妙就來了個三大名著串串燒是鬧哪樣!那個“黛玉葬古拉”是什麽鬼,我們黛玉姐姐正忙著和伏地魔拍《霍格○茨愛情故事》,非官宣抱走不約!
陵西說罷舉起一直拖在地上的立牌,差點被這道強壓下來的重量壓得摔倒。等好不容易站穩,才吃力地開始左右擺動,嘴裡不停發出“呼呼呼”吹氣聲。
……居然還自己勤勤懇懇配了音效,也不知道該說是敬業還是淒慘。
直到這時,林妧才終於看清那立牌正面的模樣。藍色底,牌子上端端正正寫著八個字——
站點:歧川市收容所。
林妧:……
所謂的“芭蕉扇”居然是收容所的公交站牌啊啊啊!還真就學魯智深倒拔車站牌嗎!要賠款,絕對要賠款的,快給我放回去啊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