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鏡支支吾吾,林妧則繼續添油加醋:“還有一個問題:如果我說自己正在說謊,那這句話是真還是假?”
這回不僅是魔鏡,就連陸銀戈也露出了一副被問題惡心到的不耐煩神情,皺著眉看她一眼。
如果這句話是真,那麽她說“自己正在撒謊”這句話就並沒有說謊,語義彼此矛盾;如果這是句假話,可以推出她此時並沒有撒謊,與“假話”這一前提條件互相違背。
矛盾等價式由此得以建構,這同樣是個無法解開的悖論。
“唔,啊,那個……是、是假話!不對不對,那你應該是在說真話啊。”
這些問題刁鑽又無解,饒是魔鏡也不由得想破腦袋。它的設定是“絕對能回答世界上的所有問題”,在沒有想到答案之前,會持續不斷地在腦海中進行思考。魔鏡無所不知,任何問題的答案都被儲藏在腦子裡,可重點是,這些該死的悖論壓根就不存在答案。
沒有誰,甚至是神也無法找到從來都不存在的東西,它的思考注定是場沒有止境且徒勞無功的死循環。
“想到答案了嗎?我這兒還有其他問題想請教。在一個村子裡,理發師聲稱隻幫那些不給自己理發的人理發,那他應不應該……”
“閉嘴啊啊啊!不要再說了!”
不等林妧說完,魔鏡便發出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吼叫:“你是故意的吧?問問問,one day day的問題怎麽這麽多?你是《十萬個為什麽》嗎?需不需要我幫你在頭頂鑽個孔,把知識全灌進去?”
它一邊說一邊乾嚎,伴隨著間歇性的啜泣聲音。
錯綜複雜的思緒來了又去,編織成細密紛亂的大網,將它的理智全部籠罩其中。一會兒是上帝和巨重無比的石頭,一會兒又是稀裡糊塗的說謊不說謊,那個村頭理發的托尼王師傅還時不時跑來摻上一腳,攪得它頭昏腦脹、暈暈乎乎。
即使是全知全能的存在,也沒辦法搜尋出不存在的答案,無論魔鏡多麽神通廣大,都絕不可能解開這些問題。無數邏輯彼此碰撞,最終撞出一聲“哢擦”的慘烈聲響——
魔鏡被折磨得痛不欲生,從正中央破開了一道口子。
真·裂開了。
它終於不再大聲嚷嚷,鏡面上的白色濃煙四處遊走湧動,偶爾間歇性地傳來一兩聲小小的“真話假話”、“上帝搬還是不搬”的碎碎念。
聲音顫抖之心酸,鏡面碎裂之悲怮,可謂聞者傷心聽者流淚,就連林妧也忍不住感慨一句:“唉,你沒事吧?”
魔鏡忍不住哽咽一下。
就算有事,那也是被你給玩壞的。身為罪魁禍首,你是哪裡來的臉面說出這種話,啊?哪裡來的臉?
她話音剛落,就聽見走道裡傳來兩道截然不同的腳步聲,於是林妧上前把門輕輕合上,隻留一個微小的縫隙以便看戲。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跟在查爾斯王子身後的女人居然是個許久不見的老熟人——褪去了魚尾巴的愛麗兒。
她的模樣稍微朝人類長相靠了一些,面龐整體看起來卻還是像條圓鼓鼓的魚。這位女士很明顯來者不善,望向王子的眼神裡簡直能瞧見火光。
“是嗎?我曾經在海難時告訴你,如果你能把我就上岸,咱們倆就結婚?”
臭名昭著的查爾斯王子長了張漂亮的臉蛋,湛藍色眼眸清澈如明鏡,棱角分明的面龐能輕易讓異性心生好感。他這會兒不過是皺著眉頭說話,就讓人打心底生出憐惜之情:“可能的確發生過這事兒吧,但海浪的衝擊打壞了我的腦袋,曾經的事情我一件都想不起來——我們的愛情居然如此命途多舛,雖然忘記你並非我的本意,但還是要向你說一聲對不起。”
從縫隙往外窺視的娜塔莉婭輕哼一聲:“騙人,他一小時前才跟我說起那場海難,還胡扯什麽‘少年查爾斯的奇幻漂流’、‘路上風餐露宿,和一隻老虎一起在床板上生活了整整三天,靠頑強不屈的毅力才終於回到岸邊’。”
“原來是失去記憶了?我就知道,您不會無緣無故丟棄我。”愛麗兒抹去眼淚,深吸一口氣,“我對您的愛天地可鑒,哪怕是死亡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查爾斯逢場作戲,演技精湛:“雖然過去的記憶已經丟失,但我們未來的日子還有很長。我不介意跟你有更多故事。”
兩人你來我往,好不熱鬧,正當互訴衷腸時,忽然聽見一聲猝不及防的女聲:“王子殿下,您在哪裡?”
“喂喂,”陸銀戈聽出了端倪,瞪著眼睛愣了愣,“這聲音……不是仙度瑞拉那女人嗎?”
“沒錯哦。”林妧眯眼笑笑,一切盡在掌握的狐狸模樣,“這就是我給王子殿下準備的小禮物。”
自從遇見白雪公主、愛麗兒與仙度瑞拉,並知曉她們清一色都遭到查爾斯蒙騙後,她就已經在心裡暗暗有了這個想法——
據明川所說,查爾斯王子似乎並沒有什麽駭人聽聞的能力,但無論如何都不會死亡。要想在某種程度上對他形成製約,硬碰硬絕對行不通,只能另辟蹊徑,而解決他的方法,其實打從一開始就有了提示。
出場的女性角色幾乎都被欺騙過感情並決然拋棄,無一不在尋找這位渣男的蹤跡。於是林妧將計就計,在仙度瑞拉與昏迷過去的萵苣姑娘身旁留下了小紙條,白紙黑字地告訴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