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容越來越大,連帶著眼角也彎成十分扭曲的弧度:“成為公主的丈夫,這可不是件小事。學者心動不已,與影子展開了一場面紅耳赤的爭論,聲稱要把所有事實都講出來,恢復自己人類的身份,至於影子終究只是影子,無論如何都變不成人——你知道結局怎麽樣了嗎?哈!那影子對公主說,他的影子因為嫉妒徹底瘋掉,幻想自己變成了一個人。公主害怕極了,於是配合著影子,連夜把學者殺死了。”
陸銀戈輕蔑地“嘖”了一聲。
“很有趣,對吧?”女人放慢語速,低啞聲線在昏暗空氣裡悠悠回旋,“影子也是有可能取代人類的……明川,你可要小心一些,千萬不要被它佔據身體噢。”
最後那句分明是玩笑話,被她用故弄玄虛的口吻說出來,卻莫名有種奇奇怪怪的瘮人感覺。
中年女人說完就走,動作毫不拖泥帶水,房間鐵門被哐當關上的瞬間,好像所有光亮都被隔絕在外。
明川抬頭看一眼牆壁上高高的小窗戶,只有極少數的光點穿透玻璃晃悠悠地飄蕩而下,落在少年眼中。可即使眼底有了微弱的光彩,他看上去也是一副毫無生機的頹敗模樣,讓人想起路邊無人知曉的枯萎的野花。
或許是太累了,明川輕輕閉上眼睛。
“奇怪,”雖然對方聽不見自己的聲音,為了不打擾他的休息,陸銀戈還是說話像蚊子嗡嗡,“這個故事和孤兒院好像沒什麽關系啊,明川刻意讓我們在記憶碎片裡聽到它,到底有什麽意——”
“義”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熟悉的感覺便再度湧上心頭。眼前所見的景象在迅速模糊後瞬間凝結,變成從未見過的模樣,與此同時大風呼嘯而來,伴隨著一朵朵鵝毛似的碩大雪花。
這是一場全新的夢境,他們居然來到了冷風瑟瑟的冬天。
“好冷好冷,這是什麽鬼地方?”
陸銀戈打了個哆嗦,正想皺著眉頭抱怨,在瞥見同樣穿著夏天單薄衣物的林妧後略微一滯。
明川給她的外套在離開上一個夢境後就不見蹤影,他沒再說話,而是板著臉,悄悄往林妧身邊挪了一步。
然後又挪一步。
等兩人之間的距離足夠近,青年晃了晃頭頂兩隻深灰色狼耳朵,刻意把目光轉向另一邊,手臂則直挺挺地抬起,攬住身邊小姑娘露在冷空氣裡的纖細胳膊。
直到這時林妧才發現,陸銀戈不知什麽時候把手臂變成了毛茸茸的狼爪。一層層軟趴趴的長毛帶著熱氣搭在她胳膊上,像一件溫暖舒適的毛絨小外套,雖然並不十分厚實,卻也無聲無息驅散了大半洶湧寒潮。
這大概算是……智能全自動的狼毛小披肩?
“我只是看你太可憐,大發慈悲施舍而已,不要太感謝我。”陸銀戈沒看她,像落枕一樣把脖子挺得又僵又直,似乎猜出了她接下來要說什麽,急急忙忙地補充,“也不許說我像外套或被子!老子是天下第一凶狠的狼人!”
林妧噗嗤笑出聲,順從地附和他:“好好好,你不是外套也不是被子,是天下第一凶狠的狼毛暖寶寶。”
他冷眼笑笑:“等我把你的脖子劃開,你就知道究竟是我的狼毛熱,還是你的血更熱。”
林妧抿抿唇角,終於沒再笑話他,而是抬頭把周遭景象巡視一番。
他們這回來到了一座城市之中,正是上一場夢境裡最終抵達的王都。這會兒應該正值隆冬,整個世界銀裝素裹,放眼望去只見到一片雪白。呼嘯的西風與鵝毛大雪一同旋轉舞動,孜孜不倦地敲打著街道兩旁的玻璃窗。
與之前荒無人煙的空城不太一樣,如今的王都居然人來人往,生活著眾多普通民眾。途經的男男女女望見他們古怪的穿著打扮,無一不投來好奇視線。
“這些人……是怎麽回事?”林妧心底晃悠一下,四下搜尋那個熟悉的身影卻一無所獲,“奇怪,之前進入夢境的時候,明川一直都會出現在距離我們不遠的地方,這次卻沒有見到他。”
她聲音落下的瞬間,不遠處有位婦人忽然轉身,用頗為驚惶的語氣匆忙提醒:“那個名字……現在不可以說起那個名字,要是被抓走砍頭可就糟了!”
“那個名字?”林妧略微怔愣,與陸銀戈對視一眼後沉聲補充,“您是說,‘明川’?”
“你可別重複了!”婦人捂著嘴搖頭,“王的名諱,平民不能隨便稱呼。”
林妧眨眨眼睛:“啊?王?”
陸銀戈整個人跳起來:“啥?王?”
劇情的發展已經完全超出了尋常認知,好在林妧反應快,迅速編了個理由:“不好意思啊姐姐,我們兩個是從其他國家來的遊客,對國情不太熟悉。我聽說這裡的繼任國王名叫查爾斯,怎麽突然換了人?”
“新王屠盡曾經的整個王室,取代他們成了第一順位繼承人。”她似乎有些害怕,吸了口涼氣,“我勸你們不要打聽太多新王的消息——那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