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按捺住慌亂不已的心臟,正想開口出聲,卻猝不及防地感到一陣劇痛——
遲玉微啟雙唇,竟一口咬在她的肩頭。
對了,在力量反噬的時候,他是會不自覺攻擊人類的。
如果這是一本浪漫的言情小說,或許他們能通過所謂“愛情”消除一切詛咒,毫不費力地迎來happy ending,可血淋淋的現實從來不等同於幻想。
肩頭大概已經被咬破出血,少年用舌尖重重掃過濕濡血跡。而她低垂著眼眸沒有反抗,從嘴角勾起一絲如釋重負的笑意,然後輕輕抬起手臂,把右手手掌放在遲玉後腦杓,摸了摸他柔軟的黑發。
明明她才是受傷的那一個,可林妧卻安慰似的低聲告訴他:“沒關系,遲玉。”
收容所裡的人們聞他色變,無一不稱之為“怪物”、“惡魔”和“殺人犯”,他們只聽說過遲玉失控時的暴戾,卻不知道他所承受的孤獨與痛苦。他已經獨自在荊棘裡走了這麽多年,如果連她也轉身離去,那遲玉還能依靠誰呢。
無論後果如何,林妧想陪在他身邊。
遲玉比她高很多,此時雖然凌駕於林妧之上,抱起來時卻像隻無家可歸的貓。她的手掌一路向下,途經柔軟蓬松的發絲、冰涼的後頸與單薄後背,柔軟皮膚下是凸出的骨骼,手指經過肩胛骨時,如同經過了蝴蝶扇起的纖細翅膀,隨著她的動作止不住地顫抖。
“總有一天,我會帶你離開這裡。”
肩上的牙齒繼續用力,她被疼得倒吸一口冷氣,語氣卻依舊平和:“不要害怕,我一直在你身邊。”
有幾滴熾熱的液體滴落下來,林妧分不清那是血液或是眼淚,只知道遲玉似乎放松了力氣,只剩下雙唇還停留在她肩頭。
他們都沒有說話,也沒有再做出其它動作,寂靜房間裡的時間恍如凝固。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反噬的作用慢慢過去、少年身上的傷痕無聲複原,他終於大夢初醒般猛地抬頭。
一抬眼,就觸碰到林妧含笑的眼睛,還有她血跡斑斑、泛著曖昧紅色的鎖骨。
嘴唇上似乎還殘存著柔軟的觸感,支離破碎的記憶浮上腦海,遲玉倏地紅了臉。
他他他、他剛剛做了什麽?那該不會是傳說中的強、強吻吧?
“你,”他忍著渾身疼痛伸出手,在即將觸碰到咬痕時遲疑停下,不敢直視林妧的眼睛,“對、對不起,房間裡有傷藥,我去幫你拿。”
他說著跌跌撞撞下床,卻因為劇痛與無措腳下一滑,險些硬邦邦摔倒在地,好在林妧心明手快,一把抓住遲玉手臂,把他重新拉到床鋪上。
“我自己來就好。”
她臉上的紅潮尚未褪去,望向少年的眼睛裡帶了笑意,饒有深意地把他粗略打量一番:“不管怎麽看,你都是受傷更嚴重的那個吧。”
她按照遲玉的指示找到傷藥與繃帶,本來想替他也包扎一下,但反噬的余韻似乎還在繼續,在這時上藥反而添亂。林妧簡略擦了些藥,然後拿起桌上的小盒子,佯裝若無其事地回到床邊。
“對不起。”遲玉聲音很小,“我那時候……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林妧朝他眨眨眼睛,露出有些失望的神色:“是嗎?所以說,那些都不是你的本意囉。”
“當然!我——”
他說到這裡咬牙停下來,不曉得應該怎樣繼續。後來的啃咬的的確確源於他骨子裡的嗜血,可那個不講道理的吻呢?
那不是惡魔的願望,而是屬於他自己最真實的渴求。
他無比迫切地想要觸碰她。
“也並非完全不是。那個,其實最開始的時候,是我自己,嗯……”
“你是說,”眼看他吞吞吐吐說不下去,林妧從嘴角勾起一抹笑,滿眼詭計得逞後的狡黠,“親在我的脖子上?”
遲玉不說話了,像炸毛的小動物一樣盯著她,耳根燒得通紅。
直至此刻他才後知後覺地明白,原來自己中了林妧的圈套。她打從一開始就知道他的心意,卻故意裝作懵懂無知的失落模樣,迫使遲玉自己說出真相。
真是有夠壞心眼。
林妧抿唇忍著笑,低頭拆開放在盒子裡的小蛋糕。
她雖然也會害羞,但是看著遲玉被自己說得臉紅的模樣……心情果然會好得不得了。
“這是我做的海鹽奶蓋蛋糕。”
她刻意轉開話題,用杓子盛起一小塊放在少年嘴邊:“嘗嘗吧。”
遲玉別扭地垂下眼睛,乖巧張嘴。
海鹽奶蓋蛋糕由海鹽芝士醬和戚風蛋糕胚兩相組合,以爆漿的奇妙口感與鹹甜交織的口味聞名於世。
把軟化的奶油奶酪中放入海鹽,再添加細砂糖、牛奶與酸奶攪拌至順滑,形成海鹽風味的芝士醬;再把蛋黃打散,加入奶油與澱粉攪拌,至無顆粒後小火加熱,形成流動狀固體時離火,得到奶香十足的卡仕達醬料。兩種材料相互融合並攪拌均勻,這道甜品的靈魂因素,海鹽奶蓋便得以成形。
繼而將戚風蛋糕中間挖出一個孔洞,用裱花袋把海鹽芝士醬擠進洞裡,並徹底填滿蛋糕的整個表面,像一灘即將融化殆盡的、緩慢流動著的冰淇淋。
被林妧送入口中時,芝士味濃厚的奶香瞬間填滿口腔,醬汁與戚風蛋糕都屬於輕軟柔和的食材,因而不需要多大力氣便輕飄飄化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