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得好看,一雙眼睛尤其漂亮。笑起來時毫無防備與掩飾,眸底的喜悅像一汪春水溢出來,映著淺淺的藍。
嗚哇,太犯規了。
吃飯時露出這樣的笑,很容易讓人沒辦法把注意力集中到食物上啊。
林妧摸摸鼻子:“喜歡就好,你再嘗嘗鍋裡的肉,味道也不錯。”
她說罷把目光從天使身上挪開,直到重新看向圍坐在桌旁的其他人,林妧才意識到有點不對勁。
沒有人說話,空曠的餐廳裡充斥著沉默的空氣,連呼吸一口都讓人覺得窒息。
娜塔莉婭皮笑肉不笑地冷冷盯著她,蛇瞳裡沒什麽光彩,陰沉如黑雲密布的夜晚,暗藏無限殺機;陵西一隻眼睛從眼眶裡掉出來,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們,嘴裡無意識地啃咬筷子,也不知道究竟咬了多久;只有瘋狂吃飯的德古拉稍微正常一些,卻也雙眼放光,一副看好戲的吃瓜群眾模樣。
等等,她剛才應該只是教導了天使怎樣使用筷子吧?沒殺人放火強搶良家婦女吧?這種氣氛是怎麽回事?
“哎呀,”娜塔莉婭搶先打破沉默,媚眼如絲,絲絲縷縷融化成慵懶的笑意,一股腦落在她身上,“怎麽辦,我不會吃東西,得有人喂一喂才會好。”
林妧:?
陵西深吸一口氣,滿臉震驚地把目光轉向她。
“親愛的姐姐無法進食,小妹卻冷眼旁觀,”長長黑發披散於肩頭,襯得肌膚如奶油般瑩潤白皙,她撐著腮幫子,用哀婉的嗓音繼續說,“明明上一秒還和別人說說笑笑呢。”
“姐姐”兩個字被刻意加重,林妧捕捉到她滿含調笑意味的眼神。
所以……她是因為自己和天使的接觸感到不爽?都這麽大的人了,為什麽還是爭強好勝的小孩子脾氣啊。
俗話說得好,女人心海底針,林妧是真不懂這女人到底在想什麽了。
但無論如何,既然有把柄在人家手裡,對於不越界的要求還是乖乖照做比較好,更何況喂一口飯菜也不會讓她有絲毫損失。
林妧沒多加思索便把一塊牛腩夾到娜塔莉婭嘴邊,艷麗的紅色唇瓣微微張開,極緩慢地含下那塊方方正正的肉。
美人無論何時都是美的。咀嚼食物時,許多人會因為各種原因難以控制表情,但娜塔莉婭吃得矜持又靈動,既不會讓人覺得矯揉造作,又沒有狼吞虎咽的吃相,連腮幫子的上下鼓動也極為優雅,唇角的笑自始至終沒停過。
等食物被咽下,她才湊到林妧耳邊低聲道:“我覺得廚師很適合你,擔任特遣隊隊長真是屈才了。”
她剛一說完,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煞風景的低喃——
陵西終於停下了毫無意義的啃筷子,沉著臉道:“都這麽大年紀了,還要靠裝可憐來博眼球。”
細長的蛇瞳危險地收縮起來,娜塔莉婭正想出手讓這小破孩明白什麽叫痛徹心扉,下一秒就看見他面無表情地卸下自己右手,然後神情冷淡地抬頭:“我的手斷掉,沒辦法吃飯,得有人喂一喂才好。”
娜塔莉婭:……
結果你也是這副德行啊!那之前那副清高的樣子是做給誰看啦!而且連文案都是照搬的拜托要點臉好嗎!
林妧笑眯眯:“手斷掉的話,就把它送去火化吧,反正也沒用了。”
小朋友嚇得渾身一哆嗦,與此同時耳邊傳來德古拉憐惜的話語:“陵西不哭,我來喂你。張嘴,啊——”
這陶醉的表情,這迷離的眼神,這高高翹起的蘭花指。
好的他髒了,現在唯一的願望是高價回收一雙沒看過這張臉的眼睛。
娜塔莉婭看著他悻悻然把手臂安回去,模仿陵西的語氣笑道:“現在的小孩兒,就是喜歡靠裝可憐來博眼球。”
陵西向來討厭別人拿他的年齡做文章,這句話無疑戳到了他的痛處,當即冷笑一聲摘下腦袋:“怎麽,你難道想和我battle?”
居、居然真的字面意義上地掰頭了!這也太硬核了吧!原本溫馨快樂的日常劇情秒變恐怖片啊喂!誰會想要在吃飯時面對一個孤零零的人頭啊快給我停下!
這回連娜塔莉婭都愣了一下。
她頓了三秒鍾,用同情的語氣很認真地問林妧:“這孩子,是不是腦袋不太好使?”
林妧看著他空空如也的脖子:“他不是腦袋不好使,是已經完全沒有腦袋了。”
*
一頓午餐圓滿落幕,缺根筋的德古拉竟成為最後贏家,在連吃五碗飯後撐得走不動路,只能渾身無力地躺在中心廣場的座椅上。
他正恍恍惚惚地哼唱著克蘇子的主題歌解悶,忽然聽見一陣熟悉的童音軟軟糯糯地響起:“德古拉叔叔。”
猛地回頭,便看見怯生生的團團和滿臉嫌棄看著他的陸銀戈。
在人類的固有認知和許多文學作品裡,狼人與吸血鬼都是不共戴天的死敵。這一點在眾多的虛假消息裡算是少數的正確情報,也就直接導致了德古拉與陸銀戈互相看不順眼、亦敵亦友的關系現狀。
“團團!”可愛的小孩子是德古拉的一大興趣愛好,他顫顫巍巍坐起身子,挺著肚子笑,活像個腿腳不利索的老大爺,“又和哥哥來收容所玩兒?最近想不想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