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接觸到舌頭的,是塊厚厚的戚風蛋糕。糕體蓬松柔軟,在奶香加成下,給人的感覺像是一片甜軟香柔的雲朵在嘴裡橫衝直撞。
林妧見他眼底泛起笑意,自己也跟著笑起來,撐著腮幫子開始閑聊:“其實我覺得,你應該是真的能看見別人的靈魂。世界上奇人異事那麽多,你不過是其中一個。”
頓了頓,又好奇地問他:“味道怎麽樣?”
“挺好。”
鄭泊庭凝神看著手裡的甜點,忽然兀地抬頭,側身湊在林妧耳旁,用含笑的悠哉口吻低聲說:“但要說的話,還是你的靈魂更香。”
一股裹挾著奶油香味的熱氣從耳畔擴散至鼻尖,她如臨大敵地向後一閃,又看見對方惡作劇得逞般勾起嘴角:“我不會吃你,放心。”
她真是被這家夥一時的溫柔蒙了頭腦,差點忘記他是個捉摸不透的怪人。
林妧穩住心神,憤憤咬了咬牙:“你真能把別人的靈魂吃掉?”
“它們對我來說擁有無窮的誘惑力,尤其是你這種沒有雜質的稀缺品。”鄭泊庭停頓片刻,在陽光下眯起眼睛,像是自言自語,“如果能多吃上一些美食填飽肚子,說不定就能有效地克制**吧。”
這人。
言下之意,不就是讓她多送些吃的來嗎。
這話題算是聊不下去了,林妧瞪他一眼,沉沉開口:“我還有個一直想不通的點,西區病院已經銷聲匿跡這麽多年,為什麽會在這幾天突然出現?”
“我不知道。”鄭泊庭答得慢條斯理,笑意漸漸淡去,“那股力量原本並沒有這麽強,只夠維持我和病院建築的存在,結果不久前所有人都突然複生,還變成了毫無理智的瘋子。”
又是這樣。
上一個任務裡,周航星也是在數天前不知不覺就擁有了能力。
這究竟是巧合還是某種擁有共通性的異變,林妧思索不出結果。
她蹙眉想了好一會兒,忽然抬眸問他:“所以,你一個人在那棟病院裡生活了這麽多年?”
鄭泊庭沒想到她會問起這個,略帶詫異地眨了眨眼睛,鏡片下的黑瞳晦暗不明。半晌,他低低笑了笑:“啊,我早就習慣了。”
因為聲稱能見到他人靈魂,同學與家人都將他當做無可救藥的懷胎。那是個愚昧守舊的年代,在交通不便的小城裡,流言與八卦從來都不脛而走,久而久之便也沒有人願意理會他。
親情、友情與愛情對他而言都是遙不可及的奢侈品。鄭泊庭習慣了一個人獨處,在西區病院裡遇見的三位朋友是他生命裡唯一的光,然而這道光芒終究還是逐漸黯淡至熄滅,化作一攤只能在回憶裡找到的灰燼。
當病院在大火中毀滅殆盡,唯獨他一人被留在那棟孤零零的建築時,孑然一身的青年想,或許這就是他的宿命,習慣孤獨與黑暗也沒什麽不好。
——直到有一天,某個人將他從禁錮裡拉出來。
“無論如何,多謝。”
不知想起什麽,他的目光裡帶了點無奈:“你不叫‘陸銀戈’,對不對?”
林妧想起這茬怔了一下,眼睛微微睜大:“你怎麽……”
“詐詐你罷了。”鄭泊庭皺著眉頭笑,“我只是覺得,以你的性格不會那麽乖。”
這叫什麽,自投羅網,當場抓包,我賣我自己。
“那就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右手,“我叫林妧,隸屬於歧川異常生物收容所,擔任特遣隊隊長。”
窗外和煦日影落下來,化作一襲輕紗覆蓋在她瑩白的手臂。青年挑了挑眉,輕輕握住對方的手掌。
這似乎是他第一次和女孩子握手,小姑娘的掌心軟軟乎乎,帶著股柔和的熱氣,只是稍一觸碰,就將他冰涼的右手染上濃濃暖意。
他不動聲色地笑:“鄭泊庭。”
*
鄭泊庭身上的傷口尚未痊愈,在短時間內必須乖乖呆在病房裡。林妧與他交談片刻後便道了別,走出房間時,居然迎面碰到兩個老熟人。
——天使安靜走在過道內側,對他直接負責的研究員李墨白則一直神情關切地說些什麽。
前者幾乎是一眼就在來來往往的人群裡望見她,半張了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麽,最後隻扯出一個喜形於色的微笑。
李墨白見他神色有變,順著目光看去,正好對上林妧的眼睛。
作為一個母胎單身、從小到大隻與學習談戀愛的科研工作者,他很少和異性有過眼神接觸,當即倉促低下頭,故作鎮定地扶了扶眼鏡,輕咳一聲:“你好,林小姐。”
……怎麽說呢,從某種方面來看,他們倆還真是挺像,能被分到一起也算緣分。
“你好。”林妧走上前,帶著笑看向天使,“生病了嗎?”
“是處理以前的舊傷。”聊到這個話題,李墨白像個整天為兒子擔驚受怕的老父親,“他必須定期來這裡檢查和包扎,否則很可能會繼續惡化。”
雖然沒有親眼見到天使身上的傷口,但從傷痕累累的脖頸與手臂看來,他一定經歷過長時間慘無人道的虐待。
林妧心底一顫,柔聲問:“還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