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傅知延嚴肅的表情,葉嘉噤了聲,年初一傅知延就跟她匆匆回了鹿州,想來一定有什麽要緊的事,可能還和陳牧山有關,他既不說,葉嘉也不再多問,她相信他,傅知延願意幫忙聯系陶荻,至少無論如何都比她自己去找,高效很多。
“那……有什麽,是我可以幫忙的嗎?”
傅知延想了想,道:“明天早上,來局裡報個案,就說……就說朋友失蹤了,今天那段視頻也帶上。”
那段視頻裡明顯看得出陶荻是被強迫拐上了車,足以立案調查。
傅知延早就想動陳牧山了,也許這次是個不錯的切入口。
葉嘉乖乖地點頭。
傅知延的手順勢落在她的臉頰,輕輕地挽起了她耳畔的發絲,柔聲說道:“這次來首都,沒有來得及帶你好好玩,以後機會還有很多。”
葉嘉輕不可聞地“嗯”了一聲,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尖。
“快上去吧。”傅知延道,“今晚好好休息,不要太擔心。”
葉嘉絞著衣角,沒有動,傅知延也沒有動。
二十秒之後,他終於又開口,柔聲問:“還有事?”
“知延哥,我們……是在一起了嗎?”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路燈從頭頂鋪下來,他額前幾縷垂發掩映著額頭,眼眸裡,靜水流深。
這幾天,過得有點暈暈乎乎,像走在雲端,像做夢,那樣的不真實。
就在她以為得不到答案,轉身要開溜的時候,傅知延突然出聲:“下雪了。”
果然,天上又開始紛紛揚揚地下起了小雪,落在地上,迅速化掉。
就在葉嘉抬頭看向夜空的那一瞬間,一記輕吻,落在了她的臉頰上。
葉嘉就像被施展了定身術,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他的唇,真的好軟好軟。
傅知延稍稍離了些,挑了挑眼角,輕聲問她:“現在,感覺真實了嗎?”
為什麽每次,都這樣快,這樣猝不及防?
明明都還沒有準備好,就已經結束了。
意猶未盡。
葉嘉紅著臉,伸出小舌頭,舔了舔乾燥的嘴唇:“親這裡,可能更深刻。”
傅知延忍不住笑,伸手摸了摸她額前的劉海:“那樣今晚也許就走不了了。”
摸頭殺!
微笑殺!
還有撩人的話!
這個男人……有劇毒。
目送葉嘉上了樓,傅知延轉身,臉色頃刻間冷沉,拿出手機撥了出去:“穆琛,叫上曉軍,來局裡開會。”
“老大,今天是大年初一啊!”穆琛還在父母的家裡陪著吃年飯。
“老坤的事,有了新線索。”
聞言,穆琛頓了頓,沉聲道:“馬上。”
第二天一大早,葉嘉便去局裡報了案。
材料遞交上去沒多久,搜查令就已經申請下來了。
陶荻被陳牧山囚禁在地下室,地下室只有一盞昏暗的白熾燈,她的影子就像一個半歪著的稻草人。
正中間有一張大床,床上擺滿了各種各樣可愛的洋娃娃,她雙手被吊在了頭上,半跪在床正中的洋娃娃堆裡,那些娃娃都是陳牧山買回來的,看上去逼真得有些瘮人。
陶荻身上穿的是一件可愛的公主裙,手上戴著白手套,脖子上還套著一個小鈴鐺。
地下室潮濕陰冷,她身上裸露的肌膚,有大片的烏青,整個人瑟瑟發抖。
嘴角上也掛著血跡和瘀青,眼睛上沾滿了渾濁的睫毛膏,將眼皮都糊了起來,嘴上還畫著殷紅的唇膏,臉頰上盛開著兩朵誇張的腮紅,這根本不是化妝,而是胡亂的塗鴉。
這些,都是陳牧山的傑作。
此時此刻,陳牧山嘴裡叼著一支煙,拿著一根卷發棒,站在床邊,修長慘白的手,撩起陶荻的長發,一縷一縷,替她卷發。
陶荻全身顫抖,絲毫不敢動彈,陳牧山現在的精神已經完全處於雲裡霧裡的狀態,剛剛,他吃了不少藥。
“為什麽想要離開我呢,我對你不好嗎?”他仔仔細細地替陶荻卷了發,手拿著卷發棒,就靠在她側面的臉頰上,另一隻手捧著她的臉,“我多麽喜歡你啊!大學的時候,見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喜歡上了你。”
陶荻強忍住心裡上湧的作嘔,不敢大口呼吸,她的皮膚甚至還能感受到卷發棒那灼熱的溫度,近在咫尺……
“求求你放了我……”陶荻提著嗓子,戰栗地哀求道,“我以後會好好對你,我不會跑了,求求你……求你別這樣……”
陳牧山突然將卷發棒扔在了床頭,伸手直接掐住了陶荻的脖子,用力地鉗製著,他白得瘮人的手背上暴起了青筋,陶荻瞪大了眼睛,緊接著陳牧山突然放手,她大口喘息著汲取氧氣,而他又反手握住她的下巴,一個粗暴的吻覆了上來,陶荻無法閉嘴,她想要呼吸,大口地呼吸,可是他的吻宛如席卷而來的暴風雨,逼得她只能用牙齒招待不速之客,用力咬下去,血腥氣一瞬間覆蓋了口腔,陳牧山的下唇流出了鮮血,但這並沒有阻止他的暴行,反而激起了他更大的**。
陶荻惡心得要吐了,就在陳牧山唇齒離開的那一瞬間,一口酸水直接噴了出來,噴在了他的臉上,這兩天,陳牧山沒有給她喂東西,她餓了很久,胃裡什麽都沒有了。
陳牧山似乎一點也不生氣,也不嫌棄,脫掉了外套,擦了把臉,陰惻惻地看著她,笑。
就在這時候,電話突兀地響了起來。
“喂,誰啊!”
他的聲音還有些三五不著調,暈暈乎乎的。
“坤爺,哪個坤……坤爺!”他一個激靈,清醒了很多,“坤爺,您怎麽突然……”
“剛剛嗑……嗑了點,我在自己家裡,不會有問題。”
“是……是我女朋友跑路了,我去首都把她抓回來。”
“什麽條子?這關條子什麽事,這是我自己的事……”
“坤爺您別生氣。”
就在陳牧山剛剛掛斷電話,門鈴大作,他扶著牆歪歪扭扭地走出了出去。
門打開,陳牧山眯著眼睛,看了好久才看清楚,來的五個人,穿的都是統一的黑色製服。
還沒等他反應,幾個人已經直接進了屋,穆琛跑在最前面,進屋後四處搜尋,每個房間都不落下。
“你們幹什麽,要私……私闖民宅嗎?”陳牧山舌頭都還有些麻木。
傅知延從包裡拿警官證在他面前晃了晃,另一隻手拎著一張搜查證:“陳先生,你涉嫌一起綁架案,我們有權搜查你的住宅,請配合。”
幾位警官已經戴上了手套,在陳牧山的家裡四處搜尋了起來。
陳牧山額間湧出了汗珠,可是眼睛依舊睜不開,傅知延冷眼觀察著他,他的狀態……很有問題,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
“什麽綁架案!我綁架誰了我!”陳牧山滿口狡辯,“你們有證據嗎?”
“沒有證據拿不下搜查令,陳先生要是有問題,待會跟我們回警局,自然會給你一個交代。”傅知延冷冷地環視客廳,對正在四處查探的警員沉聲喊道,“找仔細了!”
陳牧山看著正拿花瓶往外倒的段曉軍,不滿意地說道:“喂,你們不是來找人的,我能把人往花瓶裡藏?”
段曉軍將花瓶回歸原位,笑了笑,不言語,繼續翻找著陳牧山的玄關和櫃子。
他們當然不僅僅是來找人的。
陶荻的眼皮努力撐開了被睫毛膏糊住的眼睛,她嗅到了一股焦臭味,吸了吸鼻子,轉頭,看到枕頭邊的洋娃娃,竟然燒了起來!
剛剛那個卷發棒被扔在床上,電源還沒有關!
枕頭芯是鴨絨的,燒得很快,床單也迅速開始燃燒。
她強撐著站起身,腿已經徹底麻木掉,趕忙連滾帶爬地滾下床,可是手上還被繩子高高地捆束著,根本跑不遠,只能站在床緣邊。整個大床已經開始燒了起來,邊上的洋娃娃也是易燃物,很快,濃煙滾滾,焦臭刺鼻。
“救命!”
“救命啊!”
陶荻慌張地一邊大喊,一邊用牙齒撕咬手上的繩子。
別墅的隔音效果很好。
穆琛將所有房間都找遍了,沒有她的身影,他匆匆下樓,氣勢洶洶地朝著陳牧山走來,一把拎住了他的衣領,狠狠地問道:“你把她藏在哪裡?”
陳牧山冷笑著看他,不言不語。
“穆琛。”傅知延沉著嗓子喚了一聲,穆琛終於惡狠狠扔下了他,重新搜尋著各個房間,大喊著陶荻的名字。
傅知延吸了吸鼻子,好像……嗅到了什麽。
循著味道,他朝著客廳走了過去,果不其然,一扇大的立式書櫃後面,有黑煙溢出來。
“快來人!把這個書櫃搬開!”傅知延大吼了一聲,穆琛率先跑過來,和他一起合力將書櫃移開,書櫃後面,是一扇小小的窄門,濃煙從窄門縫隙裡冒出來。
穆琛瘋了一般跑過去,揪住了陳牧山手腕的衣袖:“給我鑰匙!”
陳牧山死死盯著那扇門裡冒出的黑煙,顯然也有些懵了,手不住地在腰間掏摸著:“鑰匙……鑰匙在哪裡?”
摸了半天也沒摸出個什麽來,傅知延等不了他,直接套出了腰間的手槍,衝著那扇門把手砰砰砰開了三槍,門打開了,黑煙滾滾,一股腦撲出來,穆琛率先跑進去,沒多久,他抱著已經處於昏迷狀態的陶荻出來。
傅知延立刻打電話叫了120。
陶荻白色的公主裙已經被燒了大半,身上焦黑,長發也已經被火燎了大半,奄奄一息。
穆琛神情慌張,不斷給她進行心肺複蘇和人工呼吸,卻絲毫沒有動靜。
“醒醒。”他不斷地拍打著她的臉,聲音都有些抖,“快醒過來!不準死!老子不準你死!”
陳牧山怔怔地看著陶荻,腳一軟,失魂落魄地跪在了地上,朝著她狼狽地爬過來,卻被穆琛一腳踢開,他紅著眼睛衝他怒吼了一聲:“滾!”
很快,救護車和消防車同時趕到,穆琛將陶荻橫抱而起,朝著門外的救護車跑去,護士們幫忙將她放在擔架上抬上車,穆琛回頭看向傅知延,傅知延點了點頭,同意他陪同去醫院。
救護車呼嘯著離開了,就在這時候,樓上的段曉軍叫住了傅知延:“傅隊,找到了!”
陳牧山的書房裡,找到了一柄槍和幾袋零散的“藥物”。
走出書房,傅知延看了失了魂的陳牧山一眼,對邊上的警員揮了揮手,冷冷道:“帶回去。”
陶荻醒過來,已經是兩天以後。
她睜開眼見到的第一個人,是葉嘉。
葉嘉關切地將她扶起來,枕頭靠著背:“現在感覺怎麽樣?”
肺部還有些癢,身上的傷口,還有些疼。
陶荻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大難不死,長命百歲。”
“必須的。”葉嘉心疼地牽住了她的手,“陳牧山已經被抓了,你不要害怕。”
聽到他的名字,陶荻一個哆嗦,心有余悸。
葉嘉是聽傅知延提起過,陳牧山的保險櫃裡搜出了大量的“藥品”,加上非法持槍,還有非法拘禁和人身傷害這些罪名,已經夠他吃一盅的了,而現在他們正在調查他的公司,估摸著也不會乾淨,到時候拔出蘿卜帶出泥,說不定他們盯了很久的關於老坤的線,也能浮出水面。
聽聞葉嘉說起這些,陶荻的一顆心才漸漸放下來,不住地問她:“是真的嗎?他真的不會再出來了?”
這幾天,她已經被陳牧山折磨得……面目全非。
“對了,還有一件事。”葉嘉看了陶荻一眼,“大學的時候,是不是有個名叫林耀的音樂系男生追過你嗎?”
陶荻的心驀地一緊,慌張地抓住葉嘉的手:“有他的消息?”
“我聽知延哥說,陳牧山還交代了幾年前的一起命案,被害人是一個大學生,跟你同校,名叫林耀,所以當時他是被作為失蹤人口處理,陳牧山手段乾淨利落,沒留下什麽線索,調查也一直沒結果,後來就不了了之了。”
陶荻的一顆心沉到了谷底,其實她早就猜到,可是總不敢相信,那是一條人命啊!她時常會夢見那個男孩,他很喜歡笑,笑起來臉上會有兩個酒窩。
陶荻沉默了很久,她在努力消化著這個消息,幾分鍾後,門外傳來了敲門聲,進來的人,是穆琛。
他穿的是一件修身的V領羊絨衫,寬大的肌肉骨骼很是明顯,很有男人味。
他手裡還提著水壺,進屋見陶荻醒過來,怔了怔。
陶荻也沒料到他竟在這裡,兩個人面面相覷了半晌,都沒說話,葉嘉知情知趣地找個借口出了門。
終於,穆琛將水壺放在了桌上,然後拿起一個蘋果,問道:“吃不?”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不耐煩。
陶荻點了點頭。
穆琛拿起小刀,坐到了病床邊,開始削蘋果,陶荻的目光落到了他的手上,手很長,並不白,和他的膚色一樣,略有些泛黃,卻是健康的小麥色,指甲平平的,修剪得當,掌心還有老繭,應該是常年持槍訓練留下的。目光上移,落在他的臉上,側臉輪廓鋒銳,單眼皮,說好看,陶荻倒是接觸過不少高顏值帥哥,這一款,好看不到哪裡去,但是身上那股子男人味兒,絕無僅有。
手裡的蘋果皮沒有斷線,他的技術很好。
他將蘋果遞過來,陶荻沒有去接,她的手,還在輸液。
“麻煩。”他兀自咕噥了一聲,將蘋果拿回來,用小刀切了一小片,然後遞到她的嘴邊。
她乖乖張嘴,一口清甜。
穆琛一邊削蘋果片喂她,一邊自己也吃,真的甜!
一塊蘋果遞到嘴邊,陶荻眼疾嘴快,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輕輕咬住,便不放了。
似乎是故意的,她的眼睛,還緊緊地勾著他。
“屬狗的?”他問。
陶荻伸出小舌頭,卷住了他的食指指腹,輕輕轉了一圈,感受著她舌尖的摩擦,穆琛的心跟著顫了顫。
她舔了舔他的指腹的老繭,松開了。
“屬貓的。”她回答。
“看出來了。”穆琛聲音低沉,垂下頭,繼續削蘋果片,嘴角卻揚起了笑,偷笑。
指尖還沾著她的津液,蘋果片被他自己喂進嘴裡,鼓起腮幫子嚼了嚼,甜極了。
陶荻看著他一個人自顧自地吃了老半天,終於忍不住開口:“我還要吃。”
穆琛瞅了她一眼,直接將那半塊蘋果一整個塞進了她嘴裡。
一如既往的,簡單粗暴。
陶荻咬著蘋果,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就這麽傻乎乎地銜著,然後拿眼睛瞪他。
有你這麽對待病人的?
穆琛只是笑,笑得很開懷。
大難不死,他真的好開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