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提雅向上一跳,宛若飛舞在夜晚的小鳥,單腳跳上位於入口處用來當作屏障的圓木。隨侍的吸血鬼新娘們慢慢跟著往入口方向前進。
夏提雅帶著微笑望向目標。
眼前是一支幹練整齊的隊伍。
前鋒有三名男性戰士,各自穿戴不同的裝備,但至少都穿著由許多鱗片打造的鱗鎧,一隻手拿著出鞘的武器,背上背著大盾。
跟在後面的是一位身穿繩鎧的紅發女戰士。
被隊伍保護在後方的是一位一手持杖、裝束簡單的男子,應該是魔力系魔法吟唱者吧。旁邊則跟著一位在鎧甲外披著神官服,脖子上掛著類似火焰形狀聖印的信仰系魔法吟唱者。
全部共六人的男女,看到從洞窟出來的夏提雅雖然感到吃驚,卻依然不慌不亂地提高警覺,這是經驗累積出來的反應。
「不錯呢——」
雖然宰殺像豆腐般脆弱的人類也不錯,不過還是這種較為耐打的對象比較有趣呢。
紅色眼睛發出如此期待的神色,夏提雅向對方露出猙獰的微笑。
「說話呀!」
魔力系魔法吟唱者的臉上浮現出驚愕之色,但也只有一瞬間,立刻板起臉來:
「對方可能是吸血鬼!只有銀武器或魔法武器才有效,打不贏!撤退戰!別看她的眼睛!」
一道幾乎可以讓此窪地所有人都聽得到的叫聲響起。
單單指出重點的這道指令,讓所有人迅速做出反應。前方的戰士拿起背上的大盾擋在前方,進入防禦態勢,並轉移視線,瞄準夏提雅的腹部和胸部。
在這段時間,位於後方的女戰士拿起前方戰士遞來的武器,開始涂起一些東西。
一股令人不快的味道飄進夏提雅的鼻子。
那是煉金術銀,是由煉金術師調製出來的一種特殊塗料。塗在武器上面,具有等同於銀效果的特殊魔法藥劑就會像薄膜一樣,包覆在刀身上面。
用銀打造的武器不但價格昂貴,刀身也比鐵質的武器柔軟,不適合長期使用。因此大部分的冒險者都會購買這種塗料,必要時就塗上武器,讓武器暫時具有銀的效果。
揮舞著暫時散發銀色光芒的武器,一行人開始一面牽制敵人一面撤退。
撤退動作也是訓練有素,整個隊伍像是一個單獨的個體,整齊劃一地往後退去。
「吾神,炎神——」
「別做無意義的事,快點施展防禦魔法!」
制止打算舉起聖印的神官,魔力系魔法吟唱者開始對前鋒施展魔法,神官也跟著發動魔法。
雖然會根據職業而有所不同,但大多數的神官都可以行使神力擊退、收服、消滅不死者、惡魔和天使等敵人。不過,這種方法只能用來對付比自己弱小的低階魔物。也就是說,神官打算使用神力擊退不死者時,魔法吟唱者瞬間看穿敵我實力差距,反倒指示神官如果有那種餘力,還不如趕快採取其他行動。
看著對方這一連串的行動,夏提雅盯上隊伍的領隊,打算遵照命令把對方抓起來。不過,想要目睹更多鮮血的殺戮衝動卻逐漸吞沒內心。
壓抑不住想要大開殺戒、徹底粉碎、大卸八塊、沾滿血腥的衝動,氣息紊亂地不斷喘氣,嘴角已經累積許多泡沫。
抗惡防禦。
低階精神防禦。
兩名魔法吟唱者依序對前方的戰士施展防禦魔法。
夏提雅興奮到極點的腦袋裡,稍微萌生一點敬佩之情。雖然施展的是最低階——第一位階的魔法,不過面對眼前的敵人卻是十分恰當的魔法。和剛才那些隨便發出攻擊的傭兵不同,也和單槍匹馬出來應戰卻連武技都不會使用的那個愚蠢戰士不一樣。
不過,徒勞無功的事,再怎麼掙扎也還是徒勞無功。面對實力差距如此明顯的敵人,即使如此努力還是沒有任何意義。
如此可愛的抵抗像是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夏提雅搖搖欲墜的自制心。
「已經……不行了——我受不了了!」
發出拋開束縛的聲音,夏提雅往前踏出一步。
相當輕盈,有如跳舞般輕盈。但是對眼前看到的人來說,那速度幾乎超越疾風。
她就這樣使出殺招。
貫穿盾牌、粉碎鎧甲,無視魔法防禦,劃破皮膚、肌肉、骨頭,將前一刻還在跳動的心臟抓在手裡,然後一口氣摘出來。夏提雅站在癱倒的戰士面前,把手中扭曲變形的赤黑團塊展示給所有人看。女戰士發出小聲慘叫,神官則露出一臉扭曲的憎惡表情。
看到這些意料中的表情,感到滿意的夏提雅露出噁心的笑容發動魔法。
「創造不死者。」
失去心臟的戰士慢慢站了起來,變成一具最低階的不死者魔物殭屍。但是夏提雅的行動還沒結束。
夏提雅將手上的心臟一口吞下去,接著將手伸進漂浮在頭上的血塊。抽出來的手中有個跳動的血塊——仿製的心臟。接著把那個血塊往殭屍的身體丟過去。
血塊像蟲子般蠕動著,扭曲著形狀滑進殭屍的身體。瞬間,殭屍的身體動了起來,全身痙攣了數次後,外表開始慢慢產生變化。
彷彿全身的水分全部蒸發,皮膚變得有如乾枯的樹皮,還長出銳利的爪子與突出的犬齒。沒多久,眼前的不死者已經不能再稱為殭屍。
看到低階吸血鬼的誕生,冒險者們感到震驚地大叫起來。
「不可能!沒有聽說過這種不須支付代價,就能夠使用如此高階魔法的吸血鬼!」
「事實擺在眼前,不要慌!冷靜對付!」
「可是……」
「很難撤退了!攻擊吧!」
「喔!」
神官慌亂起來。不知道是否對此有所感覺,一名戰士朝夏提雅砍過去,另一名戰士則砍向已經變成低階吸血鬼的過往同伴。
「吾神,炎神啊,請擊退不淨者!」
神官持有的聖印發出放射狀的神聖力量,當然,對夏提雅沒有任何效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名戰士的劍刺進低階吸血鬼的身體,可能是神官的神聖之力產生效果,身體受到束縛而無法動彈的緣故吧。只有對付還沒完全變成低階吸血鬼的不穩定殭屍,神聖之力才會生效。自己創造出來的殭屍被神聖之力打敗,就足以讓夏提雅感到不快了。
以小指彈開揮砍過來的劍,夏提雅煩躁地瞪著後面的神官。
「礙事!」
右手隨意一揮,光是如此漫不經心的一擊,揮劍的戰士便身首異處,噴著鮮血癱軟倒地。
「低階增強膂力。」
強化魔法施加在最後一名戰士身上。動作變慢的低階吸血鬼和施加了強化魔法的戰士。這兩者的戰鬥以戰士取得上風的狀態進行著。
看到他們似乎玩得很開心感覺不便打擾,而且還有獵物在。現在依然帶著嗜血想法的夏提雅如此思考,轉而面向神官。
女戰士挺身而出,擋在攻擊者面前,而且只是拿著鐵質的武器。
真可愛,即使膽顫心驚還提劍擺出攻擊架勢——不過,那模樣簡直就是小動物的可憐抵抗。夏提雅感受到下腹部似乎發熱起來的那種喜悅。
咬斷指頭時她會發出什麼聲音呢,也可以割下她的耳朵喂她吃。不,在此之前還是先喝她的血比較好吧。畢竟她可是來到外面後,第一個遇到的女獵物。
「你就是飯後甜點啦——」
張口大叫,然後縱身一躍。
夏提雅輕鬆跳過女戰士,來到魔力系魔法吟唱者和神官面前。
神官還來不及反應,夏提雅已經抓住他握著聖印的手,使勁地用力一捏。遭到懸殊握力的壓迫,神官手骨馬上粉碎,無處可去的肌肉和皮膚從夏提雅的手裡噴出。
「啊——」
聽著神官的慘叫,感到相當滿足的夏提雅決定給予溫柔的慈悲,解除他的痛苦。
手一揮,看到神官脖子噴出的鮮血被頭上的血塊吸收後,夏提雅高興地點點頭。
這時候有人使出全力往夏提雅的背後刺入一劍。不過,這樣的攻擊根本毫無效果,夏提雅像大樹般一動也不動,只是從胸部刺出的劍有點礙事。
「不會吧……無效!這不是銀質武器嗎?」
劍確實刺穿了胸部——心臟的位置,但夏提雅卻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讓女戰士發出混雜哀號的尖叫。
女戰士並沒有攜帶銀質的武器,應該是從被殺的戰士身上撿來的。
魔力系魔法吟唱者說得沒錯,不過,並非全對。對夏提雅有效的武器,除了必須是銀質的武器之外,還要內含一定的魔力,或者注入了強大魔力等具有特定屬性的武器。單單銀質武器無法給予傷害。
夏提雅不理會後方的女戰士,望向吃驚的魔力系魔法吟唱者。
「魔法箭!」
魔法吟唱者拼了命地發動魔法,兩支光箭射向夏提雅,不過——卻被輕鬆抵消。
這是夏提雅的特殊技能——魔法無效化造成的結果。這個技能並不完美,防禦效果會受施法者的能力影響。不過,能力如此懸殊的話,就能輕鬆達到魔法無效的效果。
也就是說,魔力系魔法吟唱者對夏提雅完全無計可施。
「好——無——趣——喔!」
夏提雅隨手一揮,不費吹灰之力就讓她已經不再感興趣的對象人頭落地。
回頭一看,低階吸血鬼和戰士依然打得難分難捨。
夏提雅隨手抓住滾落在地上的兩顆頭顱的頭髮將之提起,看似無趣地往兩者丟去,大約六公斤的重量以超乎常理的速度飛去。結果不言而喻,雙方一同慢慢癱軟倒地。
在夏提雅放任不管的期間,甜點(女戰士)不斷拚命揮劍對夏提雅的身體亂刺亂砍。
不過,那又如何呢?
對於不痛不癢的夏提雅來說,這一切根本是毫無意義的行為。唯一造成的影響是衣服出現破洞,但只要夏提雅沒事,身上的魔法服裝就會自動復原。
「那麼——甜點!我要開動了喔——」
像是把最喜歡的食物留到最後吃的小孩——不過,臉上卻帶著令人作嘔的邪惡笑容,夏提雅轉身面對從後方揮砍過來的女戰士。
和夏提雅血紅的瞳眸四目相交,完全明白自己是最後一人的女戰士,淚眼汪汪地一步一步往後退去。她拚命翻找自己的腰包,似乎打算從裡面拿出什麼。
夏提雅優哉地望著已經染成血紅世界的這幕光景。有點好奇,不知道她在做什麼。
不久,女戰士取出一個瓶子丟了過來。
夏提雅稍微瞄了一眼在空中翻滾而來的瓶子,露出冷笑。
雖然女戰士是使出全力一丟,但瓶子的飛行速度對夏提雅來說實在慢到不行,可以輕鬆躲開,但強者的驕傲不允許躲避行為,而且她還想繼續看下去,想要目睹女戰士的最後王牌被粉碎時那瞬間的表情。
殺戮的慾望不斷高漲。
但夏提雅努力壓抑下來。因為越是忍耐,品嚐時就能感受到越強烈的喜悅。
夏提雅望著朝自己飛來的瓶子,呆呆思考著。
大概是聖水吧,不然就是著火型火焰瓶。明明不管再怎麼掙扎都無濟於事也不死心呢,真是可悲的抵抗!還是先讓她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狀態下,慢慢品嚐她的血吧。如果她是處女,就一直吸到歸天為止;不是處女的話,可玩的花樣就更多了呢,要儘量以不出血的方式來玩。
如此決定的夏提雅,單手輕鬆撥開飛來的瓶子。揮開時的衝擊力道讓紅色液體從開放的瓶口飛濺出來,灑在夏提雅的肌膚上。
接著傳來一陣微微的刺痛。
夏提雅的腦袋瞬間空白,原本的嗜血慾望立刻飛到九霄雲外。
茫然地望著產生疼痛的部位,那是揮開瓶子的手,沾到溶液的地方冒出刺激性臭味與一縷輕煙。
夏提雅轉移目光,看向掉在地上的瓶子。瓶口開著,裡頭飄出淡淡的香氣,那是夏提雅很眼熟的容器。
在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經常使用的藥水瓶。
裡面的液體應該是低階治療藥,治療系的道具可以讓不死者受傷,夏提雅的肌膚會稍微溶解也是這個緣故。
「怎麼會有這種事!」
她發出震撼空氣的怒吼。
「給我活抓那個女的!」
聽到夏提雅的命令,至今只是在後面袖手旁觀的吸血鬼新娘們出現反應,動了起來。她們瞬間趕上趁著夏提雅發呆轉身逃跑的女戰士,抓住對方的左右手。
女戰士雖然拚命抵抗,但人類和吸血鬼的力量懸殊,很快就被抓到夏提雅面前。
「看著我的眼睛!」
夏提雅抓住女戰士的下巴,硬要對方看著自己的魔眼。當然,非常留意力道的大小,要是一不小心太過用力扯掉女戰士的下巴,可就是一大慘事了。
因為夏提雅雖能使用神官系的魔法,但身為不死者,無法使用一般的回覆魔法。
女戰士被強迫看往魔眼。眼睛覆蓋了一層類似薄膜的東西,原本充滿敵意與恐懼的臉上,已經變成友善的表情。這是特殊技能「迷惑之魔眼」帶來的迷惑效果,感覺效果發揮得十分充分的夏提雅放開女戰士。
她有好幾個問題想問。
不過,最想問的問題只有一個。
夏提雅撿起掉在地上的瓶子,拿到女戰士面前問道:
「這瓶藥水是怎麼回事?是在哪裡從誰的手中得到的?」
「是在旅店,從一個身穿黑色鎧甲的人手中得到的。」
這又如何呢?女戰士帶著這種感覺的輕鬆回答,讓夏提雅幾乎全身凍結。
「不會吧……不,這不可能……不過……是在哪裡……是在哪個城鎮的旅店?」
「是在耶·蘭提爾的旅店。」
夏提雅大吃一驚,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因為她隱約猜到女戰士口中的黑鎧人物是誰。
如果猜想沒錯,那麼又有新的問題浮現。為什麼這個女戰士會有藥水?那位人物不可能無緣無故把藥水送她。
「難不成……」
那位人物也對這個女戰士下達了什麼指令?或者是為了建立渠道,送給她藥水來強化彼此的友好關係也有可能。
夏提雅的腦海中,浮現出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的絕對主人——安茲·烏爾·恭的英姿。自己或許搞砸了主人的某項計畫,這讓夏提雅感到無比焦慮。
「你為何來這裡?目的是什麼?」
已經沒有閒情逸致再用游女那種調調講話了,必須努力打聽出消息才行,她帶著和剛才完全不同意義的充血眼神瞪著女戰士。
「是的,我們的主要工作是保護城鎮,聽到這附近有強盜的巢穴,所以前來查探。結果發現似乎有不尋常的狀況發生,因此兵分兩路,我們執行強行偵察的任務而來到此處。」
「兵分兩路?」
「是的,因為不清楚強盜的人數有多少,所以擬定兵分兩路的計畫,我們佯裝出擊,讓另一支隊伍將敵人引誘到現在建造中的陷阱區域。」
「還有另一支隊伍啊。」
覺得麻煩事又添一樁的夏提雅嘖了一下。
「那麼,你們有幾個人來到這裡?」
「包含我在內共有七人,然後——」
「嗯?等等,七人?不是六人嗎?」
夏提雅的目光看向倒在周圍的屍體。三個戰士、一個神官、一個魔法師——還有這個女的,人數不對。
看到夏提雅充滿疑問的眼神,女戰士回答得相當乾脆:
「是的,還有一名游擊兵,遇到緊急狀況時他會到耶·蘭提爾求援。」
「你說什麼……」
剛才魔力系魔法吟唱者的聲音非常大,沒錯,聲音大到——幾乎可以讓這個窪地中的所有人聽見。
「咕!」
睜大雙眼的夏提雅,以超越疾風的速度沖上窪地。她跳上窪地邊緣環顧四周,但即使夏提雅的眼睛具有夜視能力,也無法看到樹林深處,雖然聚精會神地豎耳傾聽,但只能聽到風吹拂草木的聲音而已。
夏提雅並沒有感知系能力和搜索系魔法,在這種狀況下,要從整座森林中找出一個人大概是不可能的。
「可惡!」
她不禁冒出一句咒罵。
有人逃走了,真的太輕敵了。這麼一來——已經被逃走兩隻了,夏提雅咬牙切齒。
「我的家畜!」
幾道影子在夏提雅的腳邊晃動起來,數隻野狼的身影自其中湧現,當然和一般的野狼不同,它們的漆黑毛髮像是裹上一層夜色,散發紅色光芒的赤紅眼睛蘊含著邪惡的狡詐。
這是七級魔物,吸血鬼之狼。
夏提雅擁有的特殊技能之一「召喚豢畜」,可以召喚出各種魔物,但當中看起來比較擅長追蹤的魔物只有這種。
「給我追,把森林中的人咬死!」
聽見這道怒吼般的命令,十匹吸血鬼之狼一起跑進森林中。
目送著吸血鬼之狼的背影,夏提雅覺得能夠解決對方的可能性很低,腦中浮現亞烏菈的身影,即使沒她那麼厲害,但既然對方是游擊兵,應該也會知道躲避追蹤的方法吧。
也就是說會被對方逃掉,既然這麼判斷就該思考下一步怎麼走。夏提雅急忙回來,抓住女戰士問道:
「除了你之外,還有其他人從黑鎧人物手中收到藥水或其他東西嗎?」
「不,應該沒有。」
「是嗎!那麼,下一個問題,那個游擊兵有可能和其他隊伍會合嗎?」
「不會。我們的計畫是,只要我們隊伍遇到可能遭到消滅的狀況,他就必須拋下隊伍回到都市。因為這是我們最可能存活下來的選項。」
失敗時的後路加上未雨綢繆的謹慎做法,在如此設想周全的狀態下行動。可說是這個緣故才讓夏提雅陷入束手無策的狀態,領悟到這點的夏提雅怒火中燒。
「區區人類竟然還有這麼多鬼點子——如果能夠獲得統治你們的許可,我就以蟲子應有的待遇來飼養你們!」
即使發怒也無法改變現狀。
有吸血鬼存在的這個情報,確實被對方帶回了都市。
雖然不知道對方是否看清夏提雅的外表,但以人類的視力應該無法在夜晚觀察到位於窪地中央一帶的夏提雅。
即使如此——
「可惡!」
夏提雅罵了一句,繼續自顧自地沉思起來。
安茲給她的命令是——
這次的目標獵物是犯罪者,即使消失也不會有人抱怨的那種。
例如,若在強盜中有那種會使用武技或魔法的傢伙,就算吸乾當奴隸也沒關係,絕對要把他們抓起來。如果在犯罪者中有詳知世界情勢或熟悉戰鬥的傢伙也別放過。但別引起風波,如果被人知道是我們納薩力克動的手,或許會造成許多麻煩。
以上。
這麼說來,她已經有許多地方違背了命令。
夏提雅努力忍住想要搔頭的衝動。
「還不要緊、還不要緊、還不要緊。」
她像在催眠般不斷告訴自己。
或許對方會把吸血鬼的情報帶回去,但自己的名字和納薩力克的相關情報並沒有暴露。
也就是說,並沒有留下任何能將襲擊此處的吸血鬼和納薩力克聯繫在一起的線索。都市裡的人如果從這個方向來推測,只會認為這裡的傭兵全被野生的——如果有的話——吸血鬼殺害。
雖然破綻百出,但對方如果沒有獲得更多情報,絕對無法找到他們頭上來。
夏提雅繼續陷入沉思中。
接下來的問題是該如何在上述的條件下,處置這個女人。
雖然這個女人處於迷亂狀態,但並沒有完全失去記憶。最一勞永逸的辦法就是送她歸西,但這樣會有一個問題,那就是自己的主人為什麼要送她藥水。
如果主人是出於某種理由或目的才送她藥水,那麼殺了這個女人就等於阻礙了主人的目的,那可相當不妙。
若是放她回去,僱主一定會產生疑問,為什麼只有她活著回來。而且她還知道許多情報——特別是夏提雅的外表等。現在雖然不成問題,但將來會如何發展沒人可以預料。
最好的辦法是聯絡主人,但夏提雅不會使用「訊息」魔法。
那麼該如何是好呢——
「啊——會被安茲大人罵的………」
以沒人會聽到的聲音輕輕嘟囔了一句,夏提雅抱頭苦思。
「如果沒有血之狂亂……不對,這麼說對創造我的佩羅羅奇諾大人太失禮了。如果可以壓抑住血之狂亂的話……」
即使後悔也為時已晚,不管如何處置這個女人——看來都免不了一頓罵,但是要怎麼做,傷害才會最少呢?
「worse」比「worst」好一點。
夏提雅不斷思考再思考,想到腦袋幾乎快要冒煙後終於得出結論。
與其殺了她,還不如放她回去有更多可能。殺了她就無法挽回了,但放她一條生路絕對會有所變化。
夏提雅如此判斷。不對,可以說她是在拚命欺騙自己。
「你叫什麼名字?」
「布莉塔。」
「知道了……我會好好記住!」
夏提雅讓名叫布莉塔的女子留在原地,帶著自己兩名奴僕吸血鬼新娘來到稍遠的地方:
「總之把這裡的所有東西全部回收後,就此撤退。」
有些不安,不知是否有時間回收。但還是要賭一把,希望能讓對方誤以為自己是以財寶為目的。既然任務已經失敗,至少要做點準備,讓假情報可以散播出去。
「夏提雅大人,女人要如何處置呢?」
聽到這個問題後,夏提雅望向看似落寞地站在稍遠處的布莉塔。
「就這樣不用管她吧。」
「不是,屬下是問其他女的。」
「什麼?其他女的?」
「是的,夏提雅大人。為了尋找漏網之魚,我前往內部搜索,結果發現好幾個像是被當作洩慾對象的女人,要如何處置那些女人呢?」
夏提雅臉色一僵。
這是怎麼回事啊。
夏提雅再次轉頭一看。
如果自己的臉沒被看到,可以不管她們直接離去吧。不過,也不知道這麼做是否正確。麻煩死了,乾脆連她們也幹掉吧。不對,那麼一來,只有布莉塔生還或許會顯得很不自然。
完全找不到對自己最有利的結論,夏提雅傷起腦筋來。
「該如何處——」
「啊?我不知道啦!」
夏提雅露出的表情像是在說:你這傢伙幹嗎跟我說這種事啊。只要不知道,不管做了什麼都可以為自己辯護,但既然知道,卻故意不管,那就明確背叛了自己的主人。
「不管了,不知道!我不知道啦!把她們丟在這裡,丟在這裡啦!把布莉塔也一起丟進那堆女人裡。」
「這樣好嗎?」
「我怎麼知道好不好?可惡,給我閉嘴啦!」
「非常抱歉,夏提雅大人。」
「撤退了,快點準備吧!」
吸血鬼行禮後開始行動,這時候夏提雅抱著頭慢慢蹲下來。
「一定會挨罵……怎麼辦啊……不過……嗯?」
夏提雅抬起頭,朝吸血鬼之狼前往的森林方向望去。
「找到了嗎?」
夏提雅感覺自己召喚出來的家畜瞬間消失,那種消失的感覺並非被魔法送回,而是遭人殺害。
「把那個女的安置好之後跟上來!準備好識別物!」
很快做好決定,夏提雅只簡單地如此下令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馳而去。
雖然在森林中速度終究會慢下來,但即使如此,只要對方是人類,就算騎馬也無法從現在的夏提雅手中逃脫。
一口氣穿越森林,到達家畜們送出最後反應的地點。
眼前出現的是十二個人。
全都佩戴著各式各樣不同的完整武裝。
並非樸實無華的外觀,匠心獨具的形狀和夏提雅擁有的裝備很像,感覺起來威力也相當強大。當然,夏提雅並沒有什麼特殊技能可以辨識魔法道具的威力,只是單憑想像而已,甚至感覺那些武裝是傳說級以上的道具。
夏提雅浮現疑問,不知這些人是何方神聖。過去夏提雅在這世界看過的人,和這十二名男女給人的感覺大異其趣,像是獅子和老鼠那樣不同。
夏提雅一一打量這十二名男女,最後將目光停留在一名男子身上。
(這個男人……很強?)
並非專業戰士的夏提雅,感到吃驚的同時也在判斷對方的實力,只知道他不但比自己這次帶來的吸血鬼新娘還強,也遠遠凌駕於戰鬥女僕索留香之上。
夏提雅仔細觀察著這名男子。
他身上佩戴的是男性用的裝備品,所以才會猜測他是男人,但外貌看起來卻相當中性。
不知是男還是女,既像男性又像女性,或者既不像男性又不像女性的那種人。身材不高——相貌看起來也很年幼,或許正在成長階段——所以更難斷定。
一頭黑髮長到幾乎要碰到地面,銳利的紅玉眼瞳對夏提雅露出警戒的眼神,他拿著一把和身上裝備大相逕庭的窮酸長槍。
「使用!」
男子發出一道如冰冷湖面的聲音,隊伍出現慌亂。夏提雅無法判斷出這句話代表什麼意思。不過,應該是想要使用威力強大,足以和夏提雅唯一的神器級道具匹敵的道具吧。
對方隊伍聽從指示開始行動,但夏提雅完全無動於衷,因為她有所忌憚的人只有一個,其他人看起來都沒有多大威脅。
一行人行動的中心是一名裝扮奇特的女子。
她的領口屬於立領設計,兩旁各有一道很深的開衩,應該可以稱為女性用的連身裝吧。顏色是銀白色,上面以金線繡著一隻朝天空飛翔的五爪飛龍。
在安茲的世界稱這種服裝為旗袍。
不過那個女人的年紀很大,已經滿臉皺紋,露在外面的腳也像牛蒡或地瓜幹一樣。很不適合身上的那套服裝,應該說看起來令人想要皺眉。夏提雅甚至還故意移開了目光。
不過這就是最後一絲的陰錯陽差吧。
至今發生的所有一切,都可能因為一點小小的變化而出現截然不同的結果。
如果安茲沒有抓到尼根,如果安茲沒有對教國的情報系統魔法進行強烈反擊,如果教國沒有誤以為是災難龍王復活,如果夏提雅沒有分心—— 一切都會有所不同吧。不過,有這麼多的如果加在一起,反倒可以說這是一種必然。
那件旗袍的名字叫作「傾城傾國」。這是他們所信仰、解救眾人的神所遺留下來的寶物,夏提雅擁有的力量甚至還沒有那件道具強大。
一陣冷戰。
身為守護者,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最高等級的夏提雅,身體為之一顫。這是一種敏銳的感覺,或者說是第六感發出的警訊。
夏提雅的眼睛一轉,打算抓住那個讓自己直覺發出警訊的老太婆。
真的必須幹掉的是那個人類。
領悟到這件事的夏提雅正打算出手時,持槍的男子跑過來。
「別擋路!」
夏提雅使出全力將他打飛。但遭受看似能粉碎脆弱人體的一擊,男子卻只被擊飛,並沒有陣亡。而且即使被擊飛,男子依然保持著戰意。
夏提雅以老太婆為中心發動魔法。
「捕獲全種族集團!」
她想要捕捉幾個人。因為她有種預感,捕捉到這些人不但能夠挽回之前的失態,還能得到讚賞。
如此思考後,夏提雅的內心突然變得空白起來。
像是部分思考已經消失的那種感覺,她無法理解這是怎麼回事,接下來,當領悟到自己發生什麼事時,夏提雅感到無比震驚,即使身為不死者卻依舊湧現出恐懼的感覺。
那是精神控制。
身為不死者的自己應該對精神控制具有完全的抗性,但神智還是遭到控制。她拚命地想要讓逐漸變白的內心留下憎惡的意念,腦中掠過無數最糟的狀況——
「呀啊——」
她發出哀號,流著血淚企圖抵抗。抵抗那道企圖玷污自己這個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守護者的控制力。
不過,即使夏提雅拚命抵抗,意識還是不斷遭到染白,也沒有辦法使用傳送魔法。因為如果被那些事情分心,她的意志很快就會遭到控制。
夏提雅利用職業本身的特殊技能創造出清淨投擲槍,蘊含神聖系屬性的巨大長槍,即使本人屬性偏惡,但依然能夠給予對手極大損傷。而且最重要的是,發動時額外支付MP還能賦予絕對命中的追加能力。
夏提雅拚死全力抵抗,同時瞪著發動技能、打算玷污自己的那個老太婆。夏提雅根本沒有把那個手持巨大鏡子般的盾牌、守護在老太婆面前的男人看在眼裡。
然後——投擲。
以保有意識般的動作,射出手中的長槍。
在逐漸染白的意識之中,全力使出特殊技能、發出強化後的一擊。
猶如閃光的迅捷一擊沒有落空,貫穿男子擋在前面的盾牌,命中位於後方的老太婆。
痛苦吐血的兩人、鬧哄哄的集團,這就是夏提雅最後看到的世界。
⠀⠀⠀⠀⠀⠀⠀⠀⠀⠀⠀⠀⠀⠀⠀⠀⠀ ⠀⠀⠀⠀⠀ ⠀⠀過場
裡·耶斯提傑王國王都。
位於王都最深處的王城羅倫提,等間隔建造的二十多座圓形巨塔之間以城牆連接起來,弗藍西亞宮殿便坐落其中。
宮殿內有一間比起華麗裝潢更加重視功能性的房間,許多貴族與重臣聚集在裡面舉行宮廷會議。
其中也有王國戰士長葛傑夫·史托羅諾夫的身影。他正跪在自己誓死效忠,坐在王座上的主人國王蘭博撒三世面前。
(看起來似乎變得更蒼老了呢。)
儘管只過了半個月,自己出發前的國王和現在相比,讓葛傑夫有這種感覺。
自己敬愛的君主,已經蒼白的頭髮更顯凌亂,瘦弱的身體即使恭維也說不上健康,臉色也很差。握著權杖的手像枯枝一樣細,戴在頭上的王冠看起來似乎相當沉重。
國王在位三十九年,現今六十歲。本來已經到了要把王位讓給繼承者的時候,但問題是沒有合適的繼承人選。
並非沒有王子可以繼承。雖說有兩位王子,但都遠遠說不上優秀,現在讓位的話,一定會成為身後那些大貴族的傀儡。
老人發出一道無力的聲音:
「戰士長,你能平安歸來實在太好了。」
「是!謝謝您,陛下!」
這句充滿體恤的言語讓葛傑夫深深一鞠躬,如此回應。
「嗯,寡人當然已經收到一些報告,不過還是請戰士長親自詳細說明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遵命。」
葛傑夫向國王詳細說明離開王都後,在卡恩村發生的事情。說得特別詳細的是自稱安茲·烏爾·恭的那位神秘的魔法吟唱者,但並沒有提及疑似斯連教國間諜的事。因為葛傑夫判斷,這件事只要少數人知道即可,並不適合在這裡提出。
所以,葛傑夫滔滔不絕地說明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男子,如何赴湯蹈火、捨身解救村民的英勇事蹟。
「這樣啊,真是一段佳話。竟然不顧自身危險解救弱者……」
國王這句充滿感嘆的稱讚,讓幾名貴族發出輕視安茲·烏爾·恭的言論。
有問題的可疑人物。
不敢以真面目示眾的怪人。
名字古怪的魔法吟唱者。
最後甚至出現了,他該不會是為了推銷自己才自導自演了這場襲擊的意見。
葛傑夫努力克制,不讓怒氣表露出來。他對恩人被說成這樣,卻連一句辯護的話都說不出口的自己感到窩囊。
這當然有其原因。因為對恩人冷嘲熱諷的那些貴族有一個共同點,他們都是屬於大貴族派這個巨大派系的人。
裡·耶斯提傑王國是一個領土由國王掌握三成、大貴族掌握三成,另外四成由其他貴族掌握的封建國家。而現在王國內正分成兩派,朝夕上演著權力鬥爭的戲碼。
一方是擁王派,另一方是包含王國六大貴族半數以上的大貴族派。雖然是在國王面前,但這裡也只是戰火的延長線、兩派互相鬥爭的場所罷了。
正因為如此,身為擁王派,又是國王心腹的葛傑夫才不願隨便插嘴。知道自己的笨拙口才絕對無法辯過這些貴族,所以必須避免失語而落人話柄。
(斯連教國的秘密部隊能夠掌握我們的行動適時出現……這就代表間諜很有可能潛藏在王國內部。這樣的話,或許是大貴族派的人吧……)
葛傑夫的目光看向貴族行列中的一位眼神特別冷冽的貴族。
此人將金發全部綁在後方,有著一雙細長的碧眼。
膚色是沒有曬太陽的那種人特有的不健康白色。瘦長的身材更給人一種毒蛇般的印象,年紀應該不到四十,但因為那不健康的膚色,看起來格外蒼老。
他是被稱為雷文侯的六大貴族之一,為了自己的利益,像蝙蝠一樣兩邊討好的男人,也是站在國王次子那邊的貴族。
(如果會背叛王國,應該就是這傢伙吧?)
察覺葛傑夫目光的雷文侯彎起原本就已經很薄的嘴唇,這個挑釁的態度讓葛傑夫的表情變得更加僵硬。
「那麼,戰士長的報告就先到此為止,還有其他重要事情需要決定。」
感覺有些疲倦的國王說出這句話,讓坐在一起的貴族們暫時鳴金收兵。葛傑夫走向國王身邊,環顧貴族們。身為國王親信的他,早已習慣令人不快的目光瞪視。
「那麼,如果按照往年慣例,數個月後應該會與帝國發動戰爭,接下來就針對這個議題進行討論。雷文侯,向大家說明吧。」
「遵命,陛下。」
彷彿鬼魂般的男子無聲無息地走上前,開始輕聲說明起來。
沒有人吵鬧。他不但對每個派系都有影響力,也是六大貴族中最有實力的一位。誰都不敢與他為敵。
雷文侯將今後的計畫、由誰出多少兵等事項,在毫無異議的狀況下說明完畢,隨後露出輕浮的笑容向國王一鞠躬:
「報告完畢。」
「謝謝你,雷文侯。有人有意見嗎?」
室內又開始喧囂起來,彼此交頭接耳。
「這次輪到我們擊退對方,就這樣直接反攻帝國了吧?」
「完全沒錯,也差不多厭倦只是擊退帝國了。」
「正是如此。就讓帝國那些愚蠢的傢伙見識我們的可怕之處吧。」
「沒錯,伯爵大人所言甚是。」
室內響起華服男子們愉快的笑聲。
別做夢了。如果能如此駁斥不知有多暢快。
王國和鄰近的帝國,每年都會在卡茲平原兵戎相見。
至今雙方都沒有出現太過嚴重的傷害,不過那是因為帝國沒有全力出兵。如果當真想要攻陷王國,根本沒必要在卡茲平原設陣,等待王國的軍隊前來。
葛傑夫和一些還會用腦袋思考的貴族認為,帝國會使用這種手段,目的是要消耗王國國力。
招募平民組成軍隊的王國,和由具有騎士位階、象徵專業戰士之士兵組成的帝國。
哪邊的士兵較強一目瞭然,因此王國必須動員超出帝國一倍以上的平民。而兵力越多,軍隊需要的糧食數量就越大。的確,有些魔法道具可以生產糧食,但那些只考慮營養價值的食物,味道難吃到甚至連餓著肚子的人都會猶豫是否要入口,因此絕對無法成為主要糧食。
而且帝國的侵略時間剛好是晚熟麥的收割期,導致各個村莊都缺乏人手,麥子等穀物的收割持續延遲。
用不著全力進攻,王國的國力就會自然衰弱,王室權力也會隨之低落。
正因為如此,大貴族派才會對此視而不見。對王室——敵對派系的權力低落感到高興。
(國力一旦衰弱,帝國就會全力進攻了吧。真的覺得對方會滿足於現在這種小規模戰爭嗎!想法為什麼這麼天真呢?)
相信自己的絕對權力會永遠存在,葛傑夫對這樣的貴族們感到火大。
「這麼說來,救助戰士長的那名可疑魔法吟唱者,說不定是帝國的人喔?目的是為了潛入我方當間諜。」
「啊,原來如此,說得沒錯。聽說帝國有魔法吟唱者的學院,非常有這種可能。」
「斯連教國的人,名字是由名、受洗名、姓所組成,不過,他的名字也有可能是偽裝的一環?」
「在王國內出現那樣的人物總是令人覺得不舒服,還是想點辦法來對付他會比較好吧?」
「或許也可以考慮把他捉起來。真要說起來,像冒險者工會那些擁有好幾個魔法吟唱者又擅自活動的組織,才是問題所在呢。必須盡快想辦法解決才好,例如把他們收歸為直屬於我們之類的。」
「支付給工會的金錢也不能小覷。生活在王國內的冒險者,幫忙擊退出現在境內的魔物卻要收費也很不合理!」
「把他帶回來問話,應該是最好的辦法吧。」
聽到這裡的葛傑夫,再也無法悶不吭聲了。絕對不能允許他們繼續對解救自己、村民和部下的恩人口出惡言。
「請等一下。首先,那位魔法吟唱者對王國非常友好,想要逮捕這種友善人士的想法實非賢明——」
葛傑夫發出意見,企圖改變宮廷會議越發偏頗的討論方向。幾名貴族露出明顯的厭惡之色。
葛傑夫只憑藉自己的劍術本領爬到今日的地位,看在擁有悠久歷史的貴族眼裡不過像是一夕致富的暴發戶。
因此葛傑夫備受厭惡。尤其他在王國中劍術無人能及,這更加深了貴族的敵意。
他們這些身份高貴的貴族,最難以忍受的就是本領比不上身份原本比自己還要低的人。
有幾位貴族不等葛傑夫說完就繼續開口,紛紛出言否定安茲·烏爾·恭,其他人也跟著出聲附和。
王座上的國王,發出一道夾雜著嘆息的嘶啞聲音:
「好了,寡人可以斷定戰士長的判斷沒有錯。」
「唔……如果陛下這麼說的話……」
貴族們沒有反駁,暫時收起充滿嘲笑意味的笑容。
葛傑夫對提拔自己、自己誓死效忠的君主送出充滿感謝的眼神。
看到葛傑夫眼神的國王,輕輕點頭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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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都會引發權力鬥爭與奉承諂媚的會議結束後,雖然身心俱疲,但沒有表現在臉上的葛傑夫陪同國王走在宮殿的走廊。
曾在過去的戰爭中傷到膝蓋,拄著枴杖的國王有時會走得搖搖欲墜,但考慮到國王的尊嚴,葛傑夫還是沒有伸手攙扶。而且,如果已經到了需要別人攙扶才能走路的狀態,大貴族派要求讓位的聲音就會越來越強,要求國王讓位給自己所操控的傀儡王子。
雖然葛傑夫覺得不捨,但國王還是必須自行走路才行。
以緩慢速度走在走廊上,來到王室房間附近時,國王突然冒出一句話:
「遏止帝國的侵略還需要貴族的力量。如果當面否決他們的意見,不需等帝國侵略,這個國家就會自行分裂了。」
雖然內容唐突,但葛傑夫非常清楚國王想說什麼,所以只能緊咬嘴唇。
「帝國實在令人羨慕。」
葛傑夫還是找不到什麼話,可以安慰國王的這句低喃。
帝國在三代之前也是屬於封建國家。不過,貴族們的勢力逐漸遭到削弱,在現任皇帝即位時,已經變成絕對王政。
現任皇帝——吉克尼夫·倫·法洛德·艾爾·尼克斯。
即位時幾乎殺得血流成河,因此以鮮血皇帝這個稱號為人所知。葛傑夫回想起在戰場上看過的他,那個曾經想要招攬自己的皇帝。
那位皇帝實在是一位天生的統治者。
「因我的膚淺想法而無法保護你,真的很抱歉。就連這麼危險的任務都無法讓你們佩戴完善的武裝前往……請原諒寡人,不,請原諒我……你的部下也是因為這樣才喪命吧。」
「不,沒有那回事……」
「葛傑夫啊,沒關係的。雖然稱不上謝罪,但我想送慰問金給死者的家屬。另外我也想直接向恭閣下表達謝意,衷心感謝他解救了我最忠心的親信。」
明明不是自己被解救,國王竟然想要親自對區區一名草莽野夫表達感謝之意,這件事應該有點困難,不過——
「只要是仁德之輩,光是聽到這句話應該就會感到滿足了吧。」
「是嗎——喔?」
走在通道的兩道身影映入國王眼簾,特別吸引目光的是走在前面的美貌女子。那女子的美貌據說已經美到無法畫出肖像圖,實在是難以形容的美。
國王露出微笑,他對小公主的愛勝過其他孩子。
拉娜·提耶兒·夏爾敦·萊兒·凡瑟夫。
這位排行第三的公主繼承了耀眼母親的美貌,以「黃金」這個稱號廣為人知。
公主芳齡十六,已經到了即使招婿也不稀奇的年紀。這也是讓貴族們蠢蠢欲動的原因之一。
她的稱號由來之一的金色長發,光滑柔順地流過頸項披在背後。露出微笑的嘴唇雖然是櫻花般的淡粉紅,看起來卻相當健康。彷彿藍寶石的深藍眼瞳帶著柔和的色彩。
充滿設計感的白色禮服,更加深她給人的清純印象,掛在脖子上的黃金項鏈,彷彿象徵著她高潔的靈魂。
站在她後方的是一位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男子。身穿白色鎧甲的他,可以用一句烈火來形容吧。
彎起的三白眼上面,有兩道粗獷的眉毛。
臉上帶著如鋼鐵般堅強意志的固定表情,有著日曬的黝黑顏色。為了行動方便與避免戰鬥時拉扯等理由,金色頭髮剪成利落的整齊短髮。
這位名叫克萊姆的少年是葛傑夫不知如何相處的對象。並非討厭,反而是喜歡。
不過,葛傑夫實在無法忍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沉重氣氛。他並不討厭一本正經的人,但還是希望對方能夠稍微放鬆一下會比較好。
但葛傑夫還是非常理解他的心情。
隨侍在王國最美女兒身旁的他,經常遭受嫉妒與怨恨,應該連朋友都沒有吧。而且他的出身也和葛傑夫一樣——不,是比葛傑夫還差。因此無法表現出脆弱的一面,一舉一動都不能讓主人受到批評。
「父王,戰士長。」
國王對小跑過來的拉娜露出微笑,點頭響應深深一鞠躬的克萊姆。
「會議終於結束了呢。」
「嗯,因為討論了很多議題。」
「這樣啊。女兒稍微想了一下,想讓父王聽聽女兒的意見才會在這裡等您。」
「是嗎,是這樣嗎?那還真是抱歉呢。」
她的意見可不是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
她之所以被稱為「黃金」的另一個理由,就是她具有靈活的頭腦與令人敬佩的精神,不但設立了劃時代的機構,還提出新的法案。
她的提案几乎都是為那些社會底層的平民所規劃的救濟措施,而且並非以施捨的方式,而是籌備好援助政策,讓那些有意願自助的人民,有機會可以自食其力。
不僅如此,還能同時改善平民的地位,提高他們對王室的忠誠度,強化生產力,都是會影響到王室利益的政策。
雖然遭到那些不願強化平民地位的貴族從中作梗,所有成立的機構幾乎全都解體,但見識廣博的人士和受到恩惠的人民都給予其極高的評價。
「那麼,回房後再好好聽你說吧。」
「不過,父王,現在是女兒的散步時間,女兒先和克萊姆去附近晃晃後再回來。」
聽到公主表示散步比和國王談話更為重要的克萊姆,表情變得更加僵硬,葛傑夫覺得他有些可憐。
(不過,拉娜公主本來就很我行我素,身為隨從也只有隨侍一途。)
「是嗎,那你去吧。回來之後到我的房間說給我聽。」
「知道了。那麼走吧,克萊姆。」
「屬下告退。」
葛傑夫以戰士長身份向低頭鞠躬的克萊姆開口建議:
「克萊姆你也要精進劍術,以期在任何狀況下都能保護拉娜公主。」
「是!」
克萊姆用力地點頭,反倒是拉娜發出不滿的聲音。
「克萊姆才沒有問題呢,無論什麼時候,他一定都能保護我。」
雖然是毫無根據的說辭,不過聽到公主這麼一說,好像也有這種感覺。
「那麼我們走吧,克萊姆。」
拉娜的纖纖玉指,拉了身旁的克萊姆的衣服一下。雖然應該是無意識的舉動,不過發現公主此舉的克萊姆,表情變得更加僵硬,恐怕已經像鑽石那麼硬了吧。
「是的,公主。」
被拉娜公主拉著的克萊姆雖然面無表情,但眼睛卻浮現痛苦與感嘆之色,隨著公主離去。
兩人雖然忘了尊卑之分,但國王對此卻毫無意見,只像是望著早已遺失的可愛事物,默默注視著兩人。
「身為國王感到悲哀是很不好的一件事吧。」
克萊姆出身不詳,是拉娜在離開城堡外出時撿到的貧民之子。
骨瘦如柴、幾乎餓死的小孩,為了保護救命恩人不斷努力。不對,光是努力還不足以形容吧。
沒有劍術才能,沒有魔法才能,沒有任何得天獨厚的身體能力。
但是,他卻一點一滴地鍛鍊。當然,他的才能還達不到葛傑夫的地步,也沒有達到英雄的領域。即使如此,他努力鍛鍊出來的實力,依舊達到王國士兵中的頂尖等級。然而還是有些東西無法超越。
那就是地位、權力,還有身為一個人的價值。
拉娜公主身為人的價值非常高,克萊姆根本配不上。
「屬下能夠體會。」
「雖然自知愚蠢,但還是至少想要讓一個女兒……能夠得到自由。不行,這樣會被其他女兒罵呢……真的老了啊,竟然會想到這些事情。」
國王望著空中,彷彿那裡有誰一樣。
「說不定,我也必須讓這個女兒陷入不幸呢。」
如果現在要把這位公主嫁出去,對象一定是大貴族派的人吧。
如此心想的葛傑夫什麼話都沒說,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能夠理解國王煩惱的人,只有相同地位的人才行,葛傑夫並非那樣的人。
兩人之間籠罩著一陣沉默。為了揮去沉默,他們再次邁開步伐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