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齊文俊登基之時,吏部尚書是安樂公主的公公,而後來安樂公主改嫁之後,吏部尚書就成了彭林,彭林出身不高,但卻深受齊文俊的的信任,在齊文俊登基以後步步高升,就在駱尋瑤當初臨死前,幾乎他又要升了。
齊文俊從來不是一個心胸寬廣的寬廣的人,他跟齊文浩勢不兩立,而祝家兄弟更是沒少得罪他,既然如此,他又有什麼理由去重用祝遜的連襟?
除非,彭林本來就是他的人,或者說,李家本來就是他的人,
駱尋瑤早就懷疑祝家可能像駱遠一樣身邊有個「餘思遠」了,因此之前調查了很多跟祝家兄弟走的比較近的人,要不是李氏跟娘家人走的不近,她也許早就懷疑上了……
「大哥,李氏娘家的情況怎麼樣?」駱尋瑤開口問道。
「尋瑤,你也懷疑李氏?」駱尋謹問道,李氏也是劉行文的重點懷疑對象了,但李氏眼下也被關進了大牢,她跟祝遜二十多年的夫妻又沒有這麼做的理由,所以劉行文也就只能懷疑一下而已。
「大哥,我覺得她很可疑,她是祝遜的枕邊人,要促成這件事再簡單不過了。」駱尋瑤開口,祝家兄弟參與了謀害二皇子的事情以後一度非常害怕,更知道這是抄家滅族的重罪,因此連王氏和李氏都不曾告訴,既然如此,王氏怎麼能好巧不巧的,就那麼找到了蛛絲馬跡,還通過以前祝家兄弟的異常推斷出了「真相」?她身為武將之後,根本沒讀過什麼書,還咋咋呼呼的,這樣一個女人,要得到這些消息何其困難?
而且,她竟然還想拿這個來威脅繼皇后,並且好巧不巧地,就在明德帝面前說出來了!
的確沒人指使王氏這麼做,因為她一直都是跟李氏一起的,她們一起找到了蛛絲馬跡,一起推測出了當年真相,說不定,也是一起決定了要用這件事來威脅繼皇后……
李氏一直表現的非常懦弱,她完全可以在一邊稍微提點幾句,然後讓王氏「想通」一些事情,「推測」出一些事情,再做個決定——當初王氏在明德帝在的時候喊出這樣的話來的時候,李氏正好就在,說不定那時候她就做了什麼。
只要做的隱蔽一些,以王氏的情況,肯定是察覺不出的,而且,李氏自己都進了大牢了,誰會去懷疑她?就連劉行文,不也不敢確定嗎?
「李家是前朝的小官,後來爺爺打進京城以後投誠的,李氏的父親沒有兒子,只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嫁給了祝遜,小女兒就嫁給了彭林,如今李氏的父親已經過世了,唯一的親人就是她的妹妹。不過李氏跟自己的妹妹關係一般,彭林是個小官還喜歡說教很不討祝家兄弟的喜歡,因此兩家人的接觸就很少……」駱尋謹很快就把自己知道的跟李氏有關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
駱尋瑤越聽越覺得可疑,直接就將李氏跟祝遜的資料翻了出來。
李氏嫁給祝遜已經二十幾年了,生育了兩女一子,兩個女兒都已經出嫁,兒子卻很小,如今只有十歲,這個孩子李氏養著,被懦弱膽小地李氏養的跟她一個樣……
雖然祝家兄弟犯了罪,但在明德帝封鎖了消息,沒有說他們謀害皇子的情況下,雖然抄了家,但也沒有累及已經出嫁的女兒,而一個十來歲的孩子……
「尋瑤,我去查查這個李氏?」
「大哥,不用去查這個李氏,避免打草驚蛇,你只要把王氏單獨找出來,再把她是怎麼在祝家兄弟入獄以後從密室發現了祝家兄弟謀害二皇子的證據,又是怎麼想到要威脅繼皇后的事情問個清楚就行了。」駱尋瑤開口。
李氏要是真的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在乎,他們一不小心打草驚蛇的話,她可能會自盡也說不定,到時候線索恐怕就斷了!在這件事可能牽扯到明德帝的另一個兒子的情況下,想讓明德帝在沒證據的情況下往下查恐怕並不容易。
而且,以如今的情況,即便繼皇后和齊文浩的確是被栽贓了,但祝家兄弟卻是真的參與了謀害二皇子的……因此,他們必須要小心行事才行,有些事情,當然也就交給明德帝自己去查就好。
駱尋謹知道這件事很急。因此馬不停蹄地就去找了周壽,然後親自見了見王氏,並從王氏嘴裡得到了駱尋瑤想要得到的消息。
王氏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李氏的確都在她身邊——在祝家兄弟被關進大牢以後,李氏就快成了她的尾巴了,整天哭哭啼啼地問她救人的方法。而且,雖然在祝家兄弟裡密室裡找到蛛絲馬跡的是王氏,但提起祝家兄弟二十年前的異常的卻是李氏,用這個來威脅繼皇后的主意,也是王氏從李氏的話裡得到了啟發的。之後王氏會在那個時候突然喊出來,更是因為眼看著宮門就要關閉,李氏哭的越來越厲害想要勸她出宮的緣故……
「這個李氏太狠了!她連自己的命和自己的兒子的命都不在乎了嗎?」駱尋謹震驚地開口。
「十歲的孩子,若是早有準備,想要救下來不難。」駱尋瑤開口,這個孩子據說跟李氏一樣膽小如鼠不願見人,誰知道現在在牢裡的是真是假?這樣偷樑換柱的時候,在獄中並不少見。
駱尋謹也想到了這一點,同時又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二十年前就有人算計大皇子了,三皇子,他真的有這樣的本事嗎?」
「大哥,這就要麻煩劉行文繼續往下查了,我要進宮一趟。」駱尋瑤開口,齊文宇已經在宮裡呆了整整十天了,據說非常任勞任怨,這件事,由他告訴明德帝最合適,也算是給他添加籌碼了。
齊文宇的確非常任勞任怨,以至於讓原本非常傷心的明德帝很是感動。
父母年邁或者生病,當兒子的親自照顧的事情,在尋常百姓家雖然不少,但是在僕從眾多的大戶人家,卻非常罕見了,更別說明德帝還是皇帝,身邊伺候的人無數,其實根本不用當兒子的做什麼。
因此,齊文宇剛剛說要到宮裡侍疾的時候,明德帝雖然覺得他孝心可嘉,但也沒有太過當回事,覺得他最多也就是跟自己說說話,然後端個藥拿個水罷了,卻沒想到,齊文宇做的遠不止這樣。
第一天過來的時候,齊文宇明顯還很生疏,但卻勤於動手,沒少從賀喜手裡搶活來做,一直坐在他身邊不時幫他擦臉不說,後來還幫他擦了身體給他守了夜,而後面幾天,齊文宇做的事情更是一天比一天多。
端水送藥,洗臉洗手,就連飯菜,都是齊文宇端到了床邊喂他的!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被自己的兒子這樣對待,明德帝多少有些尷尬,甚至還在齊文宇要幫他擦身的時候呵斥了對方,覺得很不好意思,更在齊文宇幫他拿了夜壺的時候拒不合作,但在賀喜勸過他,說自己非常羡慕他以後,明德帝的心思卻變了,慢慢地得意了起來。
想想也是,滿朝文武,基本上所有人都有兒子,但又有誰的兒子,能像他的兒子這樣盡心?
即便還在位齊文浩的事情傷心著,但明德帝這時候依然自豪了起來,甚至開始想要向人炫耀炫耀這件事了,最後,還是賀喜阻止了他這樣的行為,說是不能讓齊文宇在這個時候太過扎眼。
聽到賀喜的話,明德帝終於還是放棄了這樣的打算,還讓齊文宇在有人來了的時候避開——他如今看好的繼承人是齊文俊,要是齊文宇太過扎眼的話,最後兄弟之間會有隔閡也說不定。
不過,就因為這樣,明德帝對齊文宇多少有些愧疚,也越來越覺得對方順眼了,偶爾想起齊文浩的事情感到非常傷心的時候,再回過頭來看看齊文宇,就輕鬆了不少,更覺得自己原來並不是特別失敗。
如今,看著齊文宇到到外面拿飯去了,明德帝就又看向了一直和齊文宇一起在他身邊伺候著的賀喜:「賀喜啊,老四這孩子以前我一直以為他沒長大,現在看看,他已經是個有擔當的男人了。」
「這是陛下福氣好。」賀喜笑道,明德帝如今對齊文宇越來越欣賞了,這點他是非常清楚的,也覺得駱尋瑤和齊文宇是下對了一步棋。
沒錯,如今齊文俊正在朝堂上幫明德帝處理政務,深受重用,可事實上,在明德帝面前說不定反而吃力不討好,畢竟怎麼處理齊文浩留下的人,怎麼選拔官員之類,齊文俊想要全都做的合乎明德帝的心意是不可能的,反倒是齊文宇……明德帝如今身體不適,最是心軟,齊文宇想要在他的幫助之下得到明德帝的好感再容易不過,而得了明德帝的好感,就是得了聖心。
如今明德帝的身體雖然越來越差,但至少還能再活兩年,兩年之後會是什麼樣子,又有誰知道?
想到自己還「提點」了齊文俊幾次,賀喜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是啊……」明德帝歎了口氣:「老三老五他們,若是都能跟他一樣,那多好?」雖然齊文俊早晚都會來請安,雖然齊文毅也提過要侍疾,但沒人能做到像齊文宇一樣。特別是齊文毅,這個他曾經非常寵愛的孩子,說是侍疾,也就來了一下午,有點事情全都指使賀喜去做了,後來喂個藥吧,拿個勺子想要一勺一勺喂給他不說,還連個勺子都拿不穩。
相比之下,幫他把藥吹涼,建議他一口氣全部喝下去然後立刻給他準備茶水,髒活累活也都會幹還常常搶賀喜的活來幹的齊文宇就好多了。
「三殿下忙著呢。」賀喜開口:「不過四殿下確實做得很好,老奴現在都沒活幹了。」
「你年紀也不小了,最近更是勞累,也該休息一下。」明德帝笑了笑開口,他不想讓太多人知道自己的病情,二皇子的事情又讓他心裡警戒對宮女太監排斥起來,因此最近一直不願意讓太多的宮女太監近身,服侍他的任務,多半也就到了賀喜和齊文宇身上,這兩人甚至還輪流給他守夜……誰家的兒子能做到這個程度?
「老奴常常能休息呢,這不,福王去忙去了,老奴也就閑下來了。」賀喜笑道。
「這倒也是。」明德帝開口,剛說到這裡,外面卻突然有太監來報,說是福王妃進宮來給福王送東西。
「她也惦記著文宇吧,今晚就不用文宇伺候了,讓他陪陪他的王妃去。」聽到「福王妃」三個字,明德帝就又想起來齊文宇剛剛大婚完,正是新婚燕爾的時候,對方成親前就來找了他,說是成親後要好好地玩一個月,可最後沒玩幾天就接連出事……
等他病好了,一定要好好賞賜一下齊文宇。
明德帝讓小太監去傳話以後,本以為接下來看不到齊文宇了,卻不想齊文宇沒過多久,竟然就又來了。
「文宇,你怎麼回來了?」明德帝驚訝地問道,不過雖然這麼問,他還是有些高興地——當父母的,總會希望自己在兒子心裡最重要。
齊文宇臉上滿是驚喜,卻是一進來就跪到了明德帝面前:「父皇,大哥沒有害死二哥,我找到證據了!」
「你說什麼?」明德帝躺在床上,聽到這話以後卻是猛然間坐了起來,他這些日子儘量讓自己不去想這件事,但即便如此,也依然心裡難受,現在,齊文宇竟然這麼說?
「父皇,大哥和母后真的是不知道這件事的,我找到證據了。」齊文宇開口,滿臉的興奮。
「文宇,這話可不是能亂說的,你確定?」明德帝皺著眉頭問道,雖然廢了皇后和太子才十天,但畢竟已經廢了……
「父皇,我找到證據了,不然把王氏和李氏抓來問問,也是問的出來的。」齊文宇展示了一下自己手上的那疊紙,開口。
明德帝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兒以後,才道:「你詳細說說。」
「好。」齊文宇立刻就點了點頭,之前駱尋瑤已經把該說的都告訴他了,卻讓他不要提到她,他也就聽話地沒提起:「父皇,我之前跟你說了要去調查以後,就找了駱少尹和劉行文去查這件事,他們兩個日夜不休,查了十天,終於查到了!」
「查到了什麼?」明德帝記下來齊文宇提到的兩個名字,問道,一雙手卻忍不住抖了抖——如果齊文浩沒有犯錯,那就真的太好了!
不過,如果齊文浩是被陷害的,那到底誰是兇手?
「父皇,是李氏,這一切都是李氏勾結別人做的,李氏是祝遜的妻子,知道祝家兄弟很多別人不知道的事情,肯定是她把這些消息告訴了背後的人,然後那人又找了宮女假扮是母后的人,再吩咐祝家兄弟做事,這次王氏突然把這件事說出來,也是李氏安排好的!」齊文宇將李氏的嫌疑詳詳細細地說了,又道:「父皇,駱少尹權利不夠,所有只是問了王氏一些事情,卻沒有審問李氏,父皇可以派人去審問一下,一定要快點!」
「李氏?」明德帝的臉色異常難看,因為祝家兄弟受了刑以後才終於招出謀害二皇子這件事,王氏又說了沒人指使,她嚇得失禁的模樣更是他親眼所見,因此他也就信了,而現在,他竟然是冤枉了自己的兒子?可是,別人陷害為什麼要等了二十年才說出來?
明德帝不可能立刻就信了齊文宇的話,當下看向了賀喜:「賀喜,你幫我更衣,再找幾個信得過的人,把王氏李氏還有祝家兄弟以及李氏的小兒子都帶來,還有周壽、駱尋謹和劉……劉什麼?」
「父皇,他叫劉行文!」
「對,就是劉行文,把他也叫來。」明德帝開口,這件事,他要親自弄明白才行!
雖然天已經開始黑了,但是明德帝有令,賀喜還是很快就把人都找了來,甚至絲毫沒有驚動不該驚動的人,也封鎖了消息不讓這件事外傳。
李氏被打暈了,王氏是先被帶來的審訊的,在已經懷疑了李氏的情況下再去聽她的話,自然就能聽出不少破綻來,隨後,明德帝又把祝家兄弟叫了來,然後說出了懷疑李氏的事情。
「李氏?不會的,怎麼會是她?」祝遜一直搖著頭,他雖然養了很多女人,有時候也覺得李氏太過膽小上不了檯面,但李氏畢竟是他的結發妻子,不久前,他還因為覺得自己連累了自己的孩子和李氏而愧疚萬分。
「那個宮女說的你們祝家的事情,李氏知道嗎?」明德帝開口問道,卻覺得自己整顆心好像被捏住了一樣難受。
如果齊文浩母子真的是被冤枉的,那到底是誰佈置了這樣的事情?是能從這件事裡得利的人?
「李氏,應該是知道的……那個宮女說了很多我們小時候的事情,那些我應該也跟李氏提起過……」祝遜動了動嘴唇,開口,誰都有新婚燕爾的時候,而且李氏年輕的時候又溫柔又漂亮,晚上相擁而眠他自然也會說很多話。
「皇上,我們做的很多事情,有些都是在家裡聽到什麼話受了啟發的,之前我們讓人去燒那個官員的房子,是因為有個丫頭說她的親戚的房子被燒了以後,窮困潦倒之下賣地賣老婆了!」祝謙突然開口,再往前的事情他也不記得了,但最近發生的事情卻還是記得的。
所有的這一切,都是一個局?
「李氏的那個兒子,是真的還是假的?」明德帝又問。
祝遜一僵,過了一會兒才抖了抖嘴唇:「是假的。」兒子是假的他早就發現了,但連自己的大哥都沒告訴,因為想要給自己留條血脈。
「皇上,這個李氏,必然是其他人派到祝家的,她不僅配合著那個人害死了二皇子,還扳倒了大皇子,扳倒了皇后娘娘!」劉行文開口,他一直在想辦法找出害死了自己的大哥的真凶,現在,他覺得這兩樁事情的炮製者,應該就是同一個人。
對明德帝來說,劉行文這個還沒做官的年輕人這樣插嘴本該是令他不快的,但這個時候,他卻沒有追究,反而讓人將李氏帶了來,嚴刑拷打。
李氏一開始完全不承認,一直哭,還裝作暈倒,但她這樣的把戲,在刑罰面前卻完全算不上什麼,也就換來了兩盆冷水。
那兩個之前刑訊過祝家兄弟的老太監在她嘴裡放了根小木棍,用繩子綁到她腦後避免她尋死,然後各種各樣的刑罰,就毫不客氣地用到她身上,這還不算,劉行文還一直在旁邊用著各種各樣的事實打擊她,又說了要怎麼對付她的兒女,怎麼對付她的妹妹……
頂得住那些能讓人生不如死的刑罰的有幾個人?平常的時候,屈打成招讓人認了死罪都可以,現在自然也能讓李氏這麼一個婦人把自己知道的全招了。
前朝餘孽,竟然是前朝餘孽!
李氏並不是什麼大人物,知道的事情其實並不多,不過她其實並不是她父親的親生女兒,而是她父親在亂世裡撿來的,她從小就被專門培養,後來又被嫁給了祝遜。
剛嫁給祝遜的時候,她只要做點傳遞消息的小事,但卻時時有人提醒她她的身份,讓她不能泥足深陷,還有人給她送來不能有孕的藥,而後來,就有人找到她,讓她配合著謀害了二皇子。
在二皇子的事情發生以後,整整二十年,都沒人讓她做什麼,她也有了孩子,不過每月一次的提醒卻沒有停下,所以她也一直牢牢記著自己的身份。
然而,就在她以後生活就會這樣平靜下去的時候,那些人卻又出現了,然後讓她做了如今這件事。
「一開始,他們只讓我鼓動祝遜他們去燒那官員的房子,我聽了,也做了,後來祝遜他們入獄以後,他們卻綁走了我的兒子……曜兒那麼乖巧,我不想讓他出事,就把二十年前的事情說出來了……」其實已經過去了二十年,雖然一直有人提醒,雖然祝遜算不上是個好丈夫,但她有兒有女,即便受過十幾年的「教育」卻也不想毀了自己現在的生活,但她最寶貝的兒子被抓了,這就又有所不同了。
「你說什麼?曜兒不是被你送走了,而是被抓起來了?」祝遜震驚地問道,本來李氏跟他說她因為害怕出事把自己的兒子換走了的時候,他還覺得李氏很聰明,但現在,他卻恨李氏恨到不行。
前朝餘孽把他兒子抓走了,那孩子還能有活路嗎?
因為是王氏把消息透露出去的,所以她這些日子在牢裡每天都被人指責,本來很怕她的兒媳婦更是恨她恨到每天對她又打又罵的,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一知道真相,就朝李氏撲了過去:「李氏,你混帳!你個賤人,不得好死!」
事實上,聽完李氏的話,有反應的絕不止王氏一個——在場所有人,此時都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前朝早就被滅了,但是前朝餘孽竟然還能害死明德帝的一個兒子,又扳倒了風頭正盛的太子!
而在這些人裡,明德帝的心情絕對是最為複雜的,他眼下對齊文浩的非常愧疚,實在不知該怎麼對待自己的這個兒子才好,偏偏,雖然齊文浩沒參與這件事,但祝家兄弟的確是害死了二皇子的兇手之一。
「李氏,前朝餘孽對陛下有恨,想要謀害二皇子很正常,但完全沒有理由在事隔二十年之後,再讓你把這件事暴露出來,你到底是受何人指使?前朝餘孽,是不是勾結上了什麼人?」劉行文突然開口,他從很久以前,就把目標鎖定在了三皇子身上,現在當然也不會真的就覺得這一切全是前朝餘孽做的。
說不定,三皇子跟前朝餘孽有關?
明德帝本來正在沉思著,現在聽到劉行文的話,也是渾身一震,然後看向了李氏。
李氏已經精疲力盡,身上連完好的皮肉都沒幾塊了,不過聽到劉行文的問話,她卻是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些人神通廣大,我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陛下,藏在李氏背後的人才是真凶,這件事一定要查到底!」劉行文跪在了明德帝面前,堅定地開口。
查下去,查下去可能會查到什麼?明德帝有些恍惚,聽到背後的人是前朝餘孽以後,不能否認,他起初是鬆了一口氣的,隨即卻又懷疑了起來——如果真的是前朝餘孽,他們折騰出這麼多的事情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而且,難不成宮裡也有前朝餘孽在?還那麼神通廣大?
從兩年前齊文宇摔斷了腿開始,前朝餘孽的消息就頻頻出現了,這兩年京城出了不少事情,似乎都跟前朝餘孽有關……
明德帝捂住了自己了額頭,終於長歎了一口氣:「查,一定要查下去,不過,這件事要悄悄地查……」他已經有不好的預感了,但就算這樣,也一定要查下去才行!
祝家的那些人,都被重新關進了牢裡並專門派了人看著,與此同時,明德帝又給了劉行文非常大的許可權,讓劉行文和周壽駱尋謹一起調查這件事,等吩咐完了這一切以後,他就只留下了齊文宇和賀喜兩個人在身邊。
「你們說,這件事背後的那個人到底是誰?」明德帝又像是在問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賀喜沒說話,在明德帝看不見的角落裡拉了齊文宇一把,讓齊文宇也別說話。
沒人回答,明德帝也不在意,又道:「你們,陪我去看看文浩吧。」賀喜是明德帝最信任的人,他絕不會懷疑賀喜,而齊文宇……眼下這件事都是齊文宇找人四處奔忙調查出來的,他可能會懷疑別人,卻不會懷疑齊文宇。
賀喜把周壽等人帶進宮,還能不讓別人發現,但明德帝要出宮,還要去見見齊文浩,卻不可能一點痕跡都沒有,畢竟,明德帝身邊還是需要有人保護的。
好在,這件事就算被幕後的人知道也無礙,畢竟明德帝一向心軟,想要去看看被自己廢了的兒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帶著一小隊禁衛軍,明德帝的轎子安靜地離開了皇宮。
一開始的大皇子府,後來的太子府是什麼樣子的?所有來過這裡,見過這裡的情況的人,恐怕都能說出一大堆的溢美之詞來,就算要讓這些人作詩作賦的稱讚這裡,想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齊文浩之前一直以自己的這個宅子為豪,現在卻對這個宅子厭惡起來,常常有把這裡砸了的衝動。
當上太子以後,齊文浩一度非常繁忙,那個時候,他覺得若是可以不用上朝,不用處理政務,什麼都不做好好休息幾天,絕對是非常舒適的,但如今真的有這樣的機會了,他卻吃不下睡不著。
他的父皇並沒有對他趕盡殺絕,留下了他的一條命,卻也下旨不讓他離開這裡,以後,他的一輩子,就要在這個宅子裡度過了……
最初的兩天,齊文浩一直坐在門口,死死地盯著大門,不願意吃飯也不願意睡覺,直到後來他的幾個孩子來到他身邊,哭著問他怎麼辦,他才終於回過神,不再糟蹋自己的身體。
已經是夜晚了,齊文浩卻無睡意,反而點了燈,獨自坐在書房裡,拿出了紙筆打算作畫。
他小時候雖然頑皮,卻極為喜愛畫畫,當時二皇子還在,他的父皇對他也沒什麼要求,就常常誇獎他畫的好,又專門請了人教他畫畫,而那個時候,他還想著要畫出一些可以流傳千古的話來,他還在自己的二弟面前炫耀,說他要畫很多畫,讓自己的畫價值千金,然後就可以用自己的畫給人送禮,不用花錢了——他的母親娘家沒什麼勢力,因為國庫空虛的緣故他的父皇也給不了太多賞賜,所以他小時候,他們母子兩個沒少為了送禮什麼的來回算計……
如果二皇子還在就好了!他不用當太子,以他的年紀,如今怕是早就封王了,然後他就可以當一個閑王,想畫畫的時候畫畫,想跟自己的妻妾玩樂的時候就跟自己的妻妾玩樂,即便惹了事,也自然有人會擺平——他的大伯瑞王這些年就沒少惹事,生活的無比肆意,他父皇還很喜歡這樣的情況。
除此之外,他還不用為了政務忙的想要睡個好覺都難,反而可以四處去看看,比如說南疆。這一年半以來,他聽了很多南疆的事情,對南疆也無比好奇,一直想去看看卻一直沒有機會……
聽說,南疆有個地方還流行走婚?女人都不出嫁而是蓋個樓,然後就等男人半夜來敲自己的門,而生下的孩子,也由女人和她的兄弟撫養……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地方他都沒去過,以前他覺得這天下都會是自己的,因此完全不稀罕,現在卻是想要出去都沒機會了……
齊文浩安靜地坐著,被冤枉了以後,他應該會很憤怒很絕望,但事實上,他卻只覺得心冷。
「王爺!外面的門開了!」一個女人的聲音響了起來,齊文浩記得,這個女人曾是自己最喜歡小妾,因為喜歡,他以前甚至並不禁止對方出門,現在,她也出不去了……
不對,她說了什麼?門開了?齊文浩手裡的筆突然掉下來,落在紙上,暈開了一個墨團,他慌忙站了起來,往外走去——他要去看看,那扇已經十天不曾打開過的門,是不是真的開了。
門確實開了,天色很黑,但齊文浩還是看到了那個他以為再也見不到的人:「父皇?」
「文浩……」明德帝突然有些哽咽了,他病了,一下子老了很多,不過他的這個兒子,情況竟然不比他好多少。
到底是誰在算計他的兒子,這件事他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就算查到的可能是自己另外的兒子,也不會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