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接受百官朝拜以後,齊文宇就封了筆,不再處理政務,同時履行了自己一開始的諾言,有空的時候,就陪著駱尋瑤和丹彩,同時讓賀慶給他找了一些以前明德帝以及先帝處理政務的宗卷,想要仔細研讀。
想法是好的,但平日裡處理政務對他來說是他的責任,因而願意認真完成,現在讓他額外再去看,他卻總忍不住走神了,因此雖然挑了些有趣的當故事來看,卻沒辦法做到認真研究。
眼看著齊文宇將這些宗卷都當故事看了,還興致勃勃地找了兩個念給流著口水四處爬的丹彩聽,駱尋瑤頗為無奈,無奈過後,倒是起了心思,然後讓賀慶將跟天災有關的宗卷找了來。
駱尋瑤不信別人,但齊文宇還是相信的,她對於天災的預知,如今唯一能商量的人,也就只有齊文宇,齊文宇又是皇帝,因此只要齊文宇這關過了,事情也就好辦了。
當然,重生的事情是不能說的,不過扯上點鬼神卻無礙……天災的發生一直被認為是老天爺發怒,而能預知天災,這不就是老天爺賜福麼?
這些宗卷,本來後宮女子無權去看,但他們小夫妻兩個人關起門來,駱尋瑤就算看了,別人又怎麼會知道?就說齊文宇處理政務喜歡問她的事情,除了身邊伺候的人還不是沒人知曉?而這些身邊伺候的人,自然全都是心腹。
「尋瑤,你怎麼突然看這些天災?」駱尋瑤看得認真,倒是讓齊文宇覺得自己被冷落了,當下湊了過來,好奇地問道。
「皇上,似乎年年都有天災發生?」駱尋瑤滿臉好奇,卻也知道答案必然是肯定的。齊朝地方太大了,地動、水災、旱災、狂風、暴雨暴雪……幾乎每年都有好些天災發生,就在去年那一年了,雖然所有人都覺得風調雨順,可事實上依然有地方發生了小規模的地動,還有兩個州因為一直不下雨,糧食的產量還只有往年的三成……
「當然,不過大部分時候都是小災,只要按例讓地方官員救災就好,不過遇上大災就麻煩了,到時候會死多少人恐怕沒人知道。」齊文宇開口,當皇帝的,就沒一個喜歡天災的,小規模的天災也就罷了,要是遇上大規模的天災……說不定經歷了一次天災以後,整個國家都會出現問題,要休養好些年才能休養回來。
遇上天災最苦的是百姓,但朝廷也不會輕鬆,當皇帝的少不得就要下罪己詔,前朝甚至還有殺了丞相向上天請罪的。
齊文宇的回答在駱尋瑤的意料之中,她的眉頭當即皺了起來。
「尋瑤,是不是有什麼事情?」齊文宇好奇地問道。
駱尋瑤糾結地看了齊文宇一眼,突然讓周圍的宮女太監都退了下去,這還不算,她還仔細看過了門窗,然後才坐到了齊文宇面前,滿臉的遲疑和擔憂:「皇上,我有一件事情,一直瞞著你,沒告訴你……」
駱尋瑤在齊文宇面前,一向不會隱瞞,反而有什麼說什麼,她如今的表現倒是讓齊文宇擔心起來——駱尋瑤說她有什麼瞞著自己,還這樣神神秘秘,會是什麼事情?
「尋瑤……」駱尋瑤的猶豫讓齊文宇更加猶豫:「你要是不想告訴我,可以不說。」駱尋瑤對自己很好,不可能會瞞自己什麼大事,也沒道理瞞自己什麼,除非是……齊文宇突然想到了去年棉籽油的事情。
他回到京城以後,曾讓御醫給他看過,御醫一直說看不出,他卻分明覺得有些變化……駱尋瑤瞞著的,該不會是這件事吧?
齊文宇這樣子,自然讓駱尋瑤明白他把事情想得嚴重了,這還是她刻意引導的……駱尋瑤當下眉頭皺的更緊:「皇上,我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你,畢竟這關係著很多人的性命,就是怕你會生氣。」
駱尋瑤這樣說,讓齊文宇更緊張了,就怕駱尋瑤告訴自己的會是什麼不好的事情——如果只是小事,他是絕對不會生駱尋瑤的氣的!而且,這事竟然還關係著很多人的性命?
「尋瑤,你真的可以不說!」
駱尋瑤看了齊文宇一眼,滿臉憂愁:「皇上,我最近一直做夢,夢到今年濁河會決堤。」
齊文宇正在琢磨著駱尋瑤說了關係很多人的性命,自己還會生氣的事情以後該怎麼應對,卻沒想到竟然聽到這麼一句話,一時間哭笑不得:「什麼?尋瑤,你就是你要說的事情?」
「是啊。」駱尋瑤認真的表示。
齊文宇當即鬆了一口氣:「尋瑤,濁河基本上隔上五六年就會決堤一次,這事很正常,你夢到濁河決堤也算不得什麼,是不是因為當初南下的時候聽多了水災的消息?」
「皇上,不是因為這個……你還記得當初京城發生水災,後來險些出現瘟疫的事情嗎?」駱尋瑤又問。
「我記得,怎麼了?」齊文宇問道,那次瘟疫,是他第一次獨自做事並且做的這麼好,現在京城的百姓,還有因為那次瘟疫而感激他的,他自然印象深刻。
「皇上,我說有事瞞著你,是因為那時候我就夢到京城發生瘟疫的場面了,在我的夢裡,京城的水災一直不退,朝廷又沒把水災當回事,後來百姓喝髒水,用髒水洗漱,然後就發生了瘟疫,最後死了很多人……」駱尋瑤滿心擔憂:「我那時候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就找了哥哥,又找了王爺你,想要阻止瘟疫發生,卻沒把我做夢的事情說出來。」
當年自己救災的事情還歷歷在目,而他會去救災,確實就是駱尋瑤說了可能會發生瘟疫。當時駱尋瑤到底說了些什麼齊文宇已經記不清了,不過現在駱尋瑤這麼說,他卻有種恍然大悟的感悟:「尋瑤,這麼說來,京城的百姓,應該感謝你才對。」
「皇上,你先聽我說完吧。」駱尋瑤看了齊文宇一眼,似乎是有些嗔怪,卻又帶著十足的風情:「皇上,當初我夢到的京城發生瘟疫的場景,就已經夠驚人的了,不過這次卻更嚴重。」
「這次濁河決堤的範圍很大?」齊文宇好奇地問道,若是駱尋瑤突然告訴他自己做夢夢見了什麼,他多半會好奇好奇原因什麼的,但一開始駱尋瑤弄得神神秘秘的,他自己又想歪了一回,現在卻全然忘了追根究底了。
「皇上,我夢裡夢到的非常模糊,只是隱隱約約的,覺得今年濁河會決堤,發生大規模的水災,偏偏明年又會發生乾旱,而乾旱之後,就是蝗災,成群結隊的蝗蟲遮天蔽日,中原好幾個郡都遭了秧,最後持續了將近半年。」駱尋瑤開口,說到這個,心裡也非常沉重。
齊朝共有二十五個郡,每個郡又分好幾個州,蝗災所過之處寸草無生,大規模的蝗災會吃掉無數百姓賴以生存的糧食,甚至讓百姓想要吃草根樹皮果腹都不行,既然如此,遭災的幾個郡的百姓又要如何求生?
去年科舉之前,她讓齊文宇拉攏的杜海,在她的記憶裡,就是因為不巧遇上了這蝗災,才被流放了許久,要不是他在水利方面卻有才幹,恐怕就要在邊疆呆上一輩子了!
在駱尋瑤的上輩子,杜海考中榜眼以後,正好趕上齊文宇倒臺官員空缺,明德帝又欣賞他的才華並因為他跟國子監無關而打算提拔他,於是就得了一個五品的實缺去了河南郡的施州做知州,他這個知州一直做得不錯,還打算興修水利,卻倒楣地遇上了蝗災……
而這輩子……去年的科舉一波三折,杜海最後又得了榜眼之位,再加上倒臺的官員更多,他最後竟然倒是又成了施州知州。
杜海的存在,對他們來說是有力的,雖然發生災害的有很多州,但有杜海在,他們行事也方便很多,可就算有杜海在,蝗災也不是好對付的。
「持續半年的蝗災?」齊文宇驚慌地問道,蝗災在齊朝多有發生,只是大多面積都小,撒硫磺再組織百姓滅蝗就成了,雖然有損失卻也可控,可要是發生大規模的蝗災……
「皇上,這是我夢到的,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一想到後果,就擔心不已。」駱尋瑤歎了口氣,又道:「皇上,你說,我夢到這樣的災難,會不會有什麼不詳?」
齊文宇本來還在想著蝗災的事情,聽到駱尋瑤的這句話,卻是立刻反駁起來:「怎麼可能?尋瑤,當初在京城,要不是你提醒,說不定瘟疫就真的要蔓延了,你能夢到這個,絕不是不詳,應該是老天眷顧才對!」
「皇上真的這樣想?」駱尋瑤的表情明媚起來。
「當然!尋瑤,當初要不是你,我說不定就死在冰天雪地裡了,後來是你阻止了瘟疫,是你指點我找到了前朝的寶藏,也是你救了大哥,後來還救了我……尋瑤,你一定是老天爺賜給我的!」齊文宇這麼說了以後,越想越覺得是這麼一回事。
駱尋瑤一直在幫他,指點他,要是沒有駱尋瑤,他現在能不能活著都不一定。
「皇上,你相信我,真好,」齊文宇的信任,讓駱尋瑤也有些感動,當下摟著親了齊文宇一口,「皇上,我現在隱約夢見了一些,可事情還沒有發生,我們是不是應該想想要怎麼應對?」
「對,我們應該想想要怎麼應對!」齊文宇這些日子因為守孝,也因為當了皇帝身邊總有很多人,已經很久沒跟駱尋瑤親熱了,這時候就被親的有些意亂神迷,幸好駱尋瑤後面那句話讓他回過了神。
濁河決堤,這件事自有章程可以辦,後面的旱災,其實也不用太過擔心,而且這兩樣加在一起,其實也就是一個水利問題而已,不過,這兩樣事情好辦,蝗災就比較麻煩了……
而且,他雖然是皇帝,也沒道理無緣無故讓人防災……
齊文宇和駱尋瑤兩個人翻找古籍,將能用得上的資料全都找了出來,卻也沒有太多的時間來研究,因為新年的幾天過去之後,他們就又忙了起來。
齊文宇要忙的是朝中的各種事情,駱尋瑤要忙的,卻是即將到來的宮宴。
宮宴的事情,以前有定例,若是往常,只要照著做就好,但如今明德帝剛剛去世齊文宇又剛剛登基……讓官員女眷看戲怕是不成了,自然就要想點別的法子,另外,食物方面也要注意一些,太豐盛了不合適,太素淡了卻也不合宜。
「娘娘,這宮裡的宮女,到底還是太少了一些,再過幾個月,定要採買一些回來才行。」安心公主笑道,齊文浩前天剛剛離京,皇太妃送了很遠,回來以後身體就有些不舒服,因此今天的宮宴也就沒進宮。
當然,她沒來或許還有別的原因,就是為了不搶駱尋瑤這個皇后的風頭,就連她,今天也要稍微收斂著一點才行。
「我已經吩咐下去了,等過完年,立刻就去採買宮女,可不能再省這點錢了。」駱尋瑤笑了笑。
「娘娘考慮的周到。」安心公主開口:「不過採買宮女可以,也要記得篩選,不能讓狐媚子進了宮……娘娘,聽說如今京城好些人等著皇上出了孝期選妃呢。」她這麼說也算是提醒了,只要是女人,又喜歡自己的丈夫,就肯定不願意自己的丈夫再有別的女人,只是這男人,能把持住的又有幾個?也就是前朝的那個末代皇帝,將劉皇后寵上了天,除了劉皇后再沒有別的女人,甚至就連劉皇后的兄弟都愛屋及烏……
「是嗎?不過這是皇上的事情,可跟我無關。」駱尋瑤笑了起來,想進宮的人肯定是有的,齊文宇貴為皇帝,還只有自己這麼一個皇后……不過,他們也就是想想而已,只要齊文宇不想不提起,難道那些大臣有臉跟皇帝說要讓他們的女兒孫女兒進宮當小妾?
「這倒也是,不過今兒個,恐怕會有不少人會帶著年輕貌美的小姑娘進宮。」
安心公主說的沒錯,這次宮宴,的確來了不少打扮的非常漂亮的小姑娘,不過,來雖然來了,但這些人裡面倒是沒有不長眼的跟駱尋瑤說什麼。
這兩年京城的官員被替換了許多,這次宮宴,駱尋瑤見到的很多也是生面孔,不過雖然都是生面孔,那些較為重要的女眷,她卻依然能靠著宮女給她提過的特徵以及這些人的穿戴,在接觸的時候叫出她們的名字來。而且她跟所有人都能聊上幾句,知道她們的父親、丈夫、兒子的情況,還行事周全,大方得體……
「皇后娘娘如今還不到二十吧?以前我聽說娘娘性子膽小,現在真見到了,才發現以前那些都是傳言。」坐在戶部尚書之妻溫氏身邊的,是右丞相的夫人。右丞相去年才從一方郡守被調任回京,他的妻子自然也剛剛進京,對京城,對駱尋瑤這個皇后完全不瞭解。
因為不瞭解,這位丞相夫人在進宮之前做了不少功課,卻沒想到尋瑤的性子完全不像她打聽出來的一樣膽小。
溫氏是京城第一個向駱家示好的貴婦人,而且她當年常常進威遠侯府,自然記得駱尋瑤曾經在人前膽怯羞澀的模樣:「皇后娘娘很聰明,這幾年,她的變化非常大,我這次離京一趟再回來,都有些認不出了。」不單單是性格,駱尋瑤的相貌都越來越耀眼了,誰會想到,如今這個豔麗的皇后,當年曾是一個青澀的連頭都不敢抬的小丫頭?
右丞相的夫人本就是聽說了溫氏跟皇后有交情,才會過來的,這時候自然就想再打聽一下,不過還沒等她開口,竟然就看到駱尋瑤朝著這裡走了過來,當下連忙起身行禮。
駱尋瑤受了禮,問了問右丞相夫人今年要參加科考的兒子的情況,又等對方受寵若驚地謙虛了幾句以後,方才看向了溫氏:「李夫人,近來可好?」
溫氏的丈夫是戶部尚書李連,李連跟李正一樣姓李,雖然並非同族,以前李正卻對他多有照顧,正因為這樣,去年科舉的事情出來以後,李正也就被降了幾級,幸好他跟李正並無關係,因此齊文宇登基以後,他也就官復原職了。
「托娘娘的福,近來一切都好。」溫氏溫婉地笑著。
「伯母不久前寫信回來,還提到夫人給她送了東西,我就在這裡道一句謝了。」駱尋瑤笑道。
溫氏忙稱不敢,臉上的笑容卻愈發真心實意了。
駱尋瑤是第一次主持這樣的宴會,卻遊刃有餘,對這一點感到奇怪的不單單是右丞相夫人,甚至就連安心公主都有些不解,不過,想到前幾天駱尋瑤每天拿著寫了要參加宮宴的女眷的情況的單子看個不停,安心公主也就釋然了。
宮宴快要結束的時候,齊文宇來了這裡。
過了年,齊文宇也就二十一了,他以前給人的感覺總比實際年齡小一些,可如今穿上龍袍,卻也氣勢十足,讓人再不會去注意他的年紀。
皇帝,這也是普通人當的,但卻常常會被神化……駱尋瑤看著那些少女們用眼角偷偷地瞥著齊文宇,突然沖著齊文宇嫣然一笑。
駱尋瑤一向注意容貌,珠豔做出來的養顏的脂膏之類,每天都不會忘了用,但即便如此,她平常也不會像今天一樣盛裝打扮,而皇后的服飾,更是最為耀眼的存在。
齊文宇本就喜歡駱尋瑤氣勢十足的樣子,現在一雙眼睛更是黏在駱尋瑤身上動不了了,雖然有些不孝,但依然忍不住算起了自己三個月的孝期還剩下多久,全然不知道自己打碎了許多少女心。
宮宴之後,齊文宇更是跟著駱尋瑤去了慈仁殿——他今天還沒見過自己的寶貝女兒呢!
「皇上剛才可看到了那些花枝招展的小姑娘?」
「什麼小姑娘?」齊文宇好奇地問道。
「皇上年輕有為,可有很多人想要嫁給你呢,這宮裡的宮女,對皇上你有意思的就有不少,今兒個進宮的女子,也有很多盯著皇上您呢。」駱尋瑤嗔怒地看了齊文宇一眼,滿含醋意。
齊文宇之前還真沒發現這一點,他跟駱尋瑤感情正濃,最近因為守孝不能在一起,更是牽腸掛肚的,哪還會注意別人?「我都沒發現這一點……尋瑤,你在吃醋?」
「我當然在吃醋,皇上,你是我的男人,我不想讓別的女人碰你。」駱尋瑤借著袖子的遮掩,用手指鉤住了齊文宇的手。
齊文宇的臉上有了紅暈:「尋瑤……」
「皇上,丹彩肯定等著你陪她玩了,我們快點過去吧。」駱尋瑤卻收回了手,立刻就神色如常了。
剛才的情話齊文宇還想再聽兩遍,這時候倒是有些不樂意了:「尋瑤,你剛才說什麼,你再跟我說一遍。」
「我說,丹彩在等著皇上陪她玩。」
「是再前面一句……」齊文宇拉住了駱尋瑤的手,他很樂意成為「駱尋瑤的」。
看著齊文宇的樣子,駱尋瑤的心情非常好。
她之前曾跟齊文宇提過元宵節去看花燈的要求,不過他們的身份如今到底不一樣了,真要去看,定然也被一群人圍著,還有不少人恭維,其實沒什麼好期盼的,相比之下,另一件事更讓她期待。
賀慶告訴她,齊文宇最近晚上獨守寢宮的時候,一直都在偷偷地做花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