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晚上,三人都不敢睡覺,打足了精神認准方向拼命的劃船。連芳洲頂替的時候,那二人其中之一便能打個盹歇一歇,好在一夜風平浪靜,等天亮的時候,海風濕漉漉的吹在身上,帶著鹹濕的味道,卻令人倍感清爽:終於熬過一夜了!
「看!前邊!」連芳洲突然指著前方又驚又喜的驚叫起來。
梁晉和崔紹溪循目望去,只見很遠很遠的遠方,隱隱的出現了龐大的黑魆魆的輪廓,不用說,那定是陸地!能在這兒看見這麼大的陸地,十之七八就是南海郡的某一處!
「咱們有救了!」
「看來方向是對的!」
三個人一起開心的大笑起來。
劫後余生的喜悅令人暫時性的拋開了成見。
連芳洲精神大振,抬手理了理鬢角的碎發,嫣然一笑,說道:「咱們加一把勁,爭取一口氣劃過去!」
這話卻引得梁晉和崔紹溪忍不住都大笑起來。
聽他們笑聲有點古怪,連芳洲感覺有點莫名其妙,說道:「這有什麼好笑的嗎?我想,一兩個時辰,咱們總能到了吧?堅持一兩個時辰這並不是問題啊!」
「什麼一兩個時辰!」梁晉大笑道:「芳洲你可真會想!太陽落山前能趕到就已經很不錯了!」
「啊?」連芳洲一怔,有點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原來如此啊!」
崔紹溪忙笑道:「你不了解海上情形,才會這麼說!不管怎樣,有了目標就好,這天氣看著也還不錯,咱們的心是可以安定下來了!」
「嗯!」連芳洲一笑,笑嘆道:「可不是呢!海上無遮無擋,雖然能瞧見了,可距離哪兒能短得了呢?就像那句俗話,『望山跑死馬』,是一樣的道理!」
「正是如此!」崔紹溪笑道。
梁晉頓時好沒趣,好不容易搶先一回開口,誰知一開口就是取笑,反倒弄得她不好意思。
可他真沒有嘲笑她的意思啊!然此刻想要解釋又有點兒太刻意著痕跡了。
梁晉忍不住又白崔紹溪:小白臉就是陰險!
他便對連芳洲笑道:「也不知道上了岸是什麼鬼地方,路況怎樣,有我和小白臉就夠了,你還是抓緊時間休息養養精神吧!要不然上了岸走不動路可怎麼辦!」
崔紹溪也說是。
連芳洲想想,此刻也沒有必要同他們爭執了,便笑著說好,又笑道:「食物淡水都不必儉省了吧?來,咱們坐下先好好的飽餐一頓,吃飽了才有力氣啊!」
梁晉和崔紹溪這回倒沒有再拒絕。
太陽高高的升起,在空中沿著它的軌跡、按著它的速度不緊不慢的從天空劃過,漸漸偏西,而那原本模糊的輪廓也變得越來越近、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
在太陽貼近水面,放射出萬丈霞光水天一色時,三人終於筋疲力盡的劃到了淺海灘,穿過大片高大茂盛的紅樹林,終於登了岸。
當雙腳踩在陸地上的那一刻,厚重的踏實感令人下意識的全身心放松,通體舒泰,無以言喻的欣喜感動之情油然而生!
三個人都是一樣的興奮激動,語無倫次、毫無章法的說笑興奮了好一陣才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這才仔細的打量著周圍的情形。
越打量,梁晉的眉頭越皺越緊。
便是非南海郡人,看到這周圍的荒涼,樹木高大而茂盛,野草灌木密密麻麻的瘋長,四下悄然無聲,只偶爾有飛掠而過的鳥雀發出一兩聲的鳴叫。
沒有路,也沒有人行動走動過的痕跡。更沒有良田莊稼,山地作物。
連芳洲和崔紹溪均是心裡一沉:這是個荒無人煙之處!
對大周來說南海郡地域偏僻,而這兒多半便是南海郡的偏僻之處。這一方地域的偏僻之處隱藏著的各種各樣料所未料的危險,未必就比海上少!
說不定從什麼地方鑽出一條毫不起眼的小蟲子,只一口就能要了人的命!
「梁大公子,這個地方你可認識?」連芳洲見梁晉久久不說話,不由問道。
梁晉苦笑著搖搖頭,自嘲般笑道:「咱們的運氣真是好!竟到了這麼個地方!雖然沒來過,不過據我猜測,此地多半就是南海郡最南端白瑤人居住的一帶吧,沒准比那還要荒涼!」
「白瑤人!」崔紹溪微微變色。
連芳洲心頭亦一緊,忙問道:「白瑤人難不成很凶殘野蠻?」
「你這話說的太貼切了!」梁晉道:「可不是!白瑤人自成體系,凶殘野蠻,刀耕火種,極少與外界聯系,尤其排外,在南海郡是個特殊的存在!他們所住的瑤山裡聽說生長著無數珍稀特效的神奇藥材,我們梁家曾經想跟白瑤人做這門生意,可惜沒能成功!帶隊前來洽談的我一個堂叔還命喪此地,之後我們老爺子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少數民族自古最難搞定了,這白瑤人可以說是少數民族中的少數民族,就更難辦了!
她笑道:「也許咱們的運氣沒有那麼糟糕、也許這兒不是白瑤人所在的地界,或者,咱們能平安出去呢!眼下一切都是未知,不管怎樣咱們已經回到了南海郡,總好過繼續無著無落繼續飄蕩在海上吧?」
敏銳的察覺到崔紹溪和梁晉那故作尋常的神情之下是難以言喻、如臨大敵的緊張,連芳洲便連忙安慰道。
「說的是,咱們走一步算一步,總不會比海上糟糕!」崔紹溪一笑,看了連芳洲一眼,其實很想告訴她,一旦有危險,就讓她不要管自己,趕緊逃,轉而想到她的脾性,知道這話說也是白說,就沒有說出口。
梁晉見崔紹溪又搶先開口,微微冷哼瞟了他一眼,笑著順口附和兩聲,一抹凌厲殺機從眼底劃過。
這兒已經不是海上,不需要同舟共濟,在這茫茫蒼林之中,本來就隱藏著無數的危險,便是他突然死了,只要自己動作干淨利索,芳洲也斷斷不會起疑……
無意中的一瞥,連芳洲意外的將梁晉眼中那一抹殺機看得分明,不由心頭一凜。
梁晉懷著什麼心思,是個什麼脾性的人,她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