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他不肯接管家業,媳婦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子何至於出這樣的遠門做這些事?
這一次僥幸,她避過一劫,卻又因為自己弄成這樣!
自己急衝衝跑來尋她,誰知卻又倒霉上了……
其實,假如自己早早接掌了家業,這種小差事根本就不可能親自跑一趟,只需要在本地坐鎮就成,下邊的事兒自有一層層的掌櫃伙計們去跑腿!
媳婦是想早點上手,想方方面面多了解一些,才會弄成這樣!說到底,根子都在自己身上。
這一劫自己是活該,媳婦分明卻是被牽連了。這會兒卻還要聽著她一句句的自責,他心裡怎麼好受?
方晴微笑道:「夫君這會兒,該放心了吧?時候不早了,夫君也早點歇著吧!你大病一場,若不養好了回去,公公婆婆見了豈不是要心疼呢!」
蘇景和越發郁悶,抬眼看著方晴,忍不住脫口便道:「那你呢?你會不會心疼?」
方晴一怔,笑道:「那是自然!」
那是自然。蘇景和聽懂了,因為他是她的夫君,她是個好妻子,所以自然會心疼!可他要的不是這樣!他要的是,是她這個人會真正的心疼他……
蘇景和有些沮喪,他憑什麼要求她這般待他呢?
一時心亂如麻,又想留在這兒同她一處,又不願意看到她對自己展現的「賢良」好妻子的一面。
蘇景和很懷念當初那個眉宇間英氣勃勃,性子裡一股子不服輸狠勁兒的方晴。
那樣的媳婦兒雖然叫自己恨得咬牙切齒,同時也愛得咬牙切齒……
「你歇著吧,我回房去了!」蘇景和看了她一眼終究悶悶說道:「我留在這兒,只怕又攪得你睡不安穩。」
「夫君太客氣了!你我夫妻,本不必如此!」方晴微笑,笑容得體端莊,賢良無比,挑不出一絲絲的錯處。
蘇景和臉色更顯難看,轉身便走。
「夫君慢走!」方晴過去,把門從裡頭拴上,勾唇笑了笑。
你不是不喜歡人管著你嗎?不就是個強驢子似的牽著不走打著倒退嗎?
好!那就由著你率性肆意,想做什麼便做什麼,你若覺著如此過著有意思,那便如此渾渾噩噩過這一生吧!
蘇景和回了房間,唉聲嘆氣,愁眉不展。
蘇四見了心又揪了起來,忙上前關切道:「少爺您怎麼了?您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奴才這就請大夫去!」
「站住!」蘇景和瞪他一眼,指了指心口的位置,輕哼道:「你家少爺心裡不舒服,看大夫有用嗎,嗯?」
「啊?」蘇四愣了愣,訕訕陪笑道:「這個,誰惹少爺生氣了嗎?」
「沒有!」蘇景和嘆著氣,頹然無力往床上躺了下去。
蘇四站在一旁想了想,自覺體會到了主子的心思,便陪笑道:「少爺可是嫌悶了?這個,這個奴才也沒有法子了!這小鎮子本就偏遠冷清,能有什麼玩兒的呢!連個花樓都沒有——」
「閉嘴!」蘇景和現在哪裡還聽得了這個?一下子從床榻上坐了起來,瞪著蘇四訓斥道:「你這混賬東西胡說八道什麼?誰想什麼花樓了?你家少夫人病還沒好呢!」
蘇四愣了愣,不明白少夫人病好沒好和少爺去不去花樓有什麼關系。
但是少爺生氣了,而且很生氣,做奴才的自然得請罪。
於是蘇四便跪了下來,一個勁道:「奴才該死!奴才胡說八道!奴才該死!」
為了增強請罪的效果和誠意,一邊說著該死還一邊輕輕的扇著自己的嘴巴。
又是一個口是心非、心口不一的!
蘇景和心頭火起!
蘇四不是方晴,他當然沒有必要忍!
「的確該死!」蘇景和索性一下子下床站在了地上,居高臨下冷冰冰的盯著蘇四,冷笑道:「你真的覺得自己該死嗎?」
臉色冷沉,目光冰冷,渾身上下透著說不出的煞氣。
蘇四從來沒有見過自家主子這副模樣,即便從前他生再大的氣也從來沒有過這副模樣!蘇四一下子嚇懵了,怔怔的看著蘇景和,心頭澆了涼水似的,嘩嘩的涼了下去。
「說!」蘇景和逼近一步,目光依舊冰冷,直勾勾的盯著他,咬牙低喝。
「少、少爺……」蘇四大大的打了個冷顫,心裡沒來由的生出一股恐懼來。
蘇景和向來沒什麼架子,對他們這些近身服侍得用的小廝更是寬厚大方,但是蘇四就算是個傻子,也看出此刻少爺是真的生氣了,自己那「該死」兩個字打死他都不敢說了。
若說了,沒准少爺真會把他弄死……
半響,沒有等到蘇四開口,看著蘇四打著顫滿臉驚懼,蘇景和冷笑,哼道:「以後別在老子面前說這些口是心非的話!他娘的,嫌老子還不夠煩嗎!要是再敢矯情,老子就成全你!滾出去!」
「是、是!」蘇四唬得魂飛魄散,慌忙連滾帶爬的奔出去了。
心中多少有點兒委屈:大少爺這是怎麼了?這小破地方沒什麼可供娛樂玩耍消遣的去處,這又不是他的錯嘛……
蘇景和長長舒了口氣,悶悶的坐在床頭靠著,呆呆出了一會兒神,一拳頭砸在床褥上,咬牙道:「媳婦啊媳婦,我就不信了,你對我當真半分情意也沒有嗎……」
再過三四天,杜掌櫃、雙玲等陸陸續續的都回來了,見了蘇景和與方晴安然無恙的出現在面前,眾人喜極而泣,又哭又笑的,說了好一陣才漸漸平復下來。
杜掌櫃他們也並非一無所獲,竟然也搜救回來兩個受傷的人,傷者家屬又驚又喜,少不了一通感恩戴德的道謝。
雙玲那丫頭也瘦了一大圈,抱著方晴哭得一塌糊塗。
方晴心裡也感動,遂回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後柔聲含笑安慰著。
蘇景和見媳婦兒對一個丫鬟都比對自己更好,那笑意發自內心,關切憐惜亦發自內心,與面對自己時那得體淺顯的笑根本不同。
不由心中酸溜溜的:這算什麼?她們是自己人,他倒成了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