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芳洲不由瞪了楊淮山一眼。這麼大個人做事難道沒有腦子嗎?他和他娘一道,他明明知道他娘對她一千一萬個不滿意,卻還要上前來招惹她,他這是想干什麼?
他倒沒什麼,可他有沒有想過,她一個姑娘家,又是剛剛與他們家解除了婚約的,他這麼做會招來多少閑話?
如果不是他看起來面相老實,她都要懷疑他是故意整她的了!
「你!」楊婆子氣極,拍著大腿道:「真是好心沒好報!好心沒好報呀!我兒子一片好心,都喂狗了!臭丫頭不識好歹,什麼東西吶……」
正是中午飯的時候,遠遠近近開始有不少的村民身影出現,連芳洲不由皺眉,再這麼糾纏下去,只怕看熱鬧的就圍上來了!這壞心眼的老太婆,看來不罵她一頓狠的,她是不長記性了!
連芳洲柳眉倒豎,杏目圓睜,一股凶凶的氣勢騰然而出。楊淮山頭皮發麻,心裡暗暗失望:她從前不是這樣的,她從前何等溫柔,可她現在連我的面子也不給了……她是真的變了……
「娘!娘!算了,咱們還有正事兒,算了!咱們走吧!」楊淮山趕在連芳洲出聲之前,慌忙拉住了楊婆子。
楊婆子聞言「哼」了一聲,挑釁的瞪了連芳洲一眼,故意誇張道:「可不是!咱們還有天大的要緊『正事兒』沒辦呢!還是我兒心裡頭明白,惦記著呢!我差點兒叫這臭丫頭給氣糊塗了!」
她冷冷的盯著連芳洲,轉而冷笑:「知道我們來大房村干什麼正事兒嗎?呵呵,跟我那未來的親家商定婚期來了!瞧瞧淮山這一身的新衣裳、新鞋子,都是今兒特特換上的吶!一回也沒有穿過!」
連芳洲臉色微變,下意識瞟向楊淮山。
楊淮山看向她滿臉的焦急和羞愧之色,手足無措、神情驚慌,他張了張嘴仿佛想解釋什麼,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連芳洲「嗤」的輕笑,目光轉為淡漠,淡淡笑道:「是嗎?那就趕緊滾吧,別擋了姑娘的道!阿澤、清兒、澈兒,我們走!」
說畢,她扛起一頭頓在地上扶著的樹條,穩穩的走在了前頭。
楊婆子沒想到她的反應會如此淡漠,沒有達到心中的預想,頓時也覺無趣,輕輕「切」了聲,朝地上啐了一口,「沒人要的貨!」
「娘!您少說兩句行不行!」楊淮山突然繃了臉色怒道。
楊婆子不敢相信的睜大眼睛,愕然的上上下下打量他,氣得哆嗦:「你、你還是我兒子嗎?你、你竟然、這麼、跟我說話!」說畢哭喊起來:「我可真是命苦啊!親生的兒子叫那狐狸精迷惑得連我這個娘也忤逆起來了!狐狸精,你——你給我站住!」
楊淮山呼吸粗重起來,鼻孔劇烈的一張一翕,猛的轉身大步往回走,對母親的呼喝充耳不聞。
楊婆子急了,今日她好說歹說、軟硬相加才逼得楊淮山換了新衣裳出門,可沒想到這麼晦氣還沒進大房村就先碰上狐狸精了。若兒子就這麼走掉,自己怎麼跟親家交代?可是說好了今日中午上那花家商量婚期的呢!
要是惹惱了花家退親,自己的兒子就等於短短時間內退了兩次親,還能娶上好媳婦嗎?
楊婆子急了,連聲叫著「站住!」小跑趕上拉住了楊淮山,氣道:「你上哪兒去?」
「回去!」楊淮山悶聲回答。
「你敢!」楊婆子怒道:「你再敢走一步,信不信你娘我一頭撞死在這兒!」
楊淮山神情頓時一滯。
楊婆子頓時捶胸頓足滿臉悲苦:「你可是我的兒子,不聽我的話,叫我失信於人,我還有什麼臉活著!那連家的丫頭有什麼好,你是鬼迷了心竅,為了一個眼睛裡根本沒有你的女人,連你娘的話都不聽了!你這是不孝!祖宗不容,天也不容!」
楊淮山被她一頓說教軟和了下來,嘆道:「娘,過去的事以後別再提了好嗎?連家的親事您都已經退了,我也聽了您的話會娶花家的姑娘,您還要怎麼樣?芳洲她並沒有得罪您,您就嘴裡積點德,什麼都別說了,成嗎?算我求您了!成嗎?」
楊婆子從來沒有見過兒子這種痛苦得近乎潦倒、絕望的表情,也從沒有聽過他用這種絕望得到了極致的懇求的語調跟自己說話,一時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氣憤又是無奈,胸口如同壓了重重的鉛石,沉沉的,悶悶的,酸酸的。
「罷了!咱們走吧,再不走就有點遲了!」楊婆子嘆了口氣,拉著楊淮山仍舊回頭往大房村走去。
楊淮山瞟了她一眼,深深的吸了口氣,沉默不語的跟在她的身後。
「姐,」回到家裡,將樹條子放下,連澤小心的說道:「你沒事吧?你要是心裡不痛快——」
要是心裡不痛快又如何?連澤也不知道。所以他不知道怎樣安慰連芳洲,但是他的心裡十分的難過。
於是他低聲說道:「對不起,姐。」
連芳洲正在用從水井中打上來的水在木盆裡洗臉淨手,聞言不禁抬頭,向連澤好笑道:「瞧你,我那裡不痛快了?我看你那樣子比我更不痛快呢!好了,快進屋歇一歇吧,等中午吃點東西,咱們還得去把剩下的樹條和那些枝枝椏椏弄回來呢!」
她臉上明媚的笑容如同陽光般驅散了他心頭的烏雲,連澤心中一松,忙道:「姐姐真的不難過嗎?」
「不難過!」連芳洲笑道:「退親的事兒是我主動提及的,我干嘛要難過?」
「姐姐,他們是壞人,咱們不理他們!」連芳清氣呼呼的說道。
連澈也道:「等我長大了我保護姐姐,誰也不許欺負姐姐!」
「對,那個楊婆子最可惡,我吐她口水!」連芳清點頭。
連芳洲不由「撲哧」笑了起來,心中一陣溫暖,柔聲道:「好,等你們長大了,誰也別想欺負咱們!都進屋去吧!」
連芳洲的確是不痛快,但不是連澤以為的那種不痛快。
她不痛快的是,楊淮山既然已經決定要娶花家的姑娘了,為何還不懂得避嫌?居然還往她跟前湊?他什麼意思?裝情聖嗎?
一邊娶別的女人,一邊憐惜著她,這種情聖最叫人惡心了!
他既然決定娶別的女人,就徹底的將她忘了,一心一意跟人家過日子!他若還惦記著她,有本事就將跟花家的親事拒絕到底!
既然沒有抗爭到底的勇氣和意志,就別來招惹她!
他那天對她說,他爹娘那裡他會想辦法,他的堅持她看在眼裡。雖然已經退了親,可如果,如果他能夠為了她抗爭到底,能保護她、能為她付出,那麼嫁給他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在這個陌生的古代,想要嫁一個這樣的男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然而沒有,這才幾天啊,他就穿得一身嶄新的跑去新媳婦家商定婚期了!
別跟她說什麼迫不得已、什麼苦衷!她只看結果!結果就是:他真真切切的這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