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海說的是「自己人」而不是「自家人」,又說「我知道你們如今不缺銀子用」。他一直在書院中苦讀如何能知道兩家人這陣子發生的事?顯然是回來之後從連立、喬氏那裡打聽清楚了。
打聽清楚了還笑得這麼自然、這麼和氣的上門,這位堂兄倒是頗得大伯父的真傳呢!
連芳洲突然之間竟有些期盼起來,盼著早點知道他來自家想干什麼?
這禮物,她自然是笑納了的。
見到連芳洲收下了禮物,連海的心中明顯一松。
客套兩句,連海輕輕一嘆,望著連芳洲道:「芳洲堂妹,前陣子發生的事情,真是,真是對不住!我跟堂妹陪個不是,還請堂妹原諒。」
連海說著起身,竟是鄭重的向連芳洲拱手作揖的行起禮來。
小雙胞胎還小,尚不覺得什麼,連澤和三姑奶奶怔了怔之後卻是明顯的露出了三四分不敢置信和過意不去。
不過兩人都沒有說什麼,而是下意識的看向連芳洲。
連芳洲臉色微變,心道這位堂兄,究竟打的什麼算盤?他一個男人,又占著兄的名分,又是在科舉上大有希望的,竟拉的下臉來給我賠不是……
連芳洲可不想稀裡糊塗的受他這個禮,忙也起身往旁邊避了避,「嗤」的一笑,眨了眨眼睛狡黠的笑道:「說起來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堂兄幾次,我可不記得堂兄什麼時候得罪過我們,這什麼賠不是啊、原諒啊的話我可真正不敢當!」
明明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兒,連芳洲卻不肯含糊過去,連海不覺微窘。
可轉念一想也是,這位堂妹倘若沒這麼厲害,自己的爹娘又怎麼會屢屢在她手下吃虧呢?從前她和氣,是因為二叔、二嬸還在吧……
跟聰明人,還是說明白話的好!
何況,這裡又沒有外人,先前發生過什麼事情大家伙心知肚明,便是拿出來說一說,又有何不可?
「芳洲堂妹別提了,這是存心讓我臉上下不來呢!」連海苦笑了笑,一臉真誠的看向她,道:「俗話說子不言父過,無論我父母做過多少不該做的事兒,我這個做兒子的不便說,道歉卻是要的!堂妹,一切都是我們家的不是,你若不接受我的道歉,堂兄心裡是真的很不安!」
他頓了頓又道:「我是真心誠意的向堂妹道歉,不如堂妹你說,要怎樣才肯原諒。我一定照辦!」
連海的語氣掏心掏肺的真誠,滿臉滿眼的誠懇。
連澤忍不住看向連芳洲:「姐姐……」
連芳洲忙笑道:「堂兄快坐下說話吧!都過去的事情了何必再說呢!既然堂兄非要這麼說,我,我就無禮拿大一次,原諒便是!」
連芳洲很想聽聽,接下來連海會說些什麼。
「那就好,那就好!」連海顯然大大的松了口氣笑著坐下,笑道:「芳洲你們向來是心軟心善的。」
連芳洲自然是笑著謙遜的。
「時候不早,我也不打擾你們了!我知道如今每天你們都有事情忙著的!」又坐了片刻連海便站了起來告辭,臨走前又鄭重的向連芳洲保證道:「芳洲堂妹,你放心,我爹和我娘……他們以後不會再做那樣的事了,我不會允許他們那樣做!」
連海的語氣十分的堅決決然,連芳洲一時有些錯愕,只當自己聽錯了。
她眨了眨眼,看清他那樣的表情,才明白他說的是真的,不是玩笑。
「堂兄言重了……」連芳洲陪笑了笑。
連海的語氣中誠意十足,沒有人聽了他這話會懷疑他的真誠。
但是,他畢竟是他們的兒子,自古只有老子管兒子哪兒有兒子管老子的?何況是在這極重孝道的古代?
就算連海有心管,連立和喬氏不聽,他又能如何?
以後連立和喬氏還鬧不鬧,可不是他這番保證能起作用的。
不過,也不會半點作用也不起吧?
他若勸阻在內,他們多少應該還是會聽的。
這樣,其實也不錯。
連海也知道自己的爹娘先前做得太過分,自己這一席話即便誠意十足,也不見得能完全令人相信。他看了看連芳洲,欲言又止,最終只是輕輕一嘆,微笑道:「那麼我先回去了!」
「堂兄慢走。」連芳洲笑著點點頭,與連澤等送了送。
「姐,真是太好了!以後大伯父和大伯母不會再跑來咱們家鬧事了,對不對?」送走了連海,連澤一臉的輕松和歡喜,迫不及待向連芳洲笑著說道。
連芳洲淡淡一笑,道:「也許吧!只要堂兄能勸得住大伯父和大伯母。」
「堂兄將來是大有出息的,他的話大伯父大伯母一定會聽!」連澤又道。
「嗯!我想也是吧!」連芳洲笑笑。內心深處,她也願意多相信連海幾分。
第二天,連芳洲也下地去了,在地頭不時來回走動,看眾人干活,偶爾檢查一下是否正確。
雖然秦風和蘇子季、阿簡都沒有跟她說,但是今日往地裡那些下人們旁邊轉了一圈,她心裡便有數了。
許多人根本就不熟悉農活,整地的時候一不留神就出現各種問題,比如不夠平整、深淺不同、拌塘泥和草木灰不夠均勻等,必須得有人不停的提醒、糾正。
昨日秦風三人肯定是累壞了。
連芳洲不由有些過意不去,倘若早想到會有這種情況發生,昨天她便也會過來了,也好分擔一些,讓秦風、阿簡他們不至於太累。
咳,其實,累的應該主要是秦風和蘇子季,阿簡也不懂種地的。
阿簡這人有個極大的好處,他不懂的事情絕不會插手,就好比此時,他就站在堆放著塘泥的那邊,幫著裝筐,而沒有過來指手畫腳。
「王三,你這不對,這一片地沒有拌均勻,先別往前去了,把這再整整。」連芳洲忽然喚住了一人。
所有買回來的這些人中,全部重新起了名字,不是姓王就是姓李,按著數字往後排。
「是,姑娘!」王三陪笑著回頭,笑嘻嘻道:「姑娘,奴才並非有意,實在是不太對,能不能請姑娘親自指點指點?」
王三的語氣說正經又略帶輕浮和漫不經心,說不正經分明又顯出恭敬,竟是一種頗為含糊的語氣。
這種語氣令人找不到錯處,當然,聽起來也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