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奶奶最怕她提要送自己回夫家的話,如今她在連家越過越覺得滋潤——雖然連芳洲始終沒有讓她當家作主!只好老老實實的跟招認了。
這一日,三姑奶奶可神氣了,掃院子、劈柴都是那人的活,她又順便叫人把米也舂了,後來聽連芳清說還有芋頭在地裡沒有收呢,便又帶著那人上地裡,叫人家把芋頭也挖了挑回來,這不還堆放在廊檐下呢!
「什麼!」連芳洲聽到後來睜大了眼睛,道:「你居然叫人家上地裡干活去啦?你怎麼能這樣呢!」
「不是!不是我!」三姑奶奶見連芳洲一副氣得不得了的模樣頓時發急,忙道:「是、是他自己來跟我說要去附近山上拔點兒草藥敷他的傷口,我想著反正他也要上山嘛,順便就,順便就、就讓他——那啥了……」
連芳洲覺得跟三姑奶奶真的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她一跺腳,沒好氣道:「您可真行!人家都說弄草藥敷傷口了,您還讓人家干活!三姑奶奶,這要是傳了出去咱們家如此對待有恩之人,你叫人家怎麼看咱們?還有啊,清兒和澈兒都還小,要是他們照樣兒學,你可真是誤了他們!這種事情要是再有一次,三姑奶奶,我們家也不敢再留您了!」
三姑奶奶對於連芳洲動不動就拿這個說事很是惱火,但是這就是她的軟肋啊,她再惱火也只能忍了,至少除了這一點,在其他的方面連芳洲對自己還是挺不錯的,總比夫家要強!
因此,三姑奶奶只好不情不願的回答道:「知道、知道了!」
連芳洲心頭煩躁極了,便道:「您可往心裡去了,別光是嘴上答應我!您不是要上菜園要菜嗎?去吧!」
「哎,」三姑奶奶點點頭,忽然又湊近連芳洲說道:「我看,要不然就讓這人留下吧,這人渾身使不完的勁兒,是個干活的好手,又老實聽話——」
看到連芳洲眼睛一眨不眨的瞪著自己,三姑奶奶脖子一縮,改口道:「我去菜園了!」
「這真是——」連芳洲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迅速的洗干淨手臉,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便轉身出門去了。
她是去給那人討要擦傷口的藥酒的,原本說今日去要,誰知道一早出門就把這事兒給忘記了,害的人家自己去尋草藥,順便叫三姑奶奶給壓榨了一把——
說起來,也有自己的不是呢!
不過,這人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居然還懂得草藥?
很快連芳洲就回來了,手中握著一小瓶藥酒。
連芳洲拿著藥酒進屋,那人與連澤、連澈小兄妹倆都在中間屋子坐著說話,那一對小兄妹對那人那天救人的情形很是好奇,不停的在追問著。
看到連芳洲進來,幾個人停下了說話,叫著「姐姐!」
連芳洲答應了一聲,便道:「我有話要同這位叔叔說,你們先回房間裡去。」
連澤三人答應著起身,連芳清調皮的衝姐姐眨了眨眼睛,笑嘻嘻的糾正道:「不是叔叔,是大哥哥!」
連芳洲一滯,小丫頭早已咯咯的笑著進屋去了,她只好無奈笑笑。
連芳洲捏了捏手裡的藥瓶,伸到那人面前,甚是抱歉的笑了笑,說道:「原本該早上就把這傷藥給你要來的,只是我一下子竟給忘了!你拿去擦擦吧!」
那人忙笑道:「大姑娘太客氣了!我真的只是皮外傷,三姑奶奶讓我幫忙挖芋頭,我見那山邊正好有些用得上的草藥便拔了一些,回來搗碎了敷了敷,多敷兩次過兩天也就好了!真的不用勞煩大姑娘的!」
連芳洲聽了這話又是一陣暗暗咬牙:三姑奶奶居然當著她撒謊!她還敢說反了!
「你就拿著吧!總比草藥強些!」連芳洲不由分說將藥瓶塞進他手裡,更覺不好意思道:「你救了我們,是我們的恩人,好好的養著吧,三姑奶奶要是再敢叫你干活,你大可不必理會便是!這個家裡是我做主,你不用管她!還有,不要叫我大姑娘!叫……連姑娘吧!」
連芳洲突然想起三姑奶奶說的讓他留下來的話,心中頓時有些別扭和心虛起來:眼前這位明明是救命恩人啊,叫三姑奶奶那個不著調的給弄成下人了……
那人見狀只得接過藥瓶笑著道了謝,又道:「連、連姑娘,你千萬別怪三姑太太,她——」
「三姑太太!」連芳洲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有種想要好好教訓三姑奶奶一頓的衝動——丟人啊!
「我們家裡沒有什麼三姑太太,」連芳洲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盡量的顯得和顏悅色,微笑道:「往後你可千萬不要這麼稱呼了,這要是叫人聽見了,非笑掉人的大牙不可!你就隨我們一樣,叫三姑奶奶吧!」
她生怕過後三姑奶奶又背著自己亂來,便正色道:「你可聽清楚了,我們家裡當家作主的是我!你只要聽我的話就可以了!三姑奶奶要是再叫你做什麼,你先跟我說了再說!」
那人並不甚在意這些稱謂的事情,當下笑笑便答應了,接著剛才的話道:「其實我真的只是皮外傷而已,干這些活計根本算不得什麼,你不要怪三姑奶奶了!」
他說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認真說起來其實是你們救了我,做這點活計是應該的。」
連芳洲輕輕的嘆了口氣:這個問題還是就此打住的好,若要再爭論下去,不知道要說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那麼咱們就算兩清了!往後啊,誰也別提了,好不好?這幾天你就安心的養傷吧!」連芳洲笑笑,說著便准備去看看三姑奶奶飯菜准備得怎麼樣了。
這人身上的傷雖然並不嚴重,可是他不好全,連芳洲卻是無論如何也不忍心叫人家離開的。
「連姑娘!」那人卻叫住了她,聲音顯得有些急切。
連芳洲一怔,回頭笑道:「你還有什麼事嗎?有什麼要求你盡管說便是!」
怎麼看也不像個跟訛詐耍賴靠得上邊兒的人,因此連芳洲說這話的時候十分的痛快和爽快。
「不管什麼要求連姑娘都能答應我嗎?」那人眼睛一亮忙說道,倒叫連芳洲覺得他好像在等著自己這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