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待下去了!
連澤扶著桌子,搖搖晃晃的起身准備告辭,小桃紅卻搶先起身緊緊的扶住了他的手臂,柔聲關切道:「連公子,你怎麼了!是不是喝醉了不舒服?」
連澤本能的又要推她,想起剛才自己害的人家跌倒在地,那准備抬起的手又垂了下去,他想要掙脫小桃紅,可小桃紅攥得很緊,他根本掙脫不開。
連澤還在糾結猶豫,馮老板等人卻喧嚷起來了。
「哎呀,連少爺真的醉了!」
「這可走不了,快扶他一旁歇一歇吧!」
「哎哎你們幾個,快都停下別奏了,趕緊過來幫忙!」
連澤的聲音反倒被淹沒在了這裡頭去了,他說了什麼,連他自己都聽不清。
猛然想起阿簡的話,連澤頓時意識到自己許是中了人的圈套了,他背後一陣冷汗,意識瞬間清明許多。
「我先告辭了!你們慢慢喝!」連澤終於猛的掙脫了小桃紅的手大聲說道。
「連兄弟你這個樣子出去我們怎麼放心!」
「就是就是,你們還不趕緊扶著連公子好好歇歇!」
「是啊,歇歇再走吧!小桃紅,連公子醉了,還不快伺候著!」
「……」
七嘴八舌的聲音,夾雜著女子或嬌媚或尖利或銀鈴般的聲音,種種混合在一起,又被眾人七手八腳的拉住,連澤暗暗叫苦,腳下踉蹌著,想要走哪裡又能夠?
他心中不禁大悔。
正在這時,門「哐啷」一聲被人從外頭推開了,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嬌脆明朗的聲音叫道:「幾位爺要買花兒嗎!桃花、海棠、春梅、茉莉、白玉蘭、嫩柳條兒樣樣都有,幾位爺、幾位姐姐要不要買花呀!」
眾人沒想到有人會闖進來,俱嚇了一跳,連澤也徒然生出一股精神,這小姑娘的話如同一道清泉汩汩而過,將烏七八糟的污穢之物衝刷了個干淨!
「不買不買!趕緊給我滾!」馮老板惱羞成怒,狠狠瞪了那小姑娘一眼。
小姑娘卻不肯,仍舊求道:「真的不要嗎?很便宜的,桃花兩文錢一支,海棠——」
「滾!沒聽到嗎!再不滾別怪小爺不客氣了!」小何厲聲喝斥。
小姑娘嚇了一跳,連忙陪笑欲走,目光一掃,瞥見連澤,卻詫異叫道:「連少爺是你嗎!方才我看見您家的下人李三正在找您呢!」
連澤精神一振心中大喜,忙道:「李三在找我?必定有要事!馮老板、兩位,我先告辭了!」
說畢衝他們拱拱手,踉蹌著往外頭奔去。
那小姑娘見他腳步輕飄飄、整個人歪歪斜斜的,叫了聲「連少爺小心!」忙上來扶他,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小姑娘已經扶著他下樓去了。
出了酒樓門口,風一吹,連澤腦中清明了幾分,他東張西望:「李三呢?」
那小姑娘手指絞了絞衣角,有些不安的小聲道:「對不起連少爺……我,我是騙他們的……我方才經過那包間門口聽到似乎有您的聲音便多聽了一會兒,知曉您不願意留,所以,所以……」
連澤傻愣愣的「哦」了一聲回過神來,忙向那小姑娘笑道:「原來如此,倒是多謝你了!對了,你是……」
連澤有點茫然的看著那小姑娘,實在想不起來自己究竟在哪裡見過她。
小姑娘眼中不由露出失望,但很快就收起了失望之色,勉強笑道:「怪不得您不記得,前幾日您賞了我一兩銀子呢!您是我的恩人,我卻是不能忘記的!」
連澤還是有點茫然,歉意的朝小姑娘笑了笑,表示還是沒有印像。
這回小姑娘的失望之色他也察覺到了兩分了,想想也是,人家救了你,你卻連人家是誰都不記得,能不失望嗎?
連澤忙解釋道:「我,我可能喝多了,腦子有點……那個,有點兒亂,不太想的起來什麼……」
小姑娘終於笑了,眼中亮了兩分,聲音也歡快了兩分,忙笑道:「您是貴人多忘事,不記得也平常的!」
忍不住又提醒道:「就在四方街南街拐角那裡啊,那天賣花的錢不小心掉了,沒有錢帶回去,我爹我娘一定會打死我的……我坐在街邊哭,您剛好經過……」
她的聲音慢慢的低了下去,說不盡的苦楚凄然。
連澤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那天有事兒去了鋪子一趟,出來的時候經過街轉角,看到個穿著補丁衣裳、梳著小辮的小姑娘雙手抱膝、頭埋在膝蓋上嗚嗚咽咽的哭得好不可憐,他一時不忍,便叫李三去問了兩句,給了點兒碎銀,之後就離開了,他自然不會花心思去記這事兒。
不想今日,這小姑娘卻幫了他的大忙!想來她之所以知道李三的名字,也是因為當時自己喚了李三吧?倒是個有心的。
連澤細看了她兩眼,很瘦,臉色有些蠟黃,顯得眼睛格外的大而亮,嘴唇薄薄干干的,身量極小,仍舊穿著一身打著誇張補丁的花衣裳,腳上是一雙邊沿破損的舊黑布鞋。
連澤朝懷裡摸了摸,摸出一塊碎銀子也不知道多少,輕輕放在她的花籃中,笑道:「今天的花就算賣完了,快回去吧!這銀子別都給你爹娘,留一點自己買點好吃的,我先走了!」
連澤此刻腦子裡有些亂,也顧不及想太多,給了那小姑娘銀子便匆匆的離開了。
那小姑娘手裡捏著那塊碎銀子,在那裡站了好一會兒,才轉身走了。
當然,連澤跟連芳洲和阿簡說的時候,後邊這一段都自動省略了,只說有個賣花的小姑娘無意中闖了進去,馮老板等見來了人不便再纏著自己,自己便趁機離開了!
阿簡見連澤神色仿佛依然有點窘,有點不自然,心下暗暗有些納悶,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連芳洲卻是氣得不輕,咬牙切齒怒道:「那些混蛋,真不是個東西!我家阿澤才多大,他們就敢做這種卑鄙下流的圈套!」
真是越想越氣,連芳洲又道:「那個姓馮的,咱們七成多的木材都從他那兒買,他賺的可不少,且今後又不是沒有生意了,若平白無故的沒有內情,我不信他會這麼做!明明阿澤都不樂意了,還非要死纏著!做生意的,豈能連這麼點兒察言觀色的本事都沒有!我看這背後一定有人!就是不知道是王老板肖老板、還是趙家,或者還有別的什麼人!叫我查了出來,我絕饒不了他!」
她自己便差一點兒受了暗算,想想連澤,此刻豈能不氣不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