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往山後去還有瀑布。
瀑布從高高的兩峰之間拉出一條白練傾瀉而下,衝擊出寬闊幽深的水潭。
那水流一分兩股,一股順著山莊這邊流淌而來,另一股較大的繞了個彎流向山谷反方向。繞過山谷,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良田,約莫有五百畝,也是皇上所賞,屬於這處莊子的。
五月中旬的時節,山花爛漫,蜂飛蝶繞,剛進莊子,旭兒便邁著兩條小短腿撒著歡兒的到處亂跑,真是瞧什麼都稀罕,奶娘和伺候的丫鬟呼啦啦的連忙跟著。
連芳洲也極愛這處,不由笑道:「出來得急,竟忘了清兒了,她必定也喜歡這裡呢!早知道把她也帶來就好了!」
李賦仿佛想說什麼卻又沒說只是一笑,見連芳洲看過來似乎有些奇怪,便笑道:「阿澤和雲晗天天忙著習武准備武舉,清兒的確也是閑了,要不叫洛廣回城去接一接她?」
連芳洲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笑道:「算了吧!下回再來便是!阿澤如今沒空,那邊那麼大的宅子總得有個主事的人,清兒年紀雖小,卻不是沒主意的。有她在也鎮得住。」
李賦一笑便沒再堅持。
兩人歇了一會兒,換了衣裳,便出去尋兒子,一同在莊子裡四處走了走。
這處莊子賞下來的時候便是建成了樣樣齊全的,於「天然」二字十分契合,一應房舍景致點綴無處不透著渾然天成、返璞歸真的特點,十分雅致清幽。
連芳洲是越看越愛,不由笑道:「到底是皇上賞的,內務府所建,跟別處就是不一樣!」
李賦便笑道:「外頭一直到山谷口,還有周邊那兩座山都是咱們家的,都還是原樣呢,你若想動一動改一改,也是可以的。」
想著一路進來所見,連芳洲笑道:「我還真舍不得再動呢!就這樣已經很好了!到時只需將雜草清一清,用青石板鋪一條彎彎曲曲的山路上山,路邊多多的撒些花草種子,半山腰劈出一處休息的亭子,再在山頂建一處小小的觀景台便可!往後夏日來這兒避暑,最好不過!」
李賦自然都笑著說好。
一家三口在這莊子裡住了五日,真個萬事不理,如同世外桃源一般,出谷回京路上看見那往來的車馬行人,竟都生出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來。
旭兒也玩得野了,上了馬車便懨懨的,嘟著嘴不甚開心的樣子——這是在怨連芳洲要帶他回京呢。
連芳洲瞧著那軟軟嫩嫩好不可愛的小家伙一副小幽怨的模樣兒就想笑,便故意逗他笑道:「回京裡多好啊,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可比莊子裡好多了!莊子裡那麼髒呢!」
說起來連芳洲也覺得驚訝不已,按說這麼小的小孩子到了莊子上野起來准定得滾成個泥猴,可這孩子野也野了,玩也玩了,一身卻是干干淨淨不染塵埃。
連芳洲每天都會檢查他的指甲縫是否藏了髒東西,結果幾天下來依然干干淨淨、白白軟軟的。
於是旭兒聽了這話立刻就稚聲稚氣的反駁道:「不髒!」
連芳洲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停下!」外頭騎馬的李賦突然出聲,馬車一頓,便緩緩停下。
連芳洲還當發生什麼事兒了,忙命奶娘好好抱著旭兒,掀起車簾一角向外道:「怎麼了?」
京城郊區,莫非還有剪徑的不成?就算有也沒有關系啊!胡人女真人都打過來了,還怕區區剪徑的賊人?
「這路邊草叢裡好像有人暈倒在那兒!」李賦瞧了瞧,命洛廣帶兩個親兵過去看看。
連芳洲也心中一凜,向那邊瞧去。
好歹是一條人命,既然遇上了,沒有置之不理揚長而去的道理!
不一會兒洛廣急忙過來回話:「將軍、夫人,是個二十左右的女子,梳著婦人頭,臉色極是不好,手上有傷,後腦上有血跡,料想是磕在石頭上才暈了過去。屬下探了探鼻息,氣息微弱。」
聽說是個年輕少婦,李賦便看向連芳洲。
連芳洲忙道:「快抬到後邊馬車裡去,叫海棠她們好好照看著。馬車穩著些走,進了城便去醫館——不,先回府吧!你們叫個人先騎馬進城,請了大夫府上候著。」
巴巴的送個昏迷不醒的少婦去醫館,萬一叫人知道天曉得會不會生出些亂七八糟的猜測來,倒不如回府來的干淨。
李賦只道了一聲:「聽夫人的安排!」便不再多言。
洛廣忙答應一聲安排一番。
連芳洲和春杏、奶娘等不由討論起來,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婦怎麼會昏倒在這路邊,若不是他們一行人剛好碰上,那可就危險了!
奶娘又嘆息幾句女人家命苦之類的,少不得又誇了連芳洲一番:「夫人和侯爺就是心善!」又笑說春杏等:「好福氣!」
說著話時間過得很快,沒多久就進了城。
回到府中,奶娘帶了旭兒自去休息,連芳洲問了句大夫來了沒有?聽說已經在府中候著,便命人將那昏倒的少婦抬了進一處收拾出來的屋子裡躺下,命那大夫前去診治。
過了一刻多鐘,那大夫出來,便向連芳洲道:「這位夫人後腦勺上磕那一下並不嚴重,老夫已經開了活血散瘀的藥膏,等會替她用溫水清洗干淨便擦拭上,料想今日能醒過來。只是,她身上有多處新舊傷痕,應是被人毆打所致,還有,長期營養不良造成氣血兩虧,又有郁氣凝結於心,憂思過重,老夫也開副藥,等她醒過來一日三回煎服了便是。往後需好生調理,不可再累著了。」
連芳洲點了點頭,命人隨大夫去開方子抓藥,好生送出去,便命紅玉安排人小心照顧著。
紅玉連忙答應著去了。
連芳洲和春杏相視一眼,兩人心中均是不忍且訝:究竟是什麼人、又是為了什麼緣故竟下得如此狠手!
直到晚上,那少婦才醒了過來,看見室內情形一時恍惚,怔了怔,想要起身卻是一陣頭暈目眩,由不得「哎喲」輕呼一聲又倒了下去。
青禾在一旁做著針線,聽見動靜忙過來扶住她,笑道:「這位夫人你可醒來了!醒來就好,肚子可餓了,我去給你拿點兒吃的?」
少婦本想推辭,可一聽說吃的腹中便忍不住飢火燎燎,眼睛都發出了綠光,身不由己的點點頭,蒼白著臉勉強笑道:「多謝這位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