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大理寺人人敬畏的木大人跟木開、王全桐等人靠坐在牆根下打哈欠,“還有幾個?”
“一個。”
木刑掃了一眼王全桐,“何事惹管家不高興?”
“欸!”王全桐心裡堵得慌。
因為王妃鋪子旗下十六州數十個分號大掌櫃進京報帳,每個帶的年禮都論車數,王妃的庫房都被塞滿了,府裡的庫房也裝滿了一個。這還只是王妃的,各處給三爺送來的推不掉的年禮也塞滿了一個庫。府裡的庫房裝滿了,他就難受。
因為庫房裡東西動,就得擺置整整齊齊,可這些東西又很難整齊,這不是折磨人麽!
木刑眼睛一轉便明白了,這事兒他沒法幫忙,乾脆轉頭問木開,“還剩了誰?”
木開打了個哈欠,“趙書彥的娘子。”
木刑挑挑眉,“哦?”
木開雖然看著不著調,但還是有可取之處的,這貨記人記事的本事一流,有事兒問他,準沒錯。
木開還真知道,“趙家娘子的兄長方人俊,就是當年偷王妃田莊裡的棉花被流放三年的那家夥,跑到進京城來了,想摻和王妃的生意。趙書彥去了西域未歸,方人俊又是帶著他娘來的,王妃怕趙家娘子被他們折騰得狠了動了胎氣,才讓人把她請了來。”
王全桐感歎,“王妃日理萬機,還會惦記著趙家的女眷,真是讓人不得不佩服。”
日理萬機是用來形容位高權重的官員政務繁忙的,但用在王妃身上,他們幾個沒一個覺得不對。因為王妃真的很忙,而且忙得都是大事兒。
王妃身處微末之時,趙書彥對她有提攜知遇之恩,王妃是有恩必報的性子,想必趙家娘子一時半刻也走不了。木刑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某先去睡個覺,後半晌再來給王妃問安。”
王妃母子都午睡的習慣,木刑算著時辰覺得王妃該起了,又到二進院來排隊,等著給王妃請安。
玄舞搖頭,
“你來晚了,還得等等。”
木刑無奈,“這回又是誰?”
“玄其兩口子和大黃。”
“他們仨吵架了?”木刑善於推理的腦袋裡,閃現大黃和萬俟烏樂為了爭奪玄其大打出手的場面,不由得一陣激動。
玄舞斜了這幸災樂禍的家夥一眼,“老七媳婦有身孕了。”
木刑很無力,前腳剛聽說玄其娶上媳婦了,後腳人家就要有娃兒了,“嗯。”
“老七媳婦不想放下生意上的事在家安胎,老七勸說她也不聽,大黃生氣了。”
木刑……“為何生氣的是大黃?”
玄舞抱臂靠在院門上,望著一根根筆管條直的竹子感歎,“就是說呢。”
銀實堂裡,小暖、玄其和萬俟烏樂正站成一排給大黃賠不是,大黃趴在正中,眼睛直直望著雲母鑲嵌的窗戶,明顯還沒被哄好。
小暖耐心解釋道,“這事兒是我不對,不該給烏樂安排差事,該讓她好生在家安胎。”
萬俟烏樂連忙道,“不是,是奴婢不知分寸,王妃給奴婢安排的差事明明可以在府裡做卻偏要去鋪子。”
玄其也道,“某該陪著烏樂去鋪子,而不是攔著她,讓大黃以為孩子有什麽不妥,害得大黃跟著擔憂了。”
大黃轉了個腦袋,不聽。
小暖心中歎氣,她覺得大黃長了幾歲,怎麽脾氣越來越怪了呢。它對萬俟烏樂肚子裡這個孩子極為在意,這樣哄是哄不好了,乾脆轉移目標吧。
小暖咳嗽一聲,揚聲道,“秋月,你去看看千葉和靈攸學完琴了沒,如果學完了,跟母妃說一聲,準她們出府去玩雪。”
大黃的耳朵抖了抖。
小暖又道,“綠蝶,你去看看承通醒了沒有,他睡了這麽久,該起來了。”
大黃的耳朵豎了起來。
小暖抿唇忍笑,綠蝶跟王妃心意相通,跟著揚聲道,“王妃,若小世子醒了,讓固兒跟他一起玩兒吧?”
秦固是秦三和綠蝶的兒子,滿了一周歲,胖乎乎的很是可愛。大黃的腦袋轉了過來。
小暖連忙道,“大黃跟著綠蝶一塊去吧,烏樂我會照顧好的,你放心。”
大黃轉頭看萬俟烏樂和玄其,兩人點頭如搗米,“大黃放心,咱們哪也不去。”
大黃這才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跟著綠蝶走了。
大黃一走,小暖攤在椅子上,萬分慎重地叮囑萬俟烏樂,“烏樂,你一定要好生養胎。”
萬俟烏樂點頭,“王妃放心,烏樂會顧好孩子,不讓大黃跟著操心。”
玄其也跟著點頭,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對,他小心翼翼地攬著媳婦出了銀時堂,見木刑在門邊站著,便點頭打招呼,“木刑,你回來了。”
木刑看兩個人站在一處甚是和諧,特別是萬俟烏樂沒有一點勉強的模樣,便安了心,拱手道,“回來了,恭喜七哥、七嫂。”
玄其憨厚地笑了,“晚上有空的話,跟大夥兒一塊過來某這兒吃酒。”
玄其成了親,也有了屬於自己的院子。木刑點頭,“某先去給王妃問安再……”
“閃開!”
木刑的話音還未落,便見一身著張揚的火紅鬥篷的身影從他們面前閃過。玄舞縱出去一丈,玄其摟住媳婦旋身躲開,武功不精的木刑被紅鬥篷刮了一下,臉上麻麻的。
木刑不只臉麻了,心裡也罵著,曇郡王來就來了,還搶在他前頭進去見王妃!
“怎麽樣?”玄其護著自己的小媳婦,緊張兮兮地問。
“沒嚇到,也沒傷到。”萬俟烏樂捏了捏他的大手,讓他莫緊張。
木開哼了一聲,“曇郡王太冒失了。”
玄其抿抿唇,沒吭聲。
木開見此,眼睛一轉便有了計策,“天冷風寒,七哥帶七嫂回去歇著吧。”
玄其走後,木刑也不在這裡守著了,他跑去找大黃告狀,讓大黃過來收拾曇郡王。
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算計上了的柴嚴曇,坐在銀實堂內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訴苦,“我這些年的罵,大半都是因為三嫂挨的,三嫂可不能不幫我。”
小暖才不吃他這套,“郡王的罵,是因為你自己挨的,退一萬步說也是因為三爺挨的,跟本王妃無關。要找人幫忙,郡王不如去天章閣尋三爺。”
柴嚴曇噎住,他的罵的確是因為三哥挨的。三哥娶了媳婦,他挨罵;三哥有了女兒,他挨罵;三哥有了兒子,他挨罵……
不過,老三跟老二沆瀣一氣,怎麽可能會幫他!曇郡王嚎啕大哭,“小爺的命好慘啊——”
小暖被他這一聲嚇到了,“郡王小聲點,若是讓大黃聽到,以為郡王在這兒欺負本王妃就不好收場了。”
大黃是條狗,撒起潑來比他還狠還不講道理,曇郡王立刻收聲,一本正經道,“我不想娶那個女霸王,三嫂幫我出主意,只要逃過這一關,四弟後半生賺的銀子,分給三嫂一半!”
切,你一輩子賺的銀子,還不如咱一個分號一年賺得多呢。小暖垂下眼皮,“依我看,烏孫公主挺好的,她模樣端正,脾氣爽朗,歌聲動聽,跟她結為夫妻,郡王定能長樂。”
“她是個蠻子,一嗓子能把天上飛的大雁吼下來!”柴嚴曇撇嘴。
不懂欣賞了吧,這叫歌聲嘹亮!小暖擺道理,“烏孫公主是烏孫王昆阿之愛女,往前追前年,她的祖上是遠嫁西域的大漢公主,哪裡就是蠻子了。自古只有我中土公主遠嫁西域,烏孫昆娜還是頭一個仰慕中原文化,願嫁過來的西域公主,郡王能被她選中,說明郡王身俱我中土男兒的氣概,人才風流。”
柴嚴曇忍不住翹起嘴角,“小爺的好,還不需要憑借烏孫昆娜的喜好來佐證!”
嘚瑟!小暖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前兩天,賢母妃跟我提起騰家的三姑娘,郡王的表妹……”
左金吾衛藤家往前倒三十年,本是姓戴的。戴老將軍因在戰場上被嶽丈舍命相救,便令其次子隨母姓,取名藤虎。戴老將軍的長女嫁給寧良雍,此女便是賢太妃的母親、柴嚴曇的外祖母,所以藤家的姑娘們,算是柴嚴曇的表親,這些姑娘個個是不輸男兒的女豪傑。
“別!她還不如烏孫昆娜呢!”曇郡王提起只會舞槍弄劍的藤家表妹們,就覺得肉疼,他可不想繼承益霽老侯爺的衣缽,被惡棍媳婦提著棍子追著滿街跑!
小暖樂了,“曇郡王這不是已經選好了嗎,為何要會有所顧慮?”
柴嚴曇鼓起腮幫子,又抿抿唇,很是低落地道,“三嫂,嚴曇雖不成器,但也不想被派去和親,讓母妃獨困京中。”
不管怎麽說,柴嚴曇還是很孝順的,小暖安慰他道,“我跟烏孫公主聊過,她願意為了你定居中土。”
“她的話你也信!”柴嚴曇咕噥道,“她今天說的,明天就忘了,心腸大得能通駟馬!”
小暖沒心情聽柴嚴曇念叨,眯起眼睛問,“你到底要我幫什麽?”
柴嚴曇知道三嫂沒耐心,便老實道,“三嫂,我想讓三哥給我個好差事。”
“什麽樣算好差事?”
柴嚴曇的桃花瞳盛滿星光,“自然是體面不累又俸祿高的。”
小暖忍著將茶杯甩在他臉上的衝動,隨口應道,“我跟你三哥說一聲,成與不成我就管不了了。”
“三嫂——”柴嚴曇抽出帕子又要抹眼淚,便聽得院中傳來大黃憤怒的叫聲,眼淚立時就嚇了回去,“大黃怎麽了?”
“聽起來,大黃很不高興,而且衝著這邊來了。”小暖心中樂著,自去年柴嚴曇鬧著要娶小草,被小草和大黃教訓之後,他就很怵這倆小家夥。
柴嚴曇立刻站起身,“三嫂,小弟還有急事,先走了。”
柴嚴曇到了院子裡,輕車熟路地翻幾道牆逃出晟王府,還未來得及喘氣,就見比他還英姿颯爽的烏孫昆娜衝著他笑。
柴嚴曇怒了,“你笑什麽?”
“郡王翻牆,帥。”
烏孫昆娜漢話還沒學好,話語簡短,發音帶著一股異域口音,卻不讓人覺得難聽。柴嚴曇拍了拍火紅鬥篷上的土,沒好氣地問,“你來幹什麽?”
“出城打獵,吃肉,去不去?”
烏孫昆娜雙眸明亮,趁著她不算白嫩的肌膚,無端讓柴嚴曇想到了山裡的鹿,他哼了一聲,“就你那三腳貓的箭法,能射得著鹿?”
“你射,我刮肉?”烏孫昆娜興致勃勃。
“刮個頭的肉!”好端端的打獵烤肉,讓她一說就興致全無,柴嚴曇黑了臉轉頭就走。
烏孫昆娜逮到人,豈能讓他跑了,她一甩馬鞭子,將柴嚴曇卷到馬背上,哄道,“鹿頭肉少,咱吃腿?”
“吃個毛的腿!”柴嚴曇怒了。
“帶毛吃?”烏孫昆娜一夾馬肚子,帶著柴嚴曇往外走,“好。”
吃個毛啊……柴嚴曇氣得翻白眼,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