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祖謨皺眉,“二哥此言差矣,此案由左相和大理寺卿同審,亂扣罪名的事斷斷不會發生。”
柴智歲擰起粗粗的眉毛,“你知道什麽?程小六是庶子,一同被抓進去的還有鄭家的嫡長子鄭篤初呢!我敢跟你打一萬兩銀子的賭,只要局勢對鄭篤初不利,右相夫人肯定會想法把屎盆子扣在小六頭上!”
“程夫人做事靠的是右相的關系,程小六是右相的親生兒子,右相會顧著外甥而不顧自己的血肉?”陳祖謨無奈地目光看向小暖,希望她能支援自己,不過他發現小暖看也不看他,心裡憤怒的小火苗就躥了起來。
柴智歲冷哼一聲,“血肉?鄭篤初他老子是正一品夔州路安撫使,他妹妹是聖上的寵妾!右嫡子就有三個,程小六不過是個上不得台面又難成大器的庶子罷了,誰輕誰重右相會琢磨不明白?就算他琢磨不明白,他夫人也會教他琢磨明白!以為庶子的日子好過?你知不知道程家老四是怎麽死的!”
與柴智歲這等渾人,陳祖謨也沒什麽好辯解,隻得拱了拱手敷衍道,“二哥言之有理,是祖謨不知其中原委,淺薄了。”
柴智歲說贏了妹夫,又急急哀求小暖,“陳小暖,你幫我這一回,只要小六能平安出來,我就記你這份情。”
若是讓小暖在鄭篤初和程小六之間選,她當然希望鄭篤初不要活著出來,不過向大理寺內偷傳消息的罪過她可不能擔。再說此案是由木刑審理,木刑知道她與鄭篤初之間的矛盾,只要鄭篤初有罪,木刑不可能放過他,所以小暖覺得不會發生程小六替鄭篤初頂罪的事兒。
但是這些,她沒必要講給柴智歲聽,“二舅舅是關心則亂,我爹說的有道理,這案子已經引起了聖上的注意,哪個也不敢隨意用刑或找人頂罪。”
見小暖不肯幫忙,柴智歲的牙疼得更厲害了。他覺得自己的牙在嘴裡一跳一跳的,好像有人用鉗子夾住往上拔一樣,牙疼牽動著腦袋,柴智歲覺得他的半個腦袋都在跟著牙一起哆嗦,這個怕疼的胖子眼淚都掉下來了,“你不幫,爺去建王府找柴方去!”
建王世子柴方是個聰明人,更不可能管這種閑事。陳祖謨見柴智歲沒拉著他去,總算松了一口氣,轉頭看著小暖,“聽說工部看過工匠們寫的書後,挑出了諸多瑕疵,可是在用詞上需要斧正?為父這幾日正巧無事。”
秦氏寫書的初衷是想讓沒讀過什麽書的種田人,聽到或看到書上的話就知道怎麽種棉花,所以用的都是大白話,與大周慣常書面撰寫用的文言體差別非常大。工部的郎中從中挑出了一些他認為不合適的俗語和口頭語,讓改為更標準的書面語。在這方面秦氏和花匠們不擅長,陳祖謨卻是個中行家,他主動提出自己沒事兒,就是希望小暖開口請他幫忙。
陳祖謨知道這《暖農經》若是真有用,是會流芳百世的,想到此書是經他雅正後才能流芳,陳祖謨就激動莫名。著書立說是每個文人的畢生志向所在,秦氏只是個無知蠢婦,寫《暖農經》的是秦日爰和小暖籠絡的一批花匠,
跟秦氏有什麽關系,憑什麽《暖農經》要算在她的名下!他很閑?小暖笑了。
見到小暖笑,陳祖謨的心頓時提了起來,這是……有戲?
“您這兩天沒事兒就在家多歇會兒吧,借機多照看照看三妹也好。我娘寫的書,自有我娘修正。”小暖的意思很明白,哪涼快哪呆著去,
陳祖謨的心哐當一聲落回谷底,裝作不在意地站起來告辭走了。小暖對身後的諸葛卿道,“相對比來說,柴智歲還算個不錯的,起碼在他朋友出事兒時還會奔走想辦法。 ”
姑娘所說地對比人物,當然就是陳祖謨了。陳祖謨能言善道,年過而立卻沒交下一個能福禍與共的知己好友,他所思所慮皆是為謀得更大的好處,這種做法與孔孟之道大相徑庭,讓諸葛卿不恥。不過,陳祖謨怎麽說也是姑娘的生親,子不言父過,姑娘說了這些不孝的話,諸葛卿隻當沒聽到,拿過紙筆與姑娘一起估算需要采買的糧食數目。
小草晚上是由玄散護送回來的,待到一家人用飯後躺在炕上,小草就說起重華宮裡發生的事兒,她重點說了鄭美人怎麽一趟趟地跑到華嬪娘娘房裡哭泣,哀求娘娘請晟王幫忙救出她哥哥鄭篤初,“她真的好煩,哭起來跟奶奶一樣。”
皮氏哭鬧的動作配上鄭美人嬌俏的臉,怎麽想怎麽覺得滑稽,小暖忍不出笑出聲來。
第二日一早,大理寺那邊又傳出消息,要緝拿羽林衛中與趙書鐸關系比較好的兩個管馬軍曹到案。當晚,三爺派人送了消息出來——師無咎要出來了,小暖和張玄清聽後驚喜異常。
又過了三日,師無咎背著大包裹拎著桶和盆走出大理寺衙門,整個京城都轟動了。師無咎被放出來而袁天成沒有,清王石棺一案是誰暗中搞鬼已經很明顯了。於是乎,以前與袁天成往來過密的官員都挖空心思地想著如何自證清白,也有不少人跑到天師廟找師無咎打探消息。
不過,這些人都被擋在了天師廟的山門之外。天師廟內,胖了一圈的師無咎吩咐張玄清將他從牢裡帶出來的鋪蓋、衣物等晾曬在院內的竹架上,從牢裡帶出來的泡腳盆也讓小道童幫他刷洗乾淨放進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