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身旁那位高舉烏孫昆彌令牌的武將帶著一隊士兵斜裡衝出,兵分兩路,收攏跪下投降的烏孫士兵。那武將也是樓蘭國一名非常出名的年輕將領,武藝高強,遇到個別不降的烏孫士兵,他自己帶頭衝殺,遇不到一合之將。
靡寇祿非常著急,但是任憑他如何大喊大叫,他帶來的這群士兵降去大半。
他們大部分都不願意為靡寇祿死戰,這裡有很多原因。
第一,他還不是烏孫昆彌,暫時得到政權的時間也短,壓根沒有多少自己的班子。帶來這兩萬士兵除了幾個將領是他安插的人之外,其他皆是跟了靡須拊許久的舊臣,而他安插的將領還沒能建立什麽威信,統領能力有限,將士們更信服靡須拊。
第二,他們和蒙古打了那麽多年的仗,彼此血海深仇,沒有一定的契機或時間非常難化解。突然要他們和蒙古合作反叛西域三十六國,襲尼雅擄女王,大多數烏孫士兵心裡都無法接受。
所以土閻王帶兵攻入尼雅城的時候,也相當輕松,拎著烏孫昆彌的令牌就讓城門打開了。
大將身邊還有一人,穿著輕薄的盔甲,一頭長發扎成長辮子垂落玲瓏有致的胸前,腰間掛著一把長劍,看起來較為秀氣。
她帶著十多個士兵,來到高台下,指著那名禁衛軍隊長:“你,起來說話。(樓蘭語)”
“是,鍾琪大人!(樓蘭語)”禁衛軍隊長立馬站起身,行禮。
他們當然認得這位叫鍾琪的女子,鍾琪在樓蘭國的職位相當於皇室的內臣或幕僚,雖然實權沒有許多管事的大臣大,但是地位非常崇高。她既能為樓蘭女王的管理出謀劃策,又能上戰場作為軍師運籌帷幄,能力卓凡,深得樓蘭上下尊重。可以說,近些年來魔童的名聲漸漸消減,反倒依靠她的才氣名聲為樓蘭增加不少國威。
“把這裡發生的所有事情經過仔細告訴我聽,特別是三十五位國王的表現。”鍾琪解下小背囊,從裡頭拎出一早準備好的紙筆,打算好好記錄些什麽。
聽到鍾琪的話,那一群跪在地上的國王都大約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了。魔童和土閻王都出現此地,並且一下子瓦解尼雅城被圍的困境,分明看出樓蘭女王早有防備!故意讓事情進行到這一步,恐怕是想檢驗一下大家的忠心……
那些聚攏在忽都吉霸和靡寇祿附近的國王們手腳發軟,跪不成跪,全都癱坐在地上。
“我們這些人集合一下,找個機會衝殺出去!(樓蘭語)”忽都吉霸回頭朝靡寇祿低聲道。
“沒用了……我們的兩萬士兵成了他們的人,銅牆鐵壁,我們插翅難飛。再說,就我們這點人,還不夠魔童那個惡鬼塞牙縫……(樓蘭語)”靡寇祿臉色頹靡,好似一下子蒼老的三十歲。
“橫豎都是死,何不拚一把!(樓蘭語)”忽都吉霸火氣滾滾怒道。
他現在又何嘗看不出,其實一直被玩弄在掌心的不是樓蘭女王,而是他忽都吉霸!對方早就看透他想從烏孫皇室入手的想法了,竟然早早拿了烏孫昆彌的令牌,就算烏孫昆彌出了什麽事情依然有後路,依然能保住烏孫這個西域三十六國的屏障!沒能突破烏孫國,他忽都吉霸過來就是個耍猴戲給別人看的笑話!
所以樓蘭女王當他忽都吉霸是什麽玩意?檢測三十六國國王忠誠度的試金石?而且還坑了他三萬蒙古鐵騎!他如何能不怒!
“對啊……為什麽不拚一把?(樓蘭語)”
靡寇祿被忽都吉霸一言驚醒夢中人,像魔怔一般不斷呢喃著什麽,然後忽然一把撲向忽都吉霸,把忽都吉霸摁在地上。
忽都吉霸肩膀受傷,一下子竟然掙脫不開這酒肉滿腹的胖子,又急又怒地大喊:“你幹什麽!快放手,你信不信我把你大卸八塊!(樓蘭語)”
“我要拚一條活路啊,王世子!(樓蘭語)”靡寇祿這段時間受了忽都吉霸不少鳥氣,此時把忽都吉霸摁在地上揍,盡然生出了一絲快感,“女王陛下!魔童大人!土閻王將軍!我抓住蒙古國的王世子,我抓住他了!其實我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得到他的信任,我沒有和他同流合汙!(樓蘭語)”
“你瘋了!放開我!(樓蘭語)”忽都吉霸想不到靡寇祿這個傻子,竟然打算用他來抵罪。
這蠢貨也不好好想想,對方是腦殘還是智障?會被這麽假的謊言蒙騙嗎!
“忽都吉霸,你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嗎?沒有強盛的武力,是鎮不住人的……這話其實我相當認同。(樓蘭語)”高台上的王座,金發美女呵呵一笑,伸出細白愈蔥的手指捏住一顆葡萄,放入眉千笑的嘴中,然後扭頭居高臨下朝忽都吉霸淡然說道。
忽都吉霸如何不知道這是樓蘭女王反諷他此時的落魄!
“好了,把人交給我們,你們繼續吧。(樓蘭語)”鍾琪不知道什麽時候帶了一隊禁衛軍走到了廣場中央,將靡寇祿和忽都吉霸分開,隻把忽都吉霸抓走,沒有理會其他任何人。
“繼續?鍾大人,繼續什麽?(樓蘭語)”靡寇祿又驚又怕地問道。
“繼續聖紀日的慶典啊。聖紀日對於樓蘭女王來說無比重要,什麽事情,都得等聖紀日結束後再秋後算帳。(樓蘭語)”鍾琪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帶人押著忽都吉霸走了。
如鍾琪所說,她就隻把忽都吉霸帶走然後讓慶典繼續。隨後禁衛軍們把現場的傷員和屍體清理乾淨,桌椅重新擺好,一隊歌姬重新走入場中,隨著伴奏的樂隊又重新開始宴會的氣氛。別說這些國王,就連北面那些平民都是一臉蒙圈。
不過看到樓蘭女王魔童和土閻王一起齊聚,還有將蒙古那拽得要上天的王世子拿下,也夠他們高興了,平複下之前被嚇壞的心情。
那些個叛變的國王,以靡寇祿為首,膽戰心驚地重新坐回自己的席位上。人坐在這,心已經不知道飛哪去了,哪還有心思享受什麽慶典。
眉千笑心道真狠,在四面八方的歡聲笑語中慢慢煎熬等待慶典之後的審判,這樣折磨那些叛變的國王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不過這樣才是樓蘭女王的作風,不狠,何來的政權安穩?
而在那各人收拾場面的時候,當先騎馬入內的土閻王,好似被人遺忘了一把。他來到了高台之下,把頭扭向高台之上,就這麽靜靜佇立著,仿佛四周的紛紛擾擾是互不干擾的另外一個世界,時間在他這裡停頓了下來。
終於,土閻王過了良久,才緩緩摘下自己的頭盔。
當下,一頭盤好的金色長發從頭盔中傾瀉而下,好似灑落了無數金絲,她背後跳躍擺動。頭盔之下,展露出一張沾滿了汗水、汙垢連續半個月持續作戰髒兮兮的臉,但那些汙穢也無法遮掩住她那精雕玉琢般的五官,美如皎月的輪廓。她的眼珠蔚藍如海,又如黑暗中獨自閃耀的藍寶石,美得讓人觸目驚心。
沒有人想到土閻王頭盔之下,是一張讓天地都為之失色的絕色面容。 忽都吉霸正巧被壓著從旁邊經過,原本他以為高台之上的樓蘭女王便是他見過的世上最美的女人,此時看到土閻王容貌後,驚為天人,竟然看愣了,腦袋空白地被人拖走。
此時,土閻王一動也不動地盯著高台上,她的眼眶濕潤通紅,貝齒輕咬嬌唇,微微顫抖,似乎在極力忍耐心中的情緒。
土閻王過了許久似乎才平靜下情緒,松開貝齒,嫩滑的嬌唇上竟被咬出一條血痕。
她指著高台上的眉千笑,冷喝:“蔚遲萼,此人假冒魔童,帶人把他拿下!做不到,以死謝罪!(樓蘭語)”
眉千笑哭笑不得,她這話哪是說給蔚遲萼聽,分明就是說給他聽!
“領命,女王陛下!(樓蘭語)”眉千笑身旁的金發美女動人一笑,坐在眉千笑身旁和他擠在一塊,緊緊抱住眉千笑的臂彎,“假冒的魔童大人,你可千萬不能逃啊,我會沒命的!(樓蘭語)”
眉千笑頭痛地摸了摸腦袋,他忽然發現,被騙入局的除了忽都吉霸他們,是不是還有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