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辭一直靠在椅背的身子突然坐直。
他提起筆:“你講吧,我聽。”
安恬在心裡默默歎了口氣,重新提起筆,鼓了鼓腮。
許嘉辭的初中課本都扔了,不過她的還留著。
她正思考著該怎麽從最基礎的講起,許嘉辭突然又低低的問:“我學好,你就不會討厭我了,對嗎?”
他已經問過好幾遍了。
像是沒有安全感的孩子,同一件事情,一遍一遍的在向大人反覆確認。
安恬點頭:“嗯。”
說是學習,其實也學了沒幾天,轉眼日子已經到臘月二十九了。
安恬從放假開始每天都大多數時間都在寫作業看書,她其實不是那種對學習上癮的大神,有時候也會累也會倦,但她勝在自製力強,能夠約束自己,不過如今已經眼看要過年,一年也就這麽幾天,安恬開始給自己放假。
許嘉辭當然跟著安恬一起放假。反正讓他自己看也是白看,他看不懂。
安恬的懶覺睡到早上八點半,起來時許嘉辭房間門關著。
安恬吃了點麵包當早餐,然後打開電視,電視台過年期間大都在重播經典的綜藝節目。
快到十一點的時候,許嘉辭才睡眼惺忪地從房間裡出來,他穿著睡衣,頭髮亂亂的。
許嘉辭也瞄了一眼電視,問:“今天中午吃什麽?”“你想吃什麽?”安恬說。
“那我想想啊。”
許嘉辭從果籃裡挑了個蘋果,坐在沙發扶手上啃,似乎在正兒八經地想要吃什麽。
雖然他知道自己想了也是白想,太複雜的菜,安恬做不出來。
綜藝結束,廣告時間,安恬盯著電視裡離過年還剩最後一天的倒計時,咬了咬唇。
為什麽已經臘月二十九了,許嘉辭還沒有一點,或者是半點,要離開的意思。
趙姨不是早說過他今年回他爸爸那裡過年嗎。
安恬又想到許嘉辭被一群黑衣保鏢按在地上的那張照片,他被他家人以那樣的方式強行帶走,現在怎麽在這裡好幾天,沒人來找他回去。
安恬看了看許嘉辭,突然開口問:“許嘉辭,你不回家嗎?”
許嘉辭蘋果啃到一半:“嗯?”
安恬絞著手指:“就是,額那個,跟你的家人一起過年。”
許嘉辭聽後眸光似乎暗了一瞬,不過即刻又恢復神采:“怎麽?趕我走?”
“沒有。”安恬忙道。她不再問了。
她哪有資格趕許嘉辭走,這裡本來是他的地方。
許嘉辭盯著電視。
安恬聳了聳鼻尖。
安恬的廚藝是跟趙秀梅學的,但是兩人之間的差距還是不小,平常都是應付應付,年夜飯撐死了也只有三個菜,其中有一道番茄炒雞蛋還糊了。
安恬不知道許嘉辭什麽好吃的沒吃過,為什麽能把一道糊了的番茄炒雞蛋吃得那麽乾淨。
千家萬戶的除夕夜似乎都一樣,吃完了飯,全家開始聚在電視前看春節聯歡晚會。
對於安恬來說,往年的全家有三個人,今年趙秀梅走了,變成了兩個人。
安恬坐在沙發上,手裡是一個吃了一半的桔子,桔子快要從她放松手裡掉下來了,搖搖欲墜。
電視裡突然爆發出一陣叫好聲。
打著瞌睡的安恬立馬精神了一瞬,她使勁擠了擠眼睛,看到電視裡小品似乎正演到精彩處。
許嘉辭正盯著電視在看。
小品應該挺搞笑的,鏡頭掃過觀眾席,大家都是笑容滿面,但是安恬看了看許嘉辭,他電視明明看得認真,臉上卻似乎沒什麽笑意。
安恬剝了瓣桔子塞進嘴裡,逼自己醒醒神。
好歹也要等到十二點新年鍾聲敲響再睡。
她把注意力全都放到電視裡的小品上。
可惜小品已經演了一半了,她從下半段接著看,沒有看懂,找不到觀眾們的笑點。
於是困意再次洶湧襲來,怎麽擋也擋不住。
小品演完,許嘉辭看到腳邊滾過來一個吃了一半的桔子。
他彎腰撿起桔子,放到茶幾上,回頭,看到安恬仰在沙發上,手心空空,微張著嘴,終於撐不住睡著了。
他動作很輕,起身,輕輕坐到安恬身邊。
少女睡著後,腦袋找不到依靠,左右歪了歪,最後終於一下,靠在旁邊的肩膀上。
電視仿佛突然寂靜無聲,許嘉辭此時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他呼吸裡有她的氣息,他心跳撲通撲通,把溫暖的血液運送到全身。
他就這樣一直保持著姿勢,直到新年的倒計時開始了。
五、
四、
三、
二、
一。
海城五環內禁煙火,新年夜似乎和平常的夜並沒有什麽不同。
只有電視裡主持人抱拳在向全國觀眾說“過年好”。
許嘉辭微微偏了偏頭,目光落在少女柔軟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