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再說已經晚了,他們肯定要問,你把卡裡的錢轉過去不就得了, 到時候東拉西扯地再說出她把錢交公的事情。樓寧之自己選擇交公是她自己的事, 這叫妻妻情趣,說出去就變味兒。
樓寧之:【沒事, 錢夠了】
她還是繼續攢著吧。
“怎麽了?”她在這邊又打滾, 又無聲捶地的, 終於吸引了專心看合同的莊笙的注意力。
“沒什麽,餓了。”一個無論什麽時候都合適的借口。
莊笙把合同擱置, 說:“我們出去吃飯?”
樓寧之哪裡是真餓,就是隨口一說,她們倆剛吃過午飯沒多久,睡了個午覺起來在客廳坐了會兒,莊笙就接到了李蘭的電話。
“不去,晚上再說, 我吃點兒零食就行。”說著樓寧之在抽屜裡翻出來一包硬糖,放在嘴裡嚼,並且為了轉移話題把話頭引到了莊笙身上,“發過來的這個……是合同嗎?”
她眯了眯眼,看著筆記本電腦的屏幕。
“是合同,你怎麽突然眯眼睛了,是近視了嗎?”
“沒有。”樓寧之把眼睛睜開,說,“我就是眯一下眼睛,顯得很帥,難道不帥嗎?”
莊笙抬手薅了一把她的頭髮。
樓寧之把頭一低,說:“你這樣我感覺你在擼貓。”
莊笙轉而撓了撓她的下巴,“這才是擼貓。”
樓寧之:“!!!”
樓寧之:“???”
樓寧之:“……”
怪舒服的,她把臉朝莊笙湊過去,“再撓兩下。”
莊笙讓她坐過來點,直接躺在她懷裡,她一邊順樓寧之的毛一邊看合同,樓寧之也跟著看幾眼,看到後面的酬勞的時候,眼睛都發光了。
她一直知道當明星賺錢,現在才知道當明星原來這麽賺錢,莊笙去一檔綜藝的錢都能趕上她好一兩個月的零花錢了——不買車的話,嗯,也不買太多的包。
“這些錢,你能拿到多少?”樓寧之問她。
“簽的合同是五五分成的。”星光娛樂對新人的合同基本上三七分成,本人三,公司七,樓宛之上回說給莊笙拿一份新人合同,但實際上還是給了優待的。
五五分成,四百萬的話莊笙能拿到兩百萬,樓寧之聽說過圈子裡的分成,還不錯。她突然想起來一件事,說道:“你現在別簽,等過了這個月再簽。”
“為什麽?”
“你傻啊,之前你不是和公司簽了個合同嗎,說是一年的收入都給公司,分文不取,現在就差十幾天就滿一年了,以後的錢都是你的。”樓寧之拍著她的肩膀,看莊笙賺錢比她年底看自己銀行卡的分紅都開心。
莊笙看起來竟然有點蒙。
居然已經一年過去了。
她這一年都是在忙碌中度過的,小金庫原先東省西省的,要買化妝品要買私服,後來有了品牌讚助,自己的私服就很少置辦了,實在沒衣服就在家裡拿點兒樓寧之的,樓寧之的衣服多的沒地方放,放著也是放著。
她的小金庫見了底,而這一年的期限也見了底。
莊笙嘴角不由自主地提起來,但是在樓寧之面前,她要保持自己處事不驚的風格。
莊笙淡淡地笑:“現在簽也不要緊,這個綜藝明年才開機,錢也是明年才給的,到時候公司還能克扣我的不成?”
“不是克扣不克扣,防人之心不可無,對公司更是。”樓寧之手指點了一下她的額頭,“海燕呐,你可長點兒心吧。”
莊笙忍俊不禁說:“這個公司可是你家的。”
樓寧之:“我家的怎麽了?我們家從董事長到總經理,總經理到分公司的老總,一個個的都是人精加上老狐狸,你一個傻白甜,被坑了都不知道。”
莊笙笑說:“好吧。”就當她被說服了吧。
她和公司有協定在,李蘭在她簽合同之前肯定會給她說清楚的,這麽大的公司,不至於坑她這位樓家的上門女婿。
想到上門女婿這個詞,莊笙心裡不由得又是一甜。
兩人膩膩歪歪地花了一個小時把合同看完了,莊笙給李蘭發了條消息,說自己這兒沒什麽問題,李蘭回復了一個“ok”,沒有別的話。
樓寧之又不滿意了:“這個經紀人是不是針對你呀,怎麽這麽冷淡?”
莊笙不知道她從哪裡看出來的針對她,莊笙簽到李蘭手底下這一年,接了一個綜藝,兩個電視劇,都是質量上乘的。
樓寧之:“你看你們倆的聊天記錄,就是她問什麽,你說好,或者你說什麽,她說好,我看有些經紀人帶藝人跟帶孩子似的,也有藝人真的管經紀人叫媽。”
“每個人帶藝人的方法不一樣。”莊笙和李蘭之間確實不熱絡,莊笙慢熱,李蘭心裡裝的事情多,兩人平時相處都是淡淡的,頗有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但是李蘭對她的工作上心程度沒得說,雖然不得不承認有某些方面的原因。
“你去拍戲她為什麽不跟組?”樓寧之可記著呢。
“這你就誤會她了,”莊笙說,“我前兩天殺青的那部戲,她在劇組跟了我一個星期,是我讓她不用太管我的,不然我老是不自在,束手束腳的。再說拍戲確實沒什麽好跟組啊,我沒別的通告,她也不能代替我拍戲。”
“那你先前拍廣告的時候,怎麽不見她人影?”樓寧之梗起脖子道,“就放暑假那陣子,三天兩頭不見她人影。”
“她手底下又不止我一個藝人,不說其他人,之前那個程小鮮肉你知道吧?他紅起來的速度比我快,時尚資源特別中意她,蘭姐得給他談廣告代言,他那邊的比我資源好,自然要多上點心。”
“憑什麽他紅得比你快啊?之前《逢青傳》也是,他漲粉就是比你快,粉絲也比你多。”
“因為他是男星,男星本來就容易出頭。”
“憑什麽?”
樓寧之還是那句,替莊笙打抱不平。
莊笙算是看出來了,她第一個對李蘭不滿,第二對程小鮮肉不滿,不知道原因是什麽,但是就是對這兩個人有惡感。
莊笙換了迂回政策,說:“這個程小鮮肉確實討厭,就因為是個男的,就比我紅得快。”
樓寧之重重地點了點頭:“對!”
解決一個了。
莊笙覷著她臉色,接著說:“蘭姐也是,偏愛他,居然沒有每一個通告都跟著我跑。”
樓寧之:“就是嘛,當經紀人得一碗水端平。”
樓寧之什麽也不懂,她隻憑自己喜好,只看自己的眼睛,所有意見都特別主觀,但莊笙不會什麽都去糾正她,隨口附和要不了什麽力氣,卻能照顧到她的心情。情侶間很多問題是不需要較真的,哪怕她在你一個專業人員面前胡說八道,你也可哈哈一笑,誇她想象力豐富。
莊笙說:“還有幾個文檔是劇本,你有興趣看嗎?”
樓寧之:“好啊好啊。”
莊笙去書房把劇本打印出來,裝訂成冊,樓寧之看到了第一本的第三頁,默默低頭玩她的手機去了。她天生對劇本的形式不感冒,先前秦導還想攛掇她去當演員呢,怕不是不知道她看個完整劇本就要花幾個月的時間。
“你不看?”
莊笙把樓寧之把劇本還回去後,直接擺在了桌子上。
“今天不是休假麽,不看了。”
“那……”豈不是想辦法要打發時間了,樓寧之腦子裡靈光一閃,道,“我們來玩角色扮演吧?”
莊笙聞言色變,立馬說:“啊,我突然想起來接下來行程還蠻緊的,可能沒辦法看完這麽多劇本,我現在就看起來。”
樓寧之:“……”
樓寧之撲過去,把莊笙按在地上:“我一說要角色扮演你就要看劇本,我不說你怎麽不說看劇本。”
莊笙:“我冤枉啊,確實一開始沒想起來。”
樓寧之依舊壓著她:“我不信,你陪我玩兒。”
莊笙:“好好好,玩玩玩。”
“你敷衍我。”
“絕對沒有。”
上次的扮演進展到人鬼情未了,樓寧之這次索性套用了倩女幽魂的劇本,莊笙陪她演完一場戲,比在劇組真的拍一場戲還要累。
到太陽西沉,樓寧之高漲了一天的情緒明顯地低落下去,因為日出之後,又是送莊笙去機場的一天。
樓寧之希望夜晚永遠不要到來。
可天還是黑了。
“晚上吃什麽?”樓寧之躺在地上,百無聊賴地說道。
“你想吃什麽?”
“不想出去吃,自己做,或者點外賣吧。”樓寧之已經成了一個大寫的“喪”字,以前她還能稍微控制自己一下不表現得這麽沮喪,但是這次不知道怎麽,她就是無法管理自己的表情,她想她現在一定是耷拉著眉毛眼睛耳朵,像一隻可憐兮兮的小狗。
“還有一個多月我們就可以出去玩了,去愛琴海啊。”莊笙試圖用這個來哄她。
“還有一——個多月。”她在“一”字上拉長了音,一個多月,四十多天,一千個小時,以前沒盼頭的三四個月的都過來了,這個有盼頭的一個多月反而顯得格外難熬。
莊笙還想過來哄她,樓寧之已經抬了手阻止她:“你讓我安安靜靜地喪一會兒,待會兒我自己就好了,你現在哄我我可能會哭。”
莊笙:“……”
她說:“我看看冰箱裡有什麽能吃的,去給你做晚飯。”
樓寧之揮揮手,示意她去吧。
樓寧之等她進了廚房,從沙發上拽下了一個抱枕,蓋在自己臉上,然後在枕頭裡大叫,在地上瘋狂翻滾。莊笙在廚房裡看著直皺眉。
她看見樓寧之在地上翻滾了五分鍾左右,把悶在臉上的抱枕枕在腦下,然後開始望著天花板發呆,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鍋裡的水燒開了,鍋蓋上不斷地冒水汽,她把視線從客廳移回來,心不在焉地伸手去把玻璃鍋蓋揭開……
哐啷——
樓寧之聽到廚房裡的響聲,從地上一躍而起,衝進了廚房。
“怎麽了?”
鍋蓋滾在流理台上,以手柄為圓心轉動,莊笙一隻手隔著抹布按著鍋蓋,另一隻手捏著自己的耳垂。等鍋蓋消停下來,莊笙松開抹布,開了冷水,衝著另一隻手。
“沒事兒,沒注意被蒸汽燙了一下。”莊笙籲了口氣,似是忍疼。
“你小心點兒啊,我看看。”樓寧之不由分說拉過她的手,兩根手指被燙得通紅,隱約有紅腫的趨勢。
樓寧之轉身把火關了,臉色沉下來。
“真沒事兒。”莊笙被她強行從廚房拽了出去,拉到了房間。
她打開醫藥箱,從裡面找出來燙傷膏,用棉簽給她上了藥:“老實待著,遠離廚房。”
莊笙:“我……”
樓寧之:“我一分鍾不看著你你就給我出事情。”
莊笙:“……”
這原本不該是她的台詞嗎?她方才就真的是不小心,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樓寧之到底在想什麽上了,手下一個偏差,碰到了玻璃蓋。
好處是她這麽一燙,將樓寧之離別的愁緒驅散了大半。
兩人最後把晚飯端到了飄窗,看著外面的萬家燈火用餐,樓寧之做的西餐,牛排和意大利面,沒有燭光,也沒有裝著紅酒的高腳杯,兩人端著盤子,拿著筷子吃意面,靠在飄窗邊緣,毫無形象。
主意是樓寧之出的。
莊笙用筷子夾了塊切好塊的牛排,眉眼裡都是令人舒服的笑。自從認識樓寧之以後,她心裡對於上流社會和有錢人的印象就一變再變,樓寧之簡直就像是個異類,然而她和所有人都不一樣的地方正是她讓莊笙著迷的地方。
“吃飽了。”
樓寧之先放下盤子和筷子。
莊笙緊隨她的腳步,把最後一根面條送進嘴裡,連洋蔥都不放過:“我去洗碗。”
樓寧之在原地坐了會兒,兀自回了房間。
她感覺自己似乎又不開心了。
最近總是莫名其妙地陷入到這種情緒裡,莊笙沒回來的時候,她每天在爸媽那裡住著,偶爾和莊笙聊幾句天,經常傻樂呵,現在莊笙回來了,她反倒不習慣了。
不光是因為明天就要分別的原因,似乎還有別的,具體是什麽她說不上來,難道是分開三個月太久,她不習慣莊笙的時刻陪伴了嗎?
樓寧之為自己這個猜測微微膽寒。
她閉上眼睛,輕輕地呼吸了兩口氣,說服自己是因為莊笙在,所以她恃寵生驕了,動不動就要作兩下,一定是這樣的。
算算時間,大姨媽也差不多來了,日常低落。
樓寧之揚了一下眉毛,在原地轉了個圈,在空氣中比了個手槍姿勢放了兩槍,因為想通再次高興起來。
“注意保暖,要是有誰欺負你你就記下她名字,回頭我讓大姐找她報仇。”樓寧之兩隻手拍了拍莊笙的肩膀,給她抻了抻羽絨服的袖子和下擺。
前一句話還挺正常,後一句就沒個正經。
莊笙伸手捏了捏她鼻尖,在寒風裡凍得通紅:“我知道了,你快回車裡吧。”
“到了候機室給我發個消息,上機下機都給我發個消息。”
“知道了,你到家也告訴我一聲。”
“小高。”樓寧之朝小高使了個眼色。
小高了然地把她手裡的行李箱接過來,做出護衛莊笙的姿勢:“我會照料好莊笙的,三小姐放心。”
樓寧之定定地望了莊笙足有十來秒鍾,莊笙和她目不轉睛地對視,隨時都能擦出點兒不一樣的火花,小高偏開頭,看著四周情況。
莊笙跨上前一步,張臂抱住了她,一觸即放,旋即轉身大踏步離開,再不回頭。
小高小跑著跟上,很小聲地留下一句:“三小姐再見。”
樓寧之揮了揮手,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樓安之晚上回家就看到沙發上挺著一具“屍體”——自打樓爸爸樓媽媽回來以後,她和樓宛之就從先前的住處搬了回來,雖然在家裡拘謹了點兒,但是父母喜歡熱鬧,對她們稍微親密一點的舉動也見怪不怪了,索性在家裡常住。
樓安之輕手輕腳過去,伸腳踢了踢“屍體”的小腿肚子,“屍體”詐了一下屍,揭開臉上的毛巾被,露出樓寧之的臉。
樓寧之撐著一雙隻睜開一條縫的眼睛:“乾嗎?”
“你乾嗎才對吧?也不開燈,一個人在沙發上躺著,還蒙個被子,是想嚇死誰?”樓安之道。
樓國慶和樓媽媽出去和老夥計串門子了,樓宛之有飯局,反倒是加班加成常態的樓安之早到了家。當然,樓寧之這種下午沒課就無所事事的人老早就窩著了。
“沒想嚇死誰,心情不好,你可不可以暫時不要煩我,讓我安靜一會兒。”樓寧之語氣不悅,一臉“我懶得跟你說話”的表情,把毛巾被扯了上去,重新蓋住臉。
“嘿。”樓安之再次揭了下來,問道,“你也有心情不好的時候,是不是因為莊笙出去工作了,你相思成疾。”她捏了捏樓寧之的臉,皮膚是真不錯,還不到二十歲,滿臉的膠原蛋白,一掐都能出水。
樓寧之偏頭甩開了她的手,並且抬手在她手背上抽了一下,啪的一聲,清脆的響。
前所未有的暴躁。
樓安之被抽得懵了一下。
樓寧之悶悶的聲音從毛巾被下傳出來:“對不起,我要睡會兒。”
樓安之:“……”
席上有人敬她酒,樓宛之舉起面前的被子和對方遙遙碰了一下,輕抿一口。
放在手邊的手機屏亮了一下,樓宛之解鎖屏幕看了一眼,左手壓著右手西裝袖口,起身,微微含笑道:“我有點事,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