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沒看見,反正臉皮這東西也不能當飯吃, 在熟人面前丟臉就和吃飯那麽隨意。
七點。
女主角還在簡陋的化妝間裡化妝, 先拍其他的部分。三人作為群眾演員,換好了衣服, 和另外的群眾演員站在了一起,等導演安排。
樓寧之見到了她想帶資進組扮演皇帝的那個現任皇帝扮演人,中年胖大叔,大腹便便, 戴著頭套,樓寧之猜他應該是個地中海。這人不笑還好,一笑就猥瑣。
皇帝穿著龍袍也不像太子, 頷下貼了胡須, 坐在“禦花園”的石凳子上,色眯眯地——這是樓寧之的主觀印象——打量著他身前的這些“妃子”。
他眼前忽然一亮, 指著莊笙道:“你叫什麽名字?”
“姓莊。”
“好好好。”
又問秋秋, 秋秋也給他報了個姓氏。
他挨個兒問過去。
秋秋和莊笙交頭接耳:“這肥頭大耳還真以為自己是皇上在選秀了麽?”
莊笙笑了笑, 嘴唇開合。
說:別管他。
導演拿著喇叭:“各演員就位。”
眾人按照位置站好,皇帝眼前蒙上了條黑巾。
場記拿著板子上來了, 沒精打采:“《穿越后宮特種兵之公公麽麽噠》第x場x鏡1次,action!”
還沒有她的戲,樓寧之在邊上樂不可支。
這劇組也不知道想個簡稱,是覺得自己劇名特別好聽嗎?
禦花園內。
“皇上~”
“皇上~來抓我呀~”
“臣妾在你右邊兒呢,皇上~”
一陣嬌笑聲中,春心蕩漾的皇帝在身前不斷摸索著, 有幾抹倩影,衣袂飄揚,從他手心滑過,皇帝露出一抹淫笑,手往旁邊一夠,還是隻觸碰到了衣角。
“皇上~”
一般拍攝現場是很吵鬧的,很難進行現場收音,大部分都要進行後期配音,不管是請配音演員還是自己上場。但是就這麽一聲,樓寧之還是敏銳地聽見了,那是莊笙的聲音。
欲說還休,嬌聲婉轉。
樓寧之摸了摸自己起雞皮疙瘩的胳膊,“咦?”
原來演戲時候的莊笙是這樣子的。
導演舉起喇叭:“卡。”
眾人停下。
導演說:“穿青色衣服那個,一會兒你站在皇帝跟前,讓她抱住你。”
劇組窮,為了體現他們相對來說沒那麽窮,七個妃子,七個顏色,樣樣齊全,穿青衣服的就一位——莊笙。
莊笙說:“好。”
導演:“繼續。”
於是在皇帝追逐得不耐煩的時候,莊笙主動投懷送抱,一陣香風先迷了皇帝的眼,她眼波漾著桃花色,蔥樣手指繞到皇帝耳後,將黑巾取了下來,偎進陛下懷裡:“皇上~”
莊笙臉上笑著,心道:這會兒工資起碼加五十了。
豬蹄豬蹄豬蹄豬蹄,拿開你的豬蹄狗皇帝!樓寧之心裡把人罵了千百遍。
導演:“臉上揚四十五度,崇拜的眼光,皇上就是你心中的偉人,英俊帥氣,獨一無二。”
秋秋抹了把自己的臉。
莊笙抽了抽嘴角,說:“好。”她演示了一下,“這樣可以嗎?”
“可以可以。”導演相當滿意,“再來一次,爭取一條過。”
場記打板。
場上又是笑又是鬧的,最後以莊笙偎在皇帝一臉崇敬而告終。
導演丟下喇叭,去找在棚子裡神遊的編劇:“老杜,這個小莊,咱們能不能多加一點戲份?長得好演得也不賴。”
編劇微笑傾身,笑意卻沒到眼底:“您還想加哪兒?”
“知道你心裡不痛快,”導演跟他坐在一起,“但是乾這行的總得糊口不是,人家給了錢,你就負責劇本,我負責導,只要交出去不就得了?認命吧,反正咱倆也沒名氣。”
這世界上有出人頭地的,就有碌碌無為的。也有明明身負才能卻依舊碌碌無為的,比如這位杜編劇,自認沒有驚世絕豔的大才,也有點小才華,如今只能在這種劇組裡打轉,讓他萬分痛苦。
編劇拿起桌上的二鍋頭,悶了一口:“這次劇本是誰要改的?女主?小莊又是誰?”
編劇這個職業,有無數個甲方,製片商、導演、各個大牌演員,如果編劇沒有名氣,就等於被各個甲方輪流摧殘,今天改這裡明天改那裡,就《后宮》這個劇,是小說改編,原著發在晉江,是一篇古早時候腦洞清奇的作品,雖然說有些雷,但是進行適當改編後也未必不能成為一部合格的作品。
杜編劇一開始也是這麽想的,雖然是為錢接的活兒,但是他還是有編劇的堅持,日以繼夜地改出了他滿意的本子。結果被投資商否了一遍,女主角否了一遍,各方指手畫腳之後,成了個四不像。他能做什麽?什麽也不能做。
“新來的一個群演。”
“你還說我不認命,”杜編劇抬手拍了拍老夥伴的肩膀,笑了笑,“那你認命了嗎?認命的話你就不會請我改動劇本,別掙扎了,早乾完這份活兒回家看老婆孩子吧。”
導演歎了口氣。
“我睡會兒。”杜編劇兩手枕在腦後,往後一躺,閉上了眼睛,“吃飯的時候叫我。”
導演還要說句什麽,對方已經做出不想交談的樣子,他隻好回去了。
莊笙下來休息,樓寧之手在她腰上摸來摸去,摸去摸來,摸完又蹭,莊笙好笑道:“你幹什麽呢?”
“有油,髒死了。”
“什麽油?”
“油膩的油。”莊笙沒聽懂,旁邊的秋秋卻聽懂了,“她說那皇帝油膩呢,我看也挺油的,肥頭大耳,說是豬八戒還辱二師兄了。”
莊笙嘖了一聲,提醒她倆:“別亂說話,萬一給人聽見。”
秋秋歪了歪腦袋,閉嘴了。
樓寧之不怕:“聽見就聽見,還能打我不成?我看誰敢,我一個電話,外面有十個保鏢進來。”
秋秋驚訝:“真的啊?”
這是電視裡那種豪門吧,果然不一樣。
樓寧之賜她個白眼:“假的,你電視劇看多了吧?”
秋秋:“……”
萬萬沒想到她也有吃樓寧之癟的時候,鋒利的眼神掃向莊笙,莊笙嘴角勾了勾。秋秋說:“我就知道是你!”把純潔的小白花都帶壞了。
莊笙攤手。
樓寧之問莊笙:“什麽是你?”
莊笙笑說:“我不知道她在說什麽。”
樓寧之便對秋秋說:“你這個人怎麽老是莫名其妙的啊?”
秋秋:“我莫名其妙?我莫名其妙?”
樓寧之盯著她:“對啊。”
莊笙也盯著她,忍俊不禁:“你是很莫名其妙啊。”
秋秋“我”了大半天,牙縫裡擠出一句:“妻妻聯手,狼狽為奸,我不跟你們倆玩兒了。”
莊笙心裡咯噔一下。
樓寧之好像沒聽見,還在摸她的腰,莊笙估計了一下,從開始到現在她大約摸了五分鍾以上了,她真的不是在吃自己豆腐嗎?
“摸夠了嗎?”莊笙出言道,順便觀察了一下她的表情。
只見樓寧之眼睛躲閃了一下,似乎露出惋惜神色,再松開了她從摸慢慢進化成抱的姿勢的手:“夠了,晚上回去我再給你洗洗。”
猝不及防聽到一耳朵的秋秋:“!!!”
她用口型瘋狂問莊笙:鴛鴦浴?!鴛鴦浴?!鴛鴦浴?!
莊笙當作沒看見,臉卻唰的紅了。
秋秋背著雙手,痛心疾首道:“世風日下啊,世風日下。”
樓寧之抬頭:“啊?”
莊笙望著她略帶嬰兒肥的臉頰,恨恨咬牙,十分想現在、此刻、馬上狠狠地捏一把,讓她在外面亂說話!
三人各說各的,中間夾著一個懵懂的樓寧之,歇了十分鍾,等來了第二鏡的拍攝。
第二鏡就輪到女主出場了,女主穿著比群演檔次稍微高點兒的長裙,施施然從一邊過來了,正好瞧見在禦花園裡尋歡作樂的皇帝,還有他七個妃嬪。
這一鏡因為樓寧之能和莊笙出現在同一個畫面裡,顯得特別激動。臉上的笑都止不住,快開始的時候只要用力掐了一下自己,才收斂起神色。
導演:“各部門、演員準備。”
場記打板,x場二鏡一次,開始。
導演聚精會神地盯著監視器,很好,這邊鶯聲燕語,那邊兒表情肅然,可前特種兵現宮妃一點兒氣場沒有,全仗著人多,導演扶額,不忍直視的時候在監視器裡看見了一個亮點。
那是站在女主身後的,一排低眉順眼的小丫鬟裡,有一個悄悄抬起了頭,眼若春山,眉如墨畫,在一眾人群中好看得驚為天人不說,眼珠流轉間充滿了靈氣。這一個畫面,導演的注意力已經全集中到了對方的身上。
這人又是誰?
導演奇怪著。
拍攝順利進行,女主站到了皇帝跟前,莊笙飾演的妃子垂眸站在一旁,抖如篩糠。
“給本宮抬起頭來。”
莊笙依言抬起頭,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娘,娘娘。”
女主捏了莊笙的下巴,迫她對上自己的目光,眼尾流淌著惡毒:“生得倒是一副好樣貌。”
接下來的事情,在場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女主抬手,一起一落,乾淨利落地照著莊笙的臉甩了一巴掌,勃然變色,“你也配?!”
這不是劇本裡寫好的。
就在眾人懵逼之際,只見鏡頭裡一個穿著丫鬟服飾的小姑娘從人群裡越眾而出,一腳踹在女主屁股上,女主一聲高亢的尖叫,被踹了個大馬趴,五體著地。
樓寧之攔在莊笙面前,朝地上啐了一口:“你也配?!”
眾人:“!!!”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