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寧之學著她大姐在商場上的樣子, 臨走的時候和導演握了握手:“合作愉快,我會盡快派我的律師團隊過來簽署新的合同。”
當然這一切是在女主和老流氓皇帝面前上演的。
導演回去了, 樓寧之那副淡定的樣子也消失了,她砸吧著嘴看向莊笙,討好地笑。莊笙留下一句:“讓秋秋演女主吧,我不演。”
之後便大踏步往前走了。
秋秋又不是傻子, 她就旁邊撿個配角演就是沾光了,剛看那個劇本裡有個不錯的女配,她挺滿意的, 忙撇清自己:“我不演啊, 你別賴我身上,這是人三小姐特意給你買的劇, 又不是我——”
秋秋驀地消聲。
莊笙收回凌厲的目光, 秋秋作了一個縫上自己嘴的手勢。
樓寧之在莊笙旁邊繞來繞去地勸她。
“哎呀買都買了, 你不演不就浪費了麽?”
“一千萬呢,不少了, 我大姐二姐知道了又得挨一頓瓷實的,我這都是為了誰啊,還不是為了你。”
“你看導演和編劇那倆小老頭兒,一把年紀了哭哭啼啼的,你忍心啊?”
“還有那劉賤蹄和皇帝老流氓,這劇組我要是不管管, 不定有多少小姑娘遭他毒手呢,我這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樓寧之本來還有點兒虛,勸著勸著反倒把自己說服了,她說的句句在理,語氣也變得理直氣壯了些:“你不是一直想紅,想當主角嗎,現在有機會了,你不應該覺得開心嗎?”
她眉開眼笑的,想著終於完成莊笙的心願了,簡直想回家放兩掛鞭炮。沒察覺到莊笙臉色越來越差,就在她上手摟對方肩膀的時候,被莊笙一巴掌拍開了。
啪的一聲——
打的手背,脆響。
秋秋嚇了一跳。
樓寧之細皮嫩肉的,被這麽一拍手背立馬通紅一片,甚至能看到幾個指印,莊笙暗自懊惱,又拉不下臉去看她手,於是繃著臉和她對望。
好心當成驢肝肺!不識好歹!恩將仇報!樓寧之腦子裡閃過一系列這樣的詞,委屈得不得了,出離憤怒道:“你神經病啊!”
“到底誰神經病,好端端的買個破爛劇組?受氣怎麽了,我受的氣多了去了,還不是忍過來了,忍一時風平浪靜,你為什麽總要鬧得這麽大?仗著家裡有幾個錢,讓別人都崇拜地看著你抱你大腿,你才開心是不是?”莊笙忍著氣道。
兩年前被陷害的事總是如鯁在喉,莊笙寧願受點氣,也不願意得罪人,誰知道什麽時候對方就給你下絆子呢。好聽點兒叫大度,難聽點兒就是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我鬧大?”樓寧之差點笑出聲,要不是因為那個人是莊笙,她才懶得管呢。她以為她是救世主麽,是個人就屁顛屁顛兒地上去討好?她家裡有錢怎麽了?有錢是她的錯嗎?那也比她窮了吧唧住筒子樓好一百倍!但凡能選擇,誰不想當個有錢人,沒想到她一向真心相對的人還是個假清高真仇富,心裡悄悄罵過她很多回了吧。
秋秋上來拉架,一手攔著一個,“都別吵了,有話好好說。”
“呸,誰跟她有話好好說,她跟我好好說了嗎?你心眼兒都偏到太平洋去了。”樓寧之說,“給臉不要臉,我對她好點兒,她就把自己當個大瓣兒蒜了,跟我好的人多了去了,沒見過她這麽不識好歹的!”
這話就說得有點兒難聽了,莊笙想下個台階都沒地兒下,不尷不尬地僵著。
樓寧之得理不饒人,刻薄道:“愛瘠薄演不演,我姐那麽大個公司,想找個主角還不是分分鍾的事兒。”
“你——”莊笙口笨舌拙,你了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
樓寧之以為自己爭贏了,揚起下巴,眼睛長在頭頂,趾高氣昂道:“你快跟我道個歉,道個歉我就原諒你。”
半天沒有回應,她轉頭一看,莊笙帶著小黑臉已經走遠了。
樓寧之在原地煩躁地走了兩圈兒,一腳踹向路邊的垃圾桶,踢疼了腳,坐在椅子上,啪嗒掉了一滴眼淚下來,她抬手抹了一下眼睛,心裡把莊笙罵了個狗血淋頭,叫了個的士打算回家。
上車沒一會兒,反悔了,改去醫院。
家裡也沒人,還是去二姐那兒吧。
另一邊,莊笙腳步匆匆,秋秋跟上她都有點兒困難,被甩出七八米遠,她在後面揚聲喊:“你等會兒啊,女朋友不要連朋友也不要了嗎?”
莊笙停下來。
十分鍾後,兩人買了幾罐啤酒,坐在附近公園裡的小湖邊。
莊笙開了一罐兒,仰頭灌了半罐下去,悶不吭聲。
秋秋抿了一小口,也不說話。
最終還是莊笙憋不住了,指著自己鼻子:“她什麽人啊你說,我給臉不要臉?我給臉不要臉?啊?”莊笙喝光了一罐,把瓶身捏扁,氣得想揮手丟進眼前的湖裡,想了想汙染環境,最後又放下了。
莊笙說:“本來不就是麽,她沒事買個劇組乾嗎,她又不是做投資的,手裡有兩個錢就瞎禍禍,反正也不是她自己賺的,一點兒不心疼。”
莊笙說:“今天她在劇組說的話大家都聽見了,我要是接女主的話,和那個劉女主有什麽區別?無非是換了個投資商包養的人罷了,別人怎麽說我?”
莊笙說:“她就不能考慮一下我的感受?總是那麽莽撞,自以為是。愛和誰好和誰好去啊,我攔著她麽?還是不是她死皮賴臉地要跟著我。”
……
清風拂過面頰,秋秋在安靜中開口:“說完了?”
“說完了。”
秋秋笑著看她:“你真覺得你一點兒錯都沒有?”
莊笙:“……”
她修長手指轉著手裡的空啤酒罐,低低地說:“一開始不該說那句話,否則她也不會生氣,衝動了點兒。”
“就這樣?”
“不然還要怎麽樣?”莊笙抬眸望她。
“我來給你分析一下,好歹我也是大學輔修過心理學學位的人。”秋秋笑了笑,手指點在莊笙心口,“你自卑、自負、畏縮、仇富、自尊心過強、口無遮攔、太過在意別人的眼光。”
莊笙直起腰:“我……”
秋秋:“先別急著反駁,你聽我說。”
“自卑是長久以來形成的,我不詳細說,你自己清楚;自負也是因為這個,你仗著比我們——特指我和樓寧之社會經驗豐富,無意識會用一種你們都不懂事的態度對我們;畏縮,你剛剛對樓寧之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不知道你發生過什麽,讓你這麽恐懼得罪人;仇富,你得明白這個世界不存在絕對的平等,有的人就是會投胎,就是含著金湯匙長大,要什麽有什麽,萬千寵愛在一身,她花的不是自己賺的錢沒錯,但那也是她自己的錢,她想怎麽處置怎麽處置,你批判她跟道德綁架首富地震為什麽不捐款沒什麽區別。過好自己的日子,少把視線放在其他人身上。不過我可以理解,咱們窮人或多或少都有點兒仇富的心理,不要過分就好。”
莊笙垂眸望著手裡的啤酒瓶。
秋秋:“口無遮攔,你清楚剛剛自己說了什麽,我可以解釋為你是被氣到了,沒關系。自尊心過強和太過在意別人的眼光,放在一起說。假設一下,如果今天不是樓寧之,而是一個,唔,一般的星探,看上了你的條件,想把你捧紅,緊接著他給你找到了投資商,投資商一看,這小姑娘不錯,讓你演個主角吧。你還會像現在這樣這麽大反應嗎?”
這件事不用假如,早在兩年前就發生過了。
秋秋:“呐,是不是不會。那為什麽她給你投資你就罵她呢?”
“因為——”莊笙抬頭辯解。
“因為她是你喜歡的人。”秋秋說。
莊笙緩慢地點了一下頭。
“因為她是你喜歡的人,所以你不想欠她的。”
再次點頭。
“我和你就不太一樣,我以前交過一個男朋友,富二代,賊有錢。他對我挺好的,花錢也從不手軟,我對他也好,雖然沒什麽錢,但是會從其他方面力所能及地對他好,開心過一段時間。那張養生會所的卡,不是我媽單位發的,就是他之前給我的,要不然我哪兒去得了那麽高級的地方。”
“那後來?”
“和平分手了,不是因為物質的原因,雖然物質條件很重要,但不是唯一。”秋秋說,“老實話,就她們家那個家底,你一輩子不吃不喝也掙不了那麽多,那你怎麽辦?一輩子不和人家談戀愛了嗎?”
“不是,”莊笙道,“我是想最起碼有能讓她維持現在生活標準的經濟實力吧,不然她和我在一起不是降低標準了嗎?”
秋秋拍了兩下莊笙的腦袋。
莊笙:“乾嗎打我?”
“讓你清醒一點。”秋秋發個白眼,“姐姐,真不知道是說你傻還是天真。就她那個身家,養一百個,算了有點多,十個好了,養十個和她現在同樣生活標準的你都綽綽有余好嗎?你多大個臉啊,你是負債了幾個億嗎拉低她生活標準?”
莊·臉特大·笙:“……”
總覺得秋秋說的是歪理,但是沒辦法反駁。
“這個世界上能還清的是錢,不能還清的是感情。”秋秋拍了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你過於注重錢了大兄弟。”
“可是我欠她的錢已經還不清了啊。”欠了好幾萬了,她得還多久。
“那就以身相許啊。”秋秋恨鐵不成鋼地戳她腦門,這麽個標準答案都不會。
莊笙:“……”
“你還是先想想怎麽把三小姐哄回來吧。”秋秋道,“客觀說一句,這事兒是你不對,人家又出錢又出力,回家還得挨揍,結果費力不討好,就是為了給你出口氣,你倒好,扭頭就把人罵一頓。雖然她說話也不大中聽,但是你先撩者賤啊。有話好好說不會啊,非要拱火,後悔了吧?”
莊笙嘴硬:“不後悔。”
剛剛那一下好像真的打得挺重的,手怎麽就那麽賤呢。你也是,跟個小孩兒計較什麽,哄兩句跟她好好說啊,明知道她嘴賤,還跟她對著吵。
秋秋好心好意地勸道:“真的,像她這麽人傻錢多的不多了,趕緊抓住了。”
莊笙怒目而視:“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秋秋樂了:“我去,不帶你這麽翻臉不認人的,我剛還給你做心理疏導,你不給錢就算了,還罵我。”
“你不是說不能注重錢嗎?”莊笙學以致用。
“啊啊啊啊,那我也沒讓你一點兒都不注重啊,你有本事出去吃飯不給錢啊!”
莊笙輕輕哼了一聲,朝後仰躺在草坪上,兩手枕在腦下,望著天,不知道在想什麽。
醫院。
樓安之做完了個小手術,打算去吃個午飯,一個護士迎面朝她走過來:“樓醫生,您妹妹來了,在辦公室等你。”
樓安之:“好的,謝謝啊。”
她調轉方向,往辦公室走去,推門就一道人影朝她撲了過來。又犯病了這是?樓安之剛想推開她,頸間一熱,嗚嗚嗚的沉悶哭聲傳出來。
樓安之揚起的手落在她背脊上輕輕地撫著,溫柔地將她攬進懷裡:“出什麽事兒了?二姐幫你出氣,不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