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移花境也挺養人的,倒是找回了幾分心氣兒。”看著人從裡頭緩緩步出,一身白色衣裳,繡著暗紋,被簡化過的妖獸圖紋在燈光下顯得張牙舞爪,一身清冷中帶了點妖異。
元宗魔君緊擰的眉宇稍微松泛了些,雖然對於向來嚴肅的他,表情變化其實並不明顯.他上下打量了下對面的人,不再這麽緊繃了。
花無邪是被花妃趕進移花宮的,近乎打殺著給錘進去的,場面那叫一個凶悍。這個百花宮少主兩輩子加起來的大概都沒有這麽狼狽過,只是誰也不知道,對於這個場景他既感到懷念又有些啼笑皆非的苦澀。
雖說元宗魔君曾經在潯陽城建議過花無邪回去之後進入移花宮進行試煉,以定性情。
但移花宮是什麽地方?只有百花宮主才有權限打開的血緣傳承之地,其他任何人,就是百花宮的高位長老都沒有資格打開。所以元宗魔君的話只能算是個建議,提示花無邪回去後再度進入移花境修正他那稍有偏移的性情。
本來這只是一個提議,還得花無邪本人願意,再得向花妃請命才能獲取進入移花境的資格,那個地方畢竟不詳,死氣濃重,充斥著未知的危險,歷代移花宮主在正式繼承大位之前一般只有一到兩次的進出機會,待到正式繼承大位才能正式掌控這個地方。
只是沒想到.花無邪從潯陽城回去,回到百花宮的第一天,拜見花妃不足一刻的時間裡便被轟進了移花宮。據圍觀了全程的百花宮弟子的話,花無邪幾乎像是小雞仔一樣提溜進移花境禁地,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元宗魔君回來後剛好有些事情,沒有跟花無邪一同覲見花妃,回來後就聽到這個消息沒頭沒尾,讓他不禁為這對母子兩掐了一把汗。
魔修又如何?也不過是修煉路徑不同的肉體凡胎罷了,喜怒哀樂,愛恨情仇一個都逃不了,甚至有可能比之道修來得更加轟轟烈烈。
身為百花宮的主人和少主人,母子兩人之間真的夾雜了太多東西,兩人的隔閡越發深。一個不能說,一個不願說,也便越走越遠了。
他也並非有多麽在意花無邪,所愛的女人誕下非自己血脈的孩子,這一點就注定元宗魔君沒法真正平和地對待真正孩子。
但是事實就是這麽殘酷,甚至都不容得他回避,花無邪是花妃唯一的血脈,她最愛的孩子,她寄以厚望的繼承人所以他就必須在意,甚至不惜一切扶他上位。為的就是不讓那個人傷神。
只是這麽多年,養隻小動物都有感情了,懷著無比複雜的情緒注視,總歸還是控制不住生出一些淺薄的感情來。他的目光偶爾也會落到這個孩子身上,注視著他,漸漸地他竟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也就罷了。
然而比起他個花無邪益發微妙的關系,對方跟花妃的關系越發緊張起來,母子倆的矛盾與日俱增,並隨著花無邪年歲的增長,二人之間開始發生一些權柄上的爭執.這些就不是元宗魔君能夠干涉的事情了。只是看著兩個因為各種莫名其妙的緣故越發疏遠,元宗魔君難免有些在意。
不過事實證明,花妃待她這個兒子從未改變,那些人以為的終歸只是自以為罷了。
身為母親,花妃比元宗魔君更了解自己的孩子。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什麽樣的心理歷程,甚至於兩人之間的隔閡都可以說是大半是花妃親自營造出來的。為了教導自家孩子,她可謂是窮極手段,不惜犧牲母子親情,將對方一步步扶上那個位置。
花無邪身上發生了什麽變化,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在看到對方的一瞬間,那個眼神,花妃直感一股子血腥氣往腦門上衝,心下不可抑止地湧起一股滅頂的怒火,幾乎將她的理智都吞沒掉。
誰?
誰讓她的孩子變成這樣?
欺辱他,傷害他,貶低,壓迫,讓他不自信,讓他卑微,讓他悶悶不樂,讓他變得不再像他。
這是花妃從花無邪眸子看到的東西。還有某些強行加在花無邪身上的重負……
滔天的怒氣幾乎要將這位母親完全淹沒。
但不急,一點點來,她得弄清楚到發生了什麽事。在此之前,重要的是這個兔崽子,得重新回爐改造一番了,好治一治他那衰樣兒。
等花無邪進入移花境之後,她第一時間喚來親信,讓他們徹查花無邪近些年的事情,事無巨細。她要知道哪裡出了問題。
然後她召喚了元宗魔君……
聽到花妃召見他的時候,元宗魔君有些驚訝,不過並不意外,正好他也想見對方。
他們二人也……許久未見了。
兩人因為數年前那件事情鬧得很不愉快,後來鬧得連婚約也都散了,成了上下屬……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雖說這些年也時常聯系,兩人也不是沒有溫存的時刻。
但正如元宗魔君說的那樣,花無邪是橫亙在他們中間的那條刺,如影隨形,兩人都無法放開來,也無法坦然面對。不論當初是為著什麽又有著什麽樣的考量,木已成舟,再考量也毫無意義,平添隔閡罷了。
雖都在以自己的方式關注著花無邪,卻又相互避諱,不在對方面前提起花無邪。
沒想到今日會以這樣的方式打破平衡。元宗魔君知道對方這回召見他定是為了花無邪的事情,別無他事。
他們終歸還是打碎了這層保護膜。日後……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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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輩的愛恨情仇花無邪一無所知。
他自進入移花境後暫時轉移了注意力,倒是漸漸沉浸入無盡殺戮帶來的快感中,一時間忘了那些糟心事。
待到他從移花境走出來,已經逐漸找回曾經的節奏,將那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秘聞和思慮重新埋回腦海深處,以待來日。
他好像又重新變回了那個邪肆狂放,無所忌憚的百花宮少宮主,一切好似都沒有發生變化。
到底什麽變了,只有他自己知道。
有些仇也只有他自己記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