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玩意兒怎麽冒出來的?
不過是閉眼一瞬,天地間就大變樣了。
寧夏瞪大眼睛,下意識就像撐起身來,不過她卻忘了自己並不是平躺在地上,而是被另一個人抱著。
所以她這下胡亂動自然就驚動了作為她“支撐點”的那個人。
“別動別動,你是想要這樣當眾掉下去。確實想要這樣的出場方式的話不妨說一聲,本座也不阻攔你, 反正這地上躺著的人頭本就不少,也不差你一個。”元衡真君話說得漫不經心地道,明顯只是在說道,而並非真的打算這麽做。
但聽在寧夏耳裡就不是這麽愉快了。話說這麽冷血無情的話您也能說出來?你怎麽出來一趟完全換了個畫風?
寧夏是切切實實被哽了下。對方難道是在這些年吸取了她帶來的現代語言精粹,言語也日趨毒辣起來,頗有幾分寧夏所經歷現代世界的風格。
她也知道,自己略顯時髦的語言體系很是影響了一批人。尤其是那些跟她本就靠得挺近的人,多多少少還是被影響了,學會了不少來自於現代的“時髦話”。
寧夏本以為是僅限於年輕人。她真不覺得對像是明鏡真人這樣的長者有什麽影響力。尤其是對方還是那樣一個嚴謹嚴肅的人,應當對這些接受度並不高罷……
不過湊一起元衡真君倒也還是會跟三兩句。但也大多是看著好玩說幾次,似乎沒有受實質影響的樣子。
然而到現在寧夏才發現,人家不是沒受影響,只是受影響的方面不一樣。她時不時冒出來幾句跟這個時代不合的詞語自然無法替代元衡真君自來接受到的那一套,甚至於替代他習慣的舊一套語言體系。
但說話方式和風格卻還是受到了些影響。
元衡真君在年長者中也算是比較好玩那種,不似同等級甚至於同年齡的同道一樣日日醉心於修煉,恨不得釘在閉關洞府裡就這樣過一輩子。
從他不過閉關百年就又跑出來溜達轉悠就可看出,這位年長者大抵還是比較活潑好玩那種。
但他再活躍那也是一個土生土長的本地修士,思維跟認知有限,其實也就是寧夏認知中那種比較傳統的古人。
而寧夏這樣來自於信息爆炸時代的人對他的價值觀和認識體系的衝擊可謂是巨大的。或許是連元衡真君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那種強大影響。
藍嵐還是第一次透過寧夏從不一樣的角度看到世界,用不一樣的思維去揣度萬事萬物。
他不知道寧夏來自異界, 也不曾通過任何途徑看到寧夏記憶中那個異世界的風采。但透過這個女孩兒獨具一格的語言和思維方式,以及一顆與此方世界格格不入的心,元衡真君仿佛窺探到某個他不曾接觸到的界。
他還是受到了影響了。現代的思維、價值觀、語言方式……都是這個世界的人不具備的因素。說不上學,但也吸納了其中一定的精粹,化為自己的東西。
元衡真君當然還是那個元衡真君。只是如今的他活得更實在,也更肆意罷了。
這位因為某些緣故失卻了生的原動力和向上進取心的年長者在長久的等待和徘徊裡,借由寧夏無意間掀起的生氣重新回到了人間,找回了真正的活的心態,凝滯的時間也重新流轉起來。
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是寧夏?為什麽不是別人?不是讓他平生第一次生出強烈要保護心情的晚輩明鏡,不是他小心翼翼引導呵護的幼苗金林,卻是連正當的師徒名分都沒有確立下來的寧夏。
是什麽不同?自然是人不同。
寧夏是不同的。
雖然以穿越者為標準,不論是天賦性格還是才能資質,寧夏總體水平也就擱廢材組裡也才能勉強看一看。而且還是只能在前期跟人家比一比。
但不容置疑的是,她確實是一位穿越者。一個意外穿過時間和空間的距離,飄搖最終落到這個不知名世界的奇跡靈魂。
從某種程度而言,她確實是此世間非常獨特的存在之一。不敢說獨一無二,但確是特別的。
所以即便在初遇到這個人,在這個小修士身上還沒有多少可取之處時,元衡真君便看到了她, 然後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將視線落到對方身上。
見證她一次又一次的蛻變和強大,成為如今也堪可稱道的有為修士……到而今其實也不過堪堪十數年的功夫。對於修士而言確實不算是長的一個時間, 對於元衡真君來說尤甚。
他對小修士自然不是什麽莫可名狀的感情悸動,也並非那種宛如刻在宿命中一樣的注定緣分。而單只是純粹的遇上了,關注了,然後在日積月累的凝視中不斷交集,不知不覺充當對方生涯中極其重要的一個角色。
走到今日,他其實也說不清自己與寧夏是一種什麽樣的關系。不算師徒,不似朋友,也不是單純的長輩跟後輩,明明實質上沒有任何相似之處卻又時刻讓他看著有種映照明鏡的感覺……這算什麽關系?藍嵐苦笑。
他是真的喜愛這孩子,偏偏卻做不成師徒。
他沒有立場,也錯過了時機。
時至今日,當他於火焰中不顧一切要將瀕死的人“搶”回來之時,在那未知災難中不假思索地想要予以對方庇護之刻……元衡真君這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真的非常非常在意這個孩子。
他在後悔。不是後悔自己沒有發現對方的重要性,而是明知道卻還是……一次次錯失機會,又一次次沒有盡到全力去保護,每每只會在木已成舟之時後悔——這才是他犯下最大的錯誤。
他在觀望什麽,保留什麽,又在假惺惺地後悔什麽……明明都是他自己沒有履行好自己的責任,沒有在應該的時候把握好機會,才會有後悔的此刻。
所有的一切不都是在他觀望、猶疑、半推就之下發生的麽?
不論是明鏡多年來不被認可的沉鬱,金林總也揮之不去的患得患失,亦或是寧夏……他都有著不可推卸的一部分責任。
該做的時候他猶豫了,發現不對也不重視,才至於此。
(本章完)